1、 周五上午王诺推掉了所有事务在家休息，她意识到最近劳累过度，确实要缓缓，因此头一次缺席部活，没有出现在早练。不二周助帮王诺编故事：“没什么，只是有点小感冒，他不来是怕传染给大家。” 经理人缘极好，网球部的少年们闻言都很担心，围着王祺和不二问了好久，还是在王祺再三保证说下午就会回学校，才放弃了“组团看望经理”的计划。 越前没有凑热闹。他是有“朋友”特权的人，悄悄摸出手机，发了问候短信。 【感冒？】 然而王诺没有回复。 小朋友因此有些患得患失，总控制不住去检查手机，但王诺大概是睡着了，始终没反应。 直到吃饭时间，越前龙马带着便当盒，有些闷闷不乐地独自去了天台。推开门却看到那个本应在家休息的家伙正坐在台阶上打电话。 王诺冲他点头示意，电话却没停。翘了一上午班，有些事情必须处理，她只能合理利用时间。看小朋友走来，正在和迹部景吾沟通西乡家情报的王诺不得不改用越前听不懂的语言。 “ ……” 不知何处吹来了风，传送着少年刻意压低的声音和楼下树叶擦动间的鸟鸣声一起，吹到了很远的几乎是天际的地方。 另一边迹部景吾听着这突然跳转的生涩德语，感觉莫名其妙。 “你到底在干什么？” “上学啊……”这个回答显得很无奈。 “……”迹部景吾难得有些无语，他也在上学，但是作为冰帝学生会长有着独立办公室的他，就算全天坐在这里私人办公也不会有人说闲话，少女那里却显然并非如此。 “总之你检查邮箱吧，最新的信息已经全部加密发给你了。” “西乡友作还好吗？”王诺又瞟了眼越前。小朋友显然因她的德语而震惊，此刻在她身边坐下，像看珍惜动物般认真地盯着她的唇。 于是王诺的发音更加字正腔圆了：“他父亲正式签了遗嘱，里面却没有提到他。尘埃落定，他这下应该再无犹豫了。” 电话那头迹部景吾尽量无视这夸张的发音，注意力集中于话题内容：“他接收了我们提供的资金，合同协议也签了。一旦我们这边发动，他就会配合收购。” “这几天我会注意的。” “……你还是别在本大爷面前说德语了。”迹部像是无法再忍受这种不华丽的对话，“本大爷明天就去学中文。” “哈哈，要辛苦你了。”王诺忍俊不禁，“我觉得中文比德语难。” 从善如流，王诺也实在说不顺德语，干脆换成意大利语，准备结束谈话。 “你的意大利语倒是比德语好不少。”而迹部少年的意语就明显不如德语了。 “因为我负责过家族对意大利的生意。”王诺坦然，“就像你家在德国有很多拓展业务。” “总之，一切先手准备都已经就位，就等后天正式发动。”迹部总结，“你要是不华丽地出了差错，迹部家可不会插手管任何烂摊子。” 听筒那一端的王诺轻轻嗯了一声，脑袋却一下子有些乱。 后天，后天。 地区预选赛…… “喂，怎么了？”看她神思不属，越前龙马有些担忧。 “啊……”王诺思绪还停留在刚刚的通话中，一时间心情很
复杂，“不好意思，刚刚在联系一个朋友。” 一个说德语和意大利语的朋友——越前龙马不由感到好奇，但是他不会询问，因此只“哦”了一声。越前注意到王诺没带便当盒，心想估计是没吃中饭，更加将德语的事情抛到脑后，他加重语气：“你没回我信息。” “嗯？”王诺迷茫。 越前显得有些生气：“王祺说你感冒了。” 知道这是弟弟桑为请假找的借口，王诺只好装模作样咳嗽几声：“没事的，已经好多了。” 越前便点点头，继续埋头吃便当。 网球部的少年们也被经理糊弄了过去。地区预选赛迫在眉睫，经理桑戴着弟弟强制塞给她的口罩，哪怕感冒也与他们一同奋战在球场的光辉形象顿时深入人心。 训练结束后少年们都围在王诺身边嘘寒问暖，连手冢都感动地表示，如果身体不舒服不用勉强，可以回去休息。 王诺同志心虚极了。 她已经很久没更新网球部的球员数据，也没有关心经费和训练问题，但前期做得太出色，才没人察觉出不妥。她最近的所有精力都投入了商战，忙着疯狂在二级市场吞噬三大家股票，忙着和西乡家族不老实的小股东悄咪咪通气对接，忙着和私生子西乡友作制定釜底抽薪的计划。 能自我安慰的是，她不是唯一失职的。冰帝的部长大人面临同样的情形。迹部舜义动了磨练儿子的心思，这次有不少事务都安排他围观学习，甚至还要参与部分交易决断。这次冰帝部长也许连地区赛都不会出席。 又过了充实的一天，太阳慢慢滑下去了。凉气一点点的冒上来。 比赛前夜，网球部没有训练，王祺和不二周助说要出门自己加练，王诺没有陪同，而是趁机闷在房间里，抓紧时间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眼睛很酸，不知不觉背上已经出了几茬的汗。初夏的睡衣贴在身上，湿乎乎的难受。 看向窗外，天将黑。有晚霞大片大片地铺开。会议提示又一次响了起来。她按压眉心，才发现打了一天电话，耳膜都嗡嗡嗡地鸣响。 她揉揉眉心，接入会议。 电话那头是迹部舜义和赤司征臣，还有帮父亲打下手的迹部景吾。 三方交流了目前的进度。每家都已经顺利在二级市场买入了目标的%，同时迹部家利用股价对赌等手段锁定了11%，赤司锁定了%，王诺锁定了%。