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接受和年纪比自己小的演员搭感情戏。” 白歆芮读出上面的字，表示有被整到。 但是她没有证据。 红包是随机的。 但怎么偏偏被她抽到。 在全是演员的场合，这个问题顶多算带点噱头，但是恶意不大。 在场的各位粉丝和记者们激动的点，在于能听到白歆芮谈论未来的影视道路。 而她的担心却近在咫尺。 “如果有机会的话，能接触到影视角色，是很幸运的事情……” 她小心措辞： “我认为要做一名好演员，首先要愿意为角色付出，如果真的有那天，我希望自己能做好准备。” 极尽谦虚低调，而且若有似无地、聪明地绕开话题。 余光落到石韵潇的肩膀，看不到他的表情。 有人大声提问： “怎么准备呢？” 哄笑。 群众的掌声献给这位勇士。 白歆芮在人山人海中好不容易找到提问的记者，礼节地看向那个机位。 她眼里的茫然不是假的。 这位记者还是太年轻了。她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石韵潇最大的敏感——他唯一无法装作不在意的事情——就这样被提起。 祝她的记者生涯顺利。 白歆芮紧张地看向石韵潇，是希望他网开一面，原谅她。 然而下一秒，他扳过她的肩膀揽进怀里，贪恋的吻轻飘飘落下，像一片潮湿的羽毛。 会场像一锅蠢蠢欲动的水总算沸开。 狂欢掀翻屋顶。 石韵潇舔舔上颚，唇线微张，似是不知足，又似万物之主睥睨众生，他转向那位不知天高地厚的记者： “请问您现在了解了吗？” 女记者脸涨得通红，点头如捣蒜。 她想，她职业生涯的高光，就在这一刻了。 —— 《百暹传》媒体看片会因为有了白歆芮和石韵潇的热度加持，吃瓜群众的热情被引爆。 他吻上她的瞬间——理所当然地——被截成动图在各个平台和小群里飞速传播： 他抓过她肩膀的占有欲爆发的瞬间、他主动侧过脸不让鼻梁相碰的细微动作、他面颊两边鼓动的肌肉。 同样还有她若有若无的上扬的嘴角、条件反射般扶住他后腰的手、上半身朝他渐渐倾斜的幅度。 他好会吻。 她好会吻。 白歆芮躲在家里。 她本应该在好好休假，而不是被架上热搜。 这样一来，倒像是她急着公开一样。 他还毫无表示呢。 “在想什么？” 石韵潇捕捉到她的思绪飘远。 白歆芮把手机换到左边，肩膀和耳朵一起抵住。 她右手忙着给阳台上的马斯三角梅摘枯叶。她们长势喜人，且生命力顽强，无人照料也可以活得很好。半熟桃粉色的群花倾泻，瀑布一样。 她缓缓找回思绪，答他： “在呢。” 石韵潇的声音经通话的电波过滤，格外动人：
“不是想听我对你角色的看法？” 白歆芮嗯一声，等他回话。 “持烟，是一个很勇敢的人。” 隔着电话，他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她的疑惑通过语气传递。 他想象得出她扬起的下巴和困惑的眼睛。 人人都昵称她的角色为“公主”，贴的标签是可爱美丽，单纯善良。 她赞同他，语气温柔，和着动听的气声： “她当然是。” 石韵潇继续： “不能因为平安顺遂就否定她的坚强。不是只有不幸才能反衬勇敢。” “她看到自己的好朋友在感情中遭受变故，和她一起思考自我实现和婚姻之间的关系。但她选择相信自己的感受。勇敢地踏入。” 白歆芮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解读，觉得很新奇。 在旁人都用歆羡的目光裁定持烟的幸运人生时，他看到她的摇摆和纠结，还有拥抱爱情的义无反顾。 “明天早上十点，来接你。” —— 白歆芮起了个大早。 女明星有绝对的自我修养。她在还没完全清醒的时候就敷上了补水面膜。花洒淋在身上的温度微微热，可以打开毛孔，让吸收更充分。护肤的最后一步，她在每一块露出的皮肤都涂上防晒霜。她没有什么瑕疵要遮，所以粉底不需要过分厚重。只简单化个基础的淡妆就很好了。 最后，她吹干头发，拿夹板夹出鬓角的蜷曲，定妆。 一切就绪，正好九点五十五分。 幸好，没有给她留太多用来紧张的时间。 