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迹部到家之后没忍住好奇心，还是查询了“王诺”这个名字。海对面的王家是个庞然大物，可不是随便出个子弟都能像王诺那样。 网路上没有太多公开信息，维基百科简单描述了一串空洞的头衔，却没提到具体的家庭背景和事例，一看就是新闻控制过后的结果。 但迹部猜测，王诺一定是核心子嗣。否则他的华丽，他的谈吐学识，他的气度，都没有合理的解释。 如果他放下面子去问自己父亲，而不是自己查询，一定能得到很完整的答案。因而迹部再一次错失了知道少女真实性别的机会。 “弱小……”想到王诺对自己的形容词，迹部嗤笑。 王家是世界第六大经济体，宛如一颗生长在华国根系却遍布全球的古老巨树，其能量足以匹敌一个大国。如果王诺真的是核心子嗣，大张旗鼓出现在日本，其意义就和英国王子或者什么欧洲元首来拜访一样，且不说会在资本界掀起风浪，至少国家领导层都会瞩目的。 想到王诺提起周六要去应酬，迹部景吾冲动地联系了父亲的秘书，询问周六社交界有什么宴会。 “花轮先生的六十岁生日宴？”他回忆着王诺提到的细节，好像也是个生日宴，当即做了决定，“之前有收到请帖么？” 秘书回答：“有，但因为和花轮家没有太多业务往来，先生的意思是我作代表去送一份礼物，表达礼貌就可以了，他并不准备亲自去。” 迹部景吾立刻做了决定：“让我去吧。” 秘书惊讶。小少爷从不主动参与这些应酬的——但确实，少爷去的话更加合适。 “那好，我回头和董事长说一下。” 挂了电话，迹部才意识到自己呼吸有些快，行事也显得冲动。 他想起王诺微笑时流露出的真切暖意，与王诺交谈时棋逢对手的满足感，思想与观点略有碰撞时引发的好胜心也令人着迷。就仿佛……年轻的国王驰骋在自己的疆土上时突然看到了另一个头戴王冠的年轻人。年轻人骑着马出现，主动走到国王面前，没有挥起争斗杀伐的剑，而是伸出了友善的手。 周六嘛。 他的食指不规则点着桌面——值得期待。 2、 和迹部吃完饭后，王诺拜托专车送她回家。在和青学少年同处时，她能自然地同他们一起步行、坐公交，然而若有条件，她还是更喜欢舒适快速的轿车。 开车的仍然是诺亚销售员小林弘助。他为今天的辛劳得到了十万日元的丰厚小费，同时还有一份工作的邀请。 “我在日本需要一个秘书，唔，更高级的头衔也可以叫理事助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京都大学金融管理专业的毕业生会在诺亚当销售员，但小林君，我觉得你值得更好的。”下车前王诺递给小林自己的名片，“如果你愿意接受这份工作，请七天后的晚上六点联系我。至于现在，你可以查一查这张名片上的头衔，然后思考该如何决定。” 小林弘助目瞪口呆.jp。 他低头看向精致的名片，回想起诺亚店长接待这位“王诺先生”时毕恭毕敬的神色，觉得自己握住的不是名片，而是某种不得了的东西。 虽然看上去像是富家少爷的任性之举…… 但是，说不定，自己不小心认识了一个大佬？ 且不提小林弘助如何纠结，也不提日后他发现“少爷”其实是“小姐”后如何的尴尬惊讶，当下，他认真开着车，尽职尽责将王诺送到了不
