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王林从小就陪伴萧恒长大，他也不知道。 赵武是参军以后才认识的萧恒，这些陈年往事自然不知道。 他只知道周氏是萧从周的正室，萧恒又是嫡子。那两人自然而然就是母子关系。没想到 ，竟然不是。 王林叹了口气。这本来是陈年旧事，没想到今天又提起来了。 “不过，两人虽然不是亲生母子，可现在的夫人是将军的小姨。也就是原来夫人的妹妹。” 赵武表示自己明白，然后保证自己跟谁都不会提起来。 怪不得将军一回来第一个亲近的是祖母而不是母亲，原来不是亲生的。 “那原来的夫人呢？” 王林看着天上隐没在云后的月亮，黯然：“去世了。” 萧恒坐在桌边，喝了一口来凉茶水。虽然已经是初夏了，可夜晚的风依旧有凉意。 他依稀记得自己的娘亲也是死在这样的季节。只不过现在依旧记得的，又有几个人呢？ 萧恒对大周氏的记忆已经很稀薄了，因为她去世的时候萧恒还不满六岁。 虽然自幼有才名，萧恒记事却不早。记忆力留存的关于大周氏的影像也是越来越单薄。 他只依稀记得，娘亲是很爱笑的，很温柔的。喜欢给他做各种各样好看的衣服，会做各种各样好吃的饭食。 还会哄自己睡觉，不厌其烦的给自己讲故事。 可是后来突然有一天，娘亲突然不见了。 他到处找，到处问。问祖母，问父亲，问王管家，问丫鬟门房。每个人都一副悲痛又同情的样子看着他。 找不到娘亲的悲痛，在一个六岁小孩那里不啻于天塌地裂。于是，毫无征兆的，萧恒病倒了，高烧不退。 直到有一天，父亲萧从周带回来一个跟母亲长得差不多的人。 “这就是你的母亲，来，恒儿，快过来。你不是想娘亲了吗？” 萧恒虽然烧糊涂了，却并不是烧傻了。她一眼就看出来，这个女子并不是自己的母亲。只是一个长得像母亲的人而已。 萧从周为了孩子，从周氏的庶出妹妹里挑了一个最像的接过来哄孩子。本来想着让萧恒健康长大。 没想到，小的没被哄住，倒是哄住了老的。 一开始还是无名无分住在萧府的远房亲戚，后来不过三年，周氏就成了萧从周的妾。 又是三年，萧从周要续弦。而女方就是这个周氏。 萧恒已经长大了，而且变得有些叛逆。不爱读书，爱学武艺。 因为这个，不知道受了多少萧从周的打骂。 听到这个消息的萧恒提着刀就去了萧从周的院子，当时两人正在吃饭。 他二话不说，过去就把桌子掀了。拿起大刀，抡圆了把萧从周从周屋子里的桌椅板凳统统砍坏了。 然后被罚跪祠堂，三天。 不过，萧从周最后还是娶了现在的周氏。谁也没能阻止。 之后没过几年，萧恒就离开了萧府。独自出去经商。 而经商在景朝人看来，是最低等的职业。毕竟士农工商四个阶层不是说着玩的。 京城里不少人也纷纷来劝说萧恒，放着好好的科举不考而去经商。这不就是放着金山银山不要，而去端着破碗要饭一样吗？ 不过，萧恒最后还是出门经商了，谁都没能阻止。
即使萧恒现在回来了，与周氏也只保持着一种礼仪性的母子关系。 周氏的手段自是不用说，从一个妾室到成为正室，而且这么多年萧从周都没纳妾之中就可见一斑。 若说她真的不想让瑛娘活着，自然有一万种方法。所以，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时间真的有些晚了。 送完赵武出门，王林不放心又返回了竹苑。果不其然看到了萧恒还在桌边枯坐。 “将军，该休息了。明日还要上值。” 萧恒站起身，吩咐王林：“明日去查当日在山上的稳婆和奶妈，还有去给我找一处院子。” 王林领命离开。萧恒走到了卧室，凝视江闰的睡颜，久久不能移开目光。 第二天，江闰起来床之后正在吃早饭，没想到却迎来了一个客人。 “青环？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青环看着江闰的屋子和吃穿打扮，看起来比瑛娘要好多了。 看样子萧恒还是挺喜欢她的，不会像瑛娘一样独守空房最后落得个悲惨下场。 只是 ，以后的事情谁又说的定呢？若是哪天萧恒变心了，或是又喜欢上别人了。那兰双的下场不是更惨？ 不过这些话，青环再傻也知道不能当着满院子的下人说的。 于是她笑了笑，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我是来辞行的，瑛娘死了，我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我要走了。” 离开萧府。 