去机场的路上，车窗外随处可见张灯结彩，路灯上挂着成串的缤纷的灯笼。 她才想起来：明天就是中秋节了。 远远地看见一抹靓丽的白，他们要乘坐的湾流中型公务机停在灰黑的跑道上。 十一个小时后，降落洛杉矶。 微微雨，停机坪上站着两排人，一排是带墨镜的保镖，一人举着一柄透明伞。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位穿儒雅黑色套装的白人，等飞机停稳，石韵潇走下阶梯，他主动张开手拥抱他： “好久不见，.” 石韵潇同白歆芮一一介绍： “环球音乐版权管理集团，总裁。” 他身后的是公告牌中国区和好莱坞唱片公司。 环球宝丽金唱片公司总裁是认识她的，他主动握上白歆芮的手： “白小姐。” 白歆芮同他们一一问好。 格莱美博物馆早早贴出公告：今日暂停开放。 大门外的黑色警戒线在石韵潇一行人进入之后即拉起。 伴随上年度金曲的背景音进入场馆，世界顶级的音响设备布置在四层高建筑的角角落落，编曲器乐的每一处细节、歌手气息的每一个精细处理，都被完整呈现。 馆内展区遴选了历年获格莱美奖的音乐人，将他们的唱片作品、演出服、表演过的乐器、词曲手稿、音乐视频等等陈列展出。涵盖了各个音乐流派和风格类型。 在每一位艺术家的展区内，自动播报讲解他们的生平和音乐生涯。音乐历史和文化长河流淌，从古至今，从未停歇，同样也启迪未来的音乐发展，在
此基础上进行探索和创造。 白歆芮走走停停，偶尔被一张唱片或一段视频吸引驻足。 投影展示了历年颁奖典礼上歌手获奖的瞬间，有张力十足、炫技炫情的表演舞台，也有催人泪下的感谢致辞。 看她在一位歌手的生平介绍前停留，主动走过来。他抬头看见那个名字，瞬间了然： “两千年后最耀眼的爵士乐女王，影响了几十年来无数的流行歌手。” 白歆芮颔首： “我看过她的纪录片。” 璀璨而短暂，流星一样，美丽又哀伤。 早年成名，拥有绝对的乐感天赋，却在家人、爱人、公司的逼迫下被榨干利用价值，最后抑郁而死。 白歆芮一度不敢再看她的演出视频，也不敢再听她的歌。 严肃地点头又摇头： “爱情和家庭摧毁了她的人生，可抑郁却为她送来音乐。” 白歆芮静静地听着，不发话。 其实她的后背有惊惧的鸡皮疙瘩刺起。 她一再劝说自己，边上这位是不折不扣的商人——环球集团，是世界顶级的唱片公司。 他们立场不同。而她永远选择共情。 如果艺术必要痛苦的催化或缪斯的存在，如果天赋成为她被无条件压榨的理由。 白歆芮，还想不想要这样得来的音乐？ 或者，这还是不是她爱的音乐？ 读懂了她的表情，知道她不全然接受他的说法，于是坦然耸肩： “白小姐，你是幸运的，你有支持你的爱人，也有自主的理性，你会一直幸福地唱下去的。期待在今年的提名名单里，看见你的名字。” 白歆芮勾唇，谢过他的祝福。 她转脸寻找石韵潇的身影，他在不远处，和那些总裁们谈笑。他一手在挺括的西装兜里，一手端香槟。看她望向他，他轻轻举起高脚杯，同她致意。 她知道石韵潇不需要也不会让她在绝望和抑郁中唱歌。但她还是想知道他的想法。 她把那位女歌手说给他听。 他默默了几秒。 “我不会用死亡抬高谁的价值，也不会因为活着就贬低谁的存在。” 白歆芮很讶异，讶异他把问题上升到过分严肃、有关生与死的程度： “什么？” “不能仅仅因为她去世，才看到她可叹的一生。” 活着的时候，是矫情做作，甚至踩在制高点上，评价她德不配位、万劫不复。 一旦离开人世，再多的非议都平息了，仿佛所有的指责都因为一句“死者为大”化为无尽的怜悯和包容。 指责并不是出于正义，更多时候是为了发泄。而事后的惋惜也不是真的惋惜，只是用无需成本、绝对安全的善意，来弥补他们不安的良心。 有几个人真正看到她的痛苦？ 就算没有能力在她悲哀的人生中伸手拉住她，也应该保持善良。好过踩在她的骨血上叹一万句可惜。 她不会想要死后的哀荣，就像她不会想要豁出幸福来换“最了不起的音乐”。 只有活得舒心快乐才是自己的。 白歆芮脸上好烫，下一秒，温热的眼泪划过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