二家。 “心情不错？”到家后王祺问她，“你去哪里了？” “见一个朋友。”王诺心想她现在可以用这个词称呼迹部景吾了。 王祺撇嘴。他觉得姐姐肯定在说什么生意上的合作人。在日本，她唯二的朋友大概就是越前龙马和不二周助。 可姐姐的笑容又是真实的。难道——这个念头让王祺悚然一惊，但随即摇头自己否认——是去约会？ 不，不可能。且不说他家姐姐没有恋爱脑，就算有看上的，那个男生只要不弯，看着姐姐的脸，就大概生不出什么暧昧心思。 某种程度上，姐姐的相貌还是很有安全感的。 当晚王诺继续加班到深夜，电话来回打，中英日三种语言切换着说，导致弟弟桑做梦都是在上糟糕的外文课。 第二天她没有上课补眠，这让前座的越前龙马放下心。可一到中午，她便打起哈欠，趴在桌上不愿动弹了。 “越前君，我不吃午饭了，我要睡觉。” ——这根本没有精神起来啊！越前恼怒地想。可他既没有办法对少年发怒，也没有办法强迫他吃午饭。他拿着便当盒，站在王诺身侧，看他眯着眼，脸颊被手臂挤压的肉嘟嘟的样子，突然想伸出手去戳一戳。 好在理智阻止了他这样做。 “教室很闷，桌子不舒服。”越前尽量分享自己的经验，“找舒服的地方睡吧。” 王诺从善如流。 天气逐渐变暖，又不是很热，春光正当时。他们找到鲜少有人经过的小路，坐在树荫下的草坪上，享受着透过树叶的斑驳阳光。她眯了眯眼，很赞同越前的话：这儿确实是个很舒服的、适合睡觉的地方。 越前龙马靠在树干上，解开了校服外套的扣子。王诺侧躺在他身旁的草地上，头枕着他的网球包，睡得很安稳。阳光缓缓移动，照到了王诺的脸。越前盯着少年看了一会儿，怕阳光影响到小伙伴的睡眠，犹豫了会儿便摘下自己的帽子，盖住他的眼睛。 这下完美了。越前想着，然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也开始闭目养神。 两人中间隔着30厘米的距离，彼此的呼吸很安静。 路过的蜜蜂看到这一角的风景，情不自禁都会放慢飞行，不愿意打扰一方美好沉静的空气。 被姐姐短信吩咐“今天不用找我”的王祺也趁机在教室呼呼大睡，直到部活时才重新恢复活力——任谁做了整晚上外文课的梦第二天都会头晕脑胀的。 在青学网球部，每位正选的菜单都是独家定制的，王祺的更为不同。连外行也能看出他的训练更复杂，而内行如正选们更是直了眼。 “喂喂，刚刚他做的那个快慢绳梯交替跑，好像只用了六秒吧！你们能那样完成吗？”桃城休息的时候目睹了一组敏捷训练，不由咂舌。 “嘶……”海棠纵使不愿意在桃城面前示弱，也只能实事求是的摇头，“我要八秒。” 乾出现在身后：“照目前数据来看，正选里只有菊丸有希望达到这一数值。如果手冢和不二认真发挥，说不定重复练习之后也有可能。” “出色的敏捷和反射神经。”手冢不禁再次为小男孩不能成为青学战力感到遗憾，“肌肉爆发力也很强。” 发现自己被围观，王祺停下了训练。刚巧中场休息时间到了，他接过姐姐王诺扔来的毛巾，擦去脸上的汗。 “绳梯训练，前辈们要试试吗？”运动过后他身上散发出年轻人蓬勃的活力，睫毛沾上汗
水而湿漉漉的，这让他的双眼更加漂亮。若不是结实的身体线条，光看那张脸，青春期纯情大男孩们绝对会脸红心跳的。 “你在锻炼身体敏捷度？”大概是这张脸的威力，桃城没有像□□越前一样去摸他的脑袋。 “嗯，这也是有氧训练的一种，同时增进敏捷和平衡。” “喂喂，别羡慕他呀。”王诺跟在小男孩身后。她虽这样说，脸上却有与有荣焉的骄傲：“每个人的训练菜单都是针对个人特点编写的最有效方案，适合他的不一定适合你们。” 她接过王祺用完的毛巾：“比如桃城前辈，你现在做的那个跳跃训练，小祺就做不来。还有海棠前辈正在做的肌肉力量训练，也不适合他。” 经理的威信和人心在这时便体现出来了。他这样说，少年们便纷纷点头露出信服的神色，不用吹哨也不用部长喊话，自觉地又回到训练中去。 