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闰不由自主吓了一跳，那块墨也一时没拿稳掉在了桌子上。 “咚”一声，差点没把江闰的心脏砸出一个洞来。 小桃自然跟在萧恒身后，殷勤奉茶。身后还跟着水仙捧着热水。 让这么两个兢兢业业的好员工一比，江闰更加觉得自己像是摸鱼被老板抓住的不良员工了。 “奴婢在擦拭书桌……”说着赶紧弯腰把掉落在地的松烟墨捡了起来，看没什么问题才放在原来的位置上。 萧恒像是刚想起来，自己屋子里多了一个人般点了点头，吩咐身后的两人道：“你们把东西放下就可以出去了。留一人伺候即可。” 这几天都是小桃在屋里伺候，并且作为老夫人默许的枕边人，小桃默认自己拥有超越水仙和江闰的特权。 但是，今天的事情好像有些不一样。 就在小桃将茶水放在萧恒时常坐的紫檀书桌旁边，水仙将热水放在黄铜盆架之后，萧恒加了一句。 “兰双留下伺候。其余两人出去。” 照理说，萧恒想要留谁伺候都是看他心情，但小桃听了这话，脸色立刻就变了。 这几天，小桃跑前跑后殷勤伺候，得到的也不过就是淡淡几句夸奖。半点特权也没见到。没想到兰双一来，自己竟然连屋子里也不能留了。 虽说当面没有发作，小桃还是偷偷剜了江闰一眼，然后与水仙两人告退出去。 江闰心里叫苦不迭。 虽然这间屋子窗明几净，家具摆设每一样也都精致无比，昂贵奢华。在她眼里却都像是龙潭虎穴一般。 不知道萧恒安的什么心，这明明白白就是给自己这个新人树敌。。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这么一个孤女，又没有什么值得利用的地方，估计也不会有什么。 这么一边安慰着自己，终于等到晚饭时间。 这个时间本该是小桃伺候，江闰可以趁这个时间去休息吃饭。 萧恒着人安排晚饭，江闰从屋子里出来吃饭。 在萧恒屋子里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竹苑。主子亲自点的人，那定是格外青睐。 又是个女子，以后成个主子也不一定。 一出门，原来对自己不假辞色的门房下人小厮们纷纷凑了上来。笑脸相迎不说，还拿了不少精致的点心吃食。 江闰一一收下，并且一一道谢。心里一边暗暗惊讶这些人见风使舵的手段，一边后怕萧恒的影响力。 他一句让自己留下伺候，就让自己的处境变化这么多。 权利地位真的是上好的补品。 正在屋里补妆的小桃，正在细细拿着炭笔描眉毛。争取让自己的眉毛看起来更加自然，漆黑油亮。 水仙施施然走进来：“小桃姐，爷叫你去伺候呢。” 等到她注意到小桃正在做什么之后，故作夸张的大声喊道：“小桃姐，你真是漂亮，就像家里年画上的富贵牡丹！我若是爷，定会喜欢死你了！” 这样的恭维话，正好戳到了小桃的心坎上。 她一边装着不甚在意，一边给自己换了一副耳坠。 “哪里就这么夸张！”一边又给自己加了厚厚一层粉，争取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白皙细腻。 听说宫中的贵人们就是以白为美，自己以后也是要当主子的人，定是要跟贵人们多学学。 最后，也不管
现在还是数九寒天，换了一身薄薄的显身段的袄子，施施然去了。 小桃的盛装打扮自然是有其目的的。 来竹苑伺候也有几天了。老太太送过来的人，主子亲口盖了章的，是时候坐实自己的身份了。 原本小桃并没有这么着急，只因为在竹苑里，除了水仙之外全部都是小厮仆人，要么就是跟随萧恒多年的侍卫。并没有任何对手。 可是现在，对手来了。而且马上就开始登堂入室，眼看就要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小桃能不着急？ 着急就要有所行动，今晚上的打扮，今晚上的一切，都是小桃的行动。 这么多年在外奔波，萧恒已经习惯了风餐露宿。回到家里也是尽量从简，不讲求大肆铺张浪费，所以晚饭简单摆了四样饭菜，也都是萧恒在外吃惯了的菜色。 葱爆羊肉，白炸春鹅，炒兔肉和一盅豆腐羹。看得出来，萧恒饮食上还是偏向喜欢肉食，每样菜的量都不小。 小桃在一边伺候着，拿着水壶。大多数时候，萧恒不需要布菜。所以这个活计，也算清闲。 她看着萧恒吃饭。或许是时常在外行军打仗的缘故，他吃饭的速度很快。却一点都不耽误斯文。 从小的教养让他可以保持良好的风度和礼仪。 小桃想着，他真像一只优雅的老虎。 虽然她没见过老虎，只在说书人的嘴里听过。只在戏台子上看过伶人扮演的，也丝毫影响不了她的想像。 她比较着他们的相似之处，不由得看呆了。 同样的强大，同样的漂亮优雅。 以至于萧恒示意了好几遍该添茶水了，她都没有看到。 萧恒抬眼看了一下站在一边出神发痴的小桃，声音里的萧萧寒意砭人肌骨：“这般不用心，以后便不必在屋里伺候了。” 