这四个字对于江闰来说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听了青环要离开的消息，她忍不住问道。 “你以后要去哪里？有什么可以谋生吗？若是不留在京城，你要去哪里？” 一连串的问话让青环无言以对。 她苦笑道：“昨天是大少爷说的，让我离开。这些问题我都还没想过呢……以后的路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江闰听了有些着急：“就不能再宽限几天？起码要找到落脚的地方再说……” 让人没有准备，说离开就必须离开。自然是不想让人找到落脚的地方，不想让人好过，故意刁难的故意为之。 江闰也反应过来，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欺人太甚！” 小青默默关上了房门。 让外面的人听到这些话，少不了又是一番审问与被审问。 桌子旁边的两人沉默不语，像是一瞬间都漠然了。 青环这半天还是想了很多的，萧府虽然欺负人，刚才娶了王管家那里，给的遣散费也不少。 自己是瑛娘身边最亲近的人，萧广元为了减少自己的愧疚心理要让自己尽快离开，实属畜生行为。 “我想好了，在京城的话迟早要受到萧家的影响。而且我这样被遣散出来的下人也没人敢用了。所以我要离开这里，去南方了。” 江闰的眼睛又一下子亮了：“南方？” 青环点点头：“我兜里还有些钱，听说那里富庶非常，地理随便种点什么都会有很好的收成，不会饿死的。” “不过，我想等到孩子过了十日再离开。” 这个事情，江闰倒是也听说了。 “我听小青说，府里已经开始置办要办喜宴了。说是要给孩子办。” 毕竟是萧府名正言顺的第三代，是要隆重些的。 张
氏看样子是生不了孩子了，手里整天抱着孩子像捧着宝贝一般。估计喜宴要大操大办，以后孩子的娘亲就是张氏。没人会再记得瑛娘。 青环想看完孩子的十日再走，也是正常。而且，王管家也答应了要向周氏禀报。估计没什么大问题。 不过就是这几日，不能住在萧广元那边的小院里了。估计要住到后厨里去。 江闰得知这个结果，虽然不算圆满，也可算接受。 “再过几天我就要走了，这几天还要办路引之类。可能会比较忙，现在就当辞行了吧。” 江闰点点头起身。 萧恒平时拿了不少东西来给她，都是些金玉珠宝之类的。自己暂时还走不了，拿着也是没用。 她取出一双银镯子，一根金簪子。虽说样式不是很好看，却都是实打实的金银。这样的东西带着上路，再好不过了。 江闰拿了东西，塞到青环想拒绝的手里。 “就当我给你践行了，以后好好过日子。买几亩地，总比在这里强。” 青环含泪收下江闰的东西，心底里的话到底还是没说出来。 这之后几天，江闰依旧每天可以出去。或许是萧恒良心发现了。 她把画好的画稿拿到慈济药店，赵武和小青在门外的大街上等着刚出锅的肉包。 江闰与赵修缘的交易继续简化。本来应该约在摘星楼的 ，可上次放画之后赵修缘留下话说那里不可靠了。 所以两人约定好，直接在慈济药店交易。老板是自己人，没有任何不便之处。 就连银子都换成了银票，这样更加隐蔽，江闰藏起来也更加方便安全。 赵修缘早就等在了慈济药店里，见她进来便站到一边。只当自己是个前来买药的普通客人。 几天不见，赵修缘发现她有些瘦了。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江闰装作在等老板出来的样子，在店里闲逛。 门外的两个人还在等包子出锅，趁这个机会赵修缘抓紧把想说的全部说完。 “最近你的画又涨价了，好像是有个大人物喜欢江浦的画，好些人都买去讨好他。以后可能还需要更多的画作，怎么样，还画的出来吗？” 江闰装作对着药铺的货架点点头，一言不发。 “那我们五天后再见。可以吗？” 江闰继续点头。 “你怎么瘦了不少？” 这几天的事情一堆接着一堆，江闰在山上没有好好吃饭。下山回到萧府以后，又被萧家的操作气到了。这几天天气也有些热，综合之下就瘦了不少。 “我的一个朋友去世了，所以这几天心情有些不好。” 赵修缘没料到这么个原因，瞬间不好意思起来：“节哀。” 江闰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两人没说什么便分开了。最后把带来的画卷放在柜台上就可以。 这样交接很方便又安全，一点都不费劲。 不过，江闰离开的时候在街上看到了一个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