王诺则拉住王祺。 “今天轻松些，下面的训练省掉，直接做拉伸和肌肉放松吧。”她从弟弟桑手中接过球拍，揉了揉他的手掌，手指拂过茧子时露出柔软的神色，“明天要去酒会，养精蓄锐才行。” 当晚姐弟二人都睡得很早，周六八点，闹钟准时响起。想让由美子姐姐睡个懒觉，小王祺就自己下楼做早饭。香喷喷的吐司三明治和温热的牛奶，这是他的；奶油松饼和咖啡，这是姐姐的。 王祺将切好的松饼递给姐姐：“枫糖浆是加拿大原产，我在网上找了好久才买到，今天用上了。” 他舔了一下叉子上的糖浆，露出满意的神色。 没有外人时，二人的交流都是中文。怕打扰到屋主，他们压低了声音。不过纵使是周末，不二周助也不会起得太晚，他下楼时闻到了空气中咖啡的香味，还有香甜的类似烘焙的气息。转到厨房就见兄弟二人温馨的相处画面，而王诺看到他，扬起一个不输于清晨露珠的清爽微笑：“早安，周助哥。” 不二周助在这个瞬间想，他们对他来说，应该已经是很亲密的、类似于家人的存在了。 “三明治和松饼，你要吃什么？”王祺站起来，他还围着由美子的粉色围裙。小男孩转变为如此贤妻良母的画风，冲击力有些大，不二周助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他露出笑：“松饼，麻烦了。” 王祺点点头就转进厨房。 “小祺他还真是……”栗发少年斟酌着用词，“可爱呢。” “确实。”王诺带着笑意，“他觉得自己的长相太女孩子气，总想变得更有男人味，所以对待陌生人会刻意拉下脸扮酷。不过实际上是个很会照顾人，很懂事的孩子。” 王诺在喝餐后咖啡，搅拌着勺子，配上曲线优美的侧脸就有了几分岁月静好的感觉。她用右手刷着手机新闻，见不二周助露出好奇的目光，就扬了扬手机：“由美子姐姐炒股吗？” 她问得突然，栗发少年短暂地停顿了一下才摇头：“不，姐姐没有那方面的天赋。怎么这么问，是股市发生了什么吗？” 少年视线扫到了电子新闻的头版头条，【美利坚加大开采页岩油，国际油价走低】？ 不明觉厉。 王诺便慢条斯理地收回手：“股市很快就要暴跌了。”她关掉手机屏幕，“如果你有认识的人炒股，让他们赶紧把股票抛掉比较好。” “新闻上说的？”显然不二周助并不相信财经日报上刊登的行情预测。 “不。”王诺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是我的直觉。”她促狭地眨眨眼
：“用你的话说，我是有炒股那方面天赋的人。” 不二周助于是想到了少年丰厚的家境以及他对网球部经费的骚操作。因此他毫不怀疑王诺说的话——在他心目中王诺已经有了相当的权威。 “大清早的不要谈股市了。”王祺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脑袋，“你才十五岁，不是五十岁啊！怎么像个大叔一样。” “行了行了，至少我没有翘着腿看纸质日报。” 用完早饭。见兄弟二人蓄势待发的模样，周助诧异：“你们是晚上去拜访亲戚吧，这么早就要走么？” “嗯，晚餐前有很多地方要去，还要准备礼物。”他们行了礼告别不二周助，步行走过住宅区街道，看上去是朝地铁站走，可还没到大路就被一辆黑色轿车拦下来。 “在这里，小姐，少爷。” 这是刘助理之前聘请的司机，姓征矢。司机按照之前安排的那样将姐弟二人带去银座造型店：“今天的生日酒会是六点半，在东京湾海滨别墅举行。在那之前，日程是做好造型，然后需要去拜访两位银行家，还有一位议员的夫人。” 