这句话打在小桃耳朵里，不啻于一声晴空霹雳，白日惊雷。 小桃赶紧端着水壶跪下，浑身上下颤栗不止。 “求爷饶过奴婢这一回吧，奴婢是一时出了神迷了心智才会……” 萧恒虽然有些生气她无端失神，但这里是家里，又不是军队。单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惩罚也没有必要。 “这次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饶了你，若是还有下次你自请出府。” 这一番话说得没有半点温情，也没有半点宽容。不过这让小桃更加迷恋了。 传言说萧恒治军严格，令行禁止才能在几年之内迅速建立功勋。现在看来传闻所言不假。 小桃一想到自己要与这样的人有亲密接触和关系，心里一阵荡漾。 小桃一听他说这话就知道自己暂时没有危险了，立马低头娇滴滴道：“多谢爷宽容饶恕。小桃一定尽力伺候爷。” 萧恒没再多说什么，叫人来把桌上的杯盘收拾了，自己去书桌旁站着看书。 小桃自然从善如流，抓紧把东西收拾了然后去准备晚上沐浴洗漱用的东西。 顺便把自己又整理打扮了一番。 若是不知道真实情况的，真要以为这是谁家的新娘子，柔情蜜意为自己的心上人打扮着。 又看了一会儿书，萧恒叫水要休息。 这种烧水的活儿还是江闰在干。听了屋子里要叫水，赶紧把水兑好倒进铜盆里。 虽说前世的江闰家世普通，但除了照顾自己之外还这没有伺候
过别人。准备洗脚水这种事情，顶多给自己的父亲做过。 现在让她来伺候一个陌生人，心理障碍还是不少的。 但很快这样的顾虑就没有了，因为还没进门，自己手中的铜盆就被小桃一把逮了过去。 江闰：…… 这种活还有抢着干的？ 那是当然了。 前几日晚上，萧恒估计有事。通常很晚才回来。小桃想要献殷勤也找不到机会。今天好不容易有自己发挥的机会了，那还不抓紧。 江闰乐得自在。 “那我就去睡了，你有事叫我。” 小桃面露不悦：“今晚没什么事要叫你的，你安心睡你的就行。” 说着端着盆子施施然走了，就像端着一盆子黄金珠宝一般，生怕江闰再来抢一般。 江闰看她的样子，也品出了几分意思。 若是没有现代观念，萧恒这样的人着实是小桃的最好选择。虽说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是有周妈妈在，肯定会得到一个正经身份的。 那以后的日子就有保障了，起码不用像冬日里的流浪者一般冻毙在大街上无人收尸。 江闰在心里暗暗给这个有些讨人厌的同事祝福，祝福她旗开得胜。然后回到暖融融的屋子里，心满意足的钻进热乎乎的被窝里。 毕竟是萧恒的院子，就连下人房里的碳也比原来的量多质量好。江闰一点都闻不到烟味，很快就陷入昏昏沉沉的梦里。 此时正是夏日，绿荫浓长，蝉鸣阵阵。 一个四方的小院看起来很是简朴，墙角还有种植的蔬菜。院里一片绿荫，是院外伸展进来的玉兰树枝桠的恩赐。 玉兰树下，一张粗制滥造的小桌旁，一个小小的背影正在画画。小孩子长着粉妆玉砌的一张脸，穿着男孩子的衣服，看起来就像个小小的糯米汤圆。 江闰好奇，正要过去看看他画的是什么。还未张嘴，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女人带着一打宣纸走了进来。 “拿来让我看看，今日的习字和绘画怎么样了……” 女人的声音飘渺悠远，像是从记忆深处传来的召唤。让江闰忍不住向前一步，却没想到那小孩子站起转身，回头面孔正对着江闰。 原本该有五官的地方空无一物。 江闰瞬间和那双本该存在的眼睛对视，后背在六月天里出了一身冷汗。 “醒醒！醒醒！出事了！” 江闰睁开眼睛，对上水仙的面孔。 那上面五官齐全，什么都不少。 平复一下还在怦怦乱跳的心脏，江闰边穿衣服边问：“怎么回事？” 水仙微不可查翻了个白眼：“估计偷鸡不成蚀把米，小桃没捞着好呗。” 好在为了防备半夜要起来，江闰穿得不多。 走出门一看，整个竹苑灯火通明，院子里但凡能喘气的都起来了。 而且大部分守卫都拿着刀枪，看样子倒不像小桃能够造成的场面。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王林就从院子里的竹林中扭送出一个人来。 只见那人一边走还一边试图挣脱王林的掌控，身边两个侍卫才能勉强压制住她。 众人纷纷好奇，伸长了脑袋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 不想这一看，院中的下人纷纷惊呼出声。 只因这人不是别人，竟
然是江闰的老同事清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