这部分秘密交易到了后天会正式生效，届时他们会一共持股%，突然亮相，绝对打三大家措手不及。 “我和几个西乡集团小股东已经达成了约定。”王诺接着汇报她这边的喜人成果，“明天以高出市场20%的价格收购他们手中的股份，不出意外的话可以拿下共计6%。” 这样他们的总持股比能达到%，超额完成当初51%的目标。 “有了西乡友作提供情报，与小股东接触效率高了很多。”王诺笑着为内应表功，“他直接开了份名单出来，全都是心思浮动、只依靠手中零星股份吃红利的边缘家族成员。” 迹部舜义和赤司征臣暗自喝彩——王诺承担下了最困难的部分，并且交出了超满分的答卷。 “一切就看明天了。” 两位成人退出了会议室，倒是迹部景吾还有些问题想询问少女。 他对少女的一些操作提出疑问，比如为何不趁机做空松下集团，为何不继续从市场增持……他悟性极高，少女稍微提了几句，他便明白了其中深
意。 “难怪你父亲不急着让你学习家族管理。”王诺暗暗为少年的学习能力心惊，“你在这方面的天赋真是可怕。” 迹部自然是欣然接受夸奖的。 他们随意又扯了几句细节方案，还提到了王诺新招的秘书小林弘助是个可造之材，虽然看上去傻白甜，但做事极有章法。 “你识人眼光不错。”大少爷矜持评价。 最后电话收尾，迹部语音一转：“商战将即，今晚本大爷请你吃饭？” 这是迹部景吾变相地表达感谢。参与商战以来，虽然王诺经常向他打听情报，但同时他也在尝试熟悉这些资本操作，然后王诺不动声色地给予帮助和提点。 她做得巧妙，却没有逃过迹部景吾的眼睛。 王诺立刻解读出了迹部这个邀约背后的意思。 还真是个嘴上不饶人，但格外心细的家伙。 一个好字蹦到嘴边，刚要说出口，她的余光却瞄到了窗外的情景。 弟弟桑和越前龙马正踏着月光走来，好像身后还跟着一大群人。没看错的话，居然是青学的孩子们。 他们怎么碰到一起去了？ 王诺不确定的打开窗户定睛确认，拿着手机硬生生转了个语调：“……抱歉，可我的部员们来找我了。” 迹部景吾鼻音冷哼一声，紧接就听少女道：“不如留着等商战结束，你再请我一顿庆功宴吧！” 庆功宴？ 听上去还不错。迹部皱起的眉头慢慢舒展。 “本大爷暂且答应你。”他拿腔拿调，矜持地提醒少女，“明天商战开始，你要居中调度，地区预选赛，就不要去了。” 王诺气息微滞，却无法反驳。 “……嗯。” 一场比赛而已，反正过程都已知晓，结果也牢记于心，可以接受吧？她从来知道孰重孰轻，懂得取舍。 她收拾起桌面的机密文件，关掉电脑上的股票曲线图，拍了拍脸颊，望向窗外。少年们离家更近了，越前龙马走在最前面，白色的帽，背着网球包，影子被拉得长长的，王诺一眼就看到了他。 “哥！”很快楼下响起王祺风风火火的呼喊，“大家居然在学校网球场碰上了，准备去河村前辈家的寿司店聚餐，就差你一个了！” 这是在提醒姐姐，快把那些数据报表都收一收。 然后还有桃城的大嗓门：“经理桑快下来吧！” 大石细心问：“阿诺的感冒好了吗？还没好的话让他在家休息比较好……” “感冒而已，睡一觉肯定已经好了喵！阿诺还没去过河村寿司店吧？鳗鱼寿司超级好吃！怎么能错过呢？” 王诺连忙下楼迎接他们，觉得自己的心暖的像泡在温泉里。这些孩子，善良又纯粹，让常年算计人心的王诺感到不适应，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种剔透的友善感情。 他们怎么这么暖呀？ 少年们都特意绕道来接她了，她当然很给面子立刻表示同去。 她坐在玄关处换鞋，王祺不声不响地走到她旁边：“工作结束了？” “结束了。”王诺点点头。忙了一整天，仍然有些头晕目眩，系鞋带时眼前都有了重影。 突然，额头上覆盖了一个什么东西。软软的，温暖，打断了她的思考。 错愕抬头，看见的是少年上挑的猫眼：“也没发烧嘛。”
王诺看向他的眼睛。干净，透明，琥珀色闪着细碎的光，纯粹的担忧像水一样沉在瞳仁中，认真，不加隐瞒。 “越前。”她不知道怎么回答，索性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任由那只手继续停留在额头上。 “切。”似乎感到无趣，他收回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病都好了，就不要闷在家里。” “是是……” 小朋友满意地压了压帽檐，正准备跟着前辈们出门，脚步移动一半却又退了回来。 “明天的比赛你会来的吧？” 他的声音很认真，带着刻意隐藏不想让人发现的希翼，却直直插在王诺的心脏上，突突地跳。 这是真实的越前龙马。站在自己的面前，希望自己能去看比赛。 季节的风缓缓拉长，王诺在那双猫眼里看见自己的影子。有什么东西就在瞬间松动了，然后一切都如同早晨的露珠一般在迷雾散去后变得清晰起来。 她微笑。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