王祺在姐姐身边压低声音道：“东京湾的别墅应该很偏僻，小心些吧？要不要再配两个保镖？” “初到日本还不至于。”王诺摆手，“放心，我有数的。” 他们将造型店包了场，先换上了诺亚的西服。 “二位需要怎样的妆容？”造型师摸着下巴，盯着换上礼服后气质陡变显得雌雄莫辨的两个年轻客人。少年五官生得好，修饰起来是很简单的。 “让我看上去更像个女生。”王诺指自己，然后又指王祺，“让他看上去更像个男孩子。”末了又补充，“还有，让他看上去丑一些。” “好的。”造型师打了个响指。虽然他不明白为何要丑化这漂亮的小男孩，但他的技术足以完成客人的指令。 改变凌厉的眉形，用各种不同颜色的底粉柔和掉五官的弧度，给淡薄的唇加上丰润的唇色，再着重描摹了眼睛。造型师想加顶黑长直假发时被王诺拒绝了。 “就用自然的短发。” 这也难不倒有才的造型师。利用现有工具卷烫挑吹折腾了一会儿，王诺再看像镜子时，里面的自己充满了似是而非的神奇错位感，确实像个面容清秀风格爽利的少女了。 而王祺则完全反着来。拉长眼尾，描粗眉毛，涂暗肤色，加深面部阴影，尽量男性化。 “大功告成。”王诺非常满意于最后的效果。 她将以王家孙女的身份参加晚宴，性别不能模糊，因此只能化妆避免惹人闲话——有时这张脸是真的麻烦。在一系列变装完成后，她还戴上了华丽的蓝宝石耳钉以昭示性别。 拜访银行家或者议员太太这种事，王诺和王祺都是轻车熟路，王诺负责以继承人身份优雅犀利，王祺负责以小辈身份安静卖乖，当代表本家老爷子接收了这三位的好感后，终于到了傍晚，该出发去重量级晚宴了。 晚宴上人员众多，应酬相应就更累。白天拜访的三位姑且还算友军，可晚宴上的全都是“陌生势力”，也是东京金融圈真正的核心。 王诺和王祺也都渐渐收回心，再无嬉笑随便的神态。 当踏入海滨别墅，这次生日会的寿星花轮先生看到他们时，迅速扔下了围在他身边的所有人，带着善意的笑容迎到少女面前。 “哎呀哎呀，是王小姐吗？真是好久不见……” “花轮先生。”她礼貌地回着。
王祺负责扮演嘴甜小辈：“花轮爷爷好。” 几番客套，姓花轮的银行家又将王诺和她的弟弟介绍给同僚，当真切地介绍到“王氏财团”以及王诺这个名字时，成年人们纷纷泄露了一闪而逝的惊疑，但随即迅速调整表情，争先恐后上前，心思各异与少女攀谈。 不一会儿的功夫王诺就被团团围住。 如此喧宾夺主对于酒会主人是种不尊重的行为，但“花轮爷爷”显然并不在意，还因为介绍了如此有身份的人物而骄傲。 “王小姐在花轮银行有随时透支二十亿日元的权利。”他向同僚吹嘘着，“她的签字，可比任何合同票据都可信。” 王祺被挤到了圈外角落。他无事一身轻，倒也有人猜测着王祺的身份想要搭话，于是他爆发了奥斯卡影帝般的实力，尽职扮演小屁孩形象，不去管大人们，只和花轮爷爷的小孙子、还在上小学的花轮和彦打掌机游戏。于是围上来的人一面感叹着“王家姐姐和弟弟差距真大”，一面不感兴趣地走掉了。 小男孩不动声色地呆在角落里等一切结束——姐姐为他挡掉了这些他讨厌的东西，还承诺保护他的自由，让他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他无以为报，只能尽全力照顾她，支持她的一切行动。 另一边，王诺左右逢源，让在场所有人都留下深刻印象。不过当她成功地进行着自己的社交计划时，终于应付完人群，一个转身，看见了熟人。 ——啊呀，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