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一起扎根泡图书馆，时间过得比预想中的快，眨眼就快到年三十了，也是家家户户团聚的日子。 除夕的前一天，几人都没去图书馆，各自在屋里收拾行装，准备回家过年。 罗明毅是最先走的一个，若不是这几天跟着吴皓辰的学习气氛浓烈，他老早就回家了，父母也在盼星星盼月亮的等他。 白荷中午走，徐瑞安则留在城楠市。 邹蔓为了等邹启明和袁水云，得下午五点多才走。这期间，她本来想把自己关屋里看小言，可转念想到这次过完年回来，吴皓辰可能出国了，再见面不知是何时，不管怎么说，总该告个别吧。 小龟：你在干嘛，要不要出来？ 王八：哪里？ 邹蔓本想让他来小区广场，可是人来人往特别不方便，只好算了。 小龟：你在家吗？我现在坐公交车过来，就在咱们上次的那个公园怎么样？ 王八：好，半小时后见。 小龟：好。 约好时间地点，邹蔓只简单的拿上手机和钥匙就出门了。 公交车到站，邹蔓下车，在她正要往公园走时，少年挺拔的身影赫然呈现在她视线里，寒风拂面，吹动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宽阔冷白的额头。 邹蔓一直都承认，他真的很出色，无论是学习，还是外貌，让很多人望其项背。 吴皓辰从羽绒外套口袋里拿出手，伸向邹蔓：“过来。” 没有半分迟疑，邹蔓抬步朝他走去，在距离他身旁一步时站定：“你怎么在这里等，我还以为你会在公园里等。” 吴皓辰将手放回外套口袋，转身：“公园太大，万一你迷路，懒得找。” 邹蔓：“……” 愉快不到一秒，这人就原形毕露了。 两人一同往公园入口走，邹蔓斟酌半晌，谨慎开口：“你一般是怎么过年的，或者说，你今年会不会去什么地方？” 她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就只差问：你是不是要出国了？我们以后见面也没现在这么方便了。 吴皓辰目视前方：“嗯，的确会去某个地方。” 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邹蔓浑身冰冷，大脑也一片空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在她只怔愣了短短的几秒，就极力让自己保持正常。 “哦，那你记住，无论你去了哪个地方，我都祝你幸福快乐，心想事成。” 吴皓辰只当这是她送自己的新年祝福，礼尚往来：“也祝你健康开心，越来越聪明。” 都要走了，还不忘嘲讽她。 邹蔓：“我是没办法变得像你那么聪明的。” 原来在她心里自己还能获得这么高的评价，吴皓辰得意地勾起嘴角。 刚走进公园大门口，邹蔓就收到了邹启明打来的电话，让她赶紧回去，一起回老家了。 挂了邹启明的电话，邹蔓也没想到离别来得这么快，她不舍地凝视着面前的少年，想要把他外貌的每个细节都刻进脑子里。 吴皓辰也有些吃惊，顺势而为道：“这么快就要走了？” 他的本意是，邹蔓告诉他要五点钟才走，可是现在提前的意思。 可这话听在邹蔓耳朵里，反而成了临别前的不舍。 她佯装无所谓一笑，极力让他听不出声音的异常：“是啊。祝你新年快乐，我们……后会有期。”
原本想好的送别词一大箩筐，可真到了分别的时候，因为各种各样的情绪占据了大脑，最后只说出这么一句来。 这姑娘怎么回事，不就是回家过个年，居然对他说后会有期，搞得像要永别。 就临别致词的这一小会儿时间，邹蔓又接到了邹启明催促她的电话。这次她是真的要走了，这一别不知道再见是何年。 吴皓辰见她家里催得紧，提议道：“我送你去公交车站吧。” 邹蔓：“不用，反正又不远，我自己走过去。” 她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这种时候她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留给他，不能让他看见自己哭。 “我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吴皓辰双手插袋立在原地，淡然的朝邹蔓点头，看着她过马路，刚好有一辆公交车进站，她追着小跑了一段距离才上车，然后绝尘而去。 那天，公交车上的乘客都看见了，一个女孩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双手捂着脸，晶莹的泪水从指缝里流出。 邻座的阿姨见状，温馨地递上纸巾，什么也没问。大家生活在这世上，谁心里没有几件伤心事？ - 邹启明老家里没什么人，他们一家人每年回来过年，都是去的袁水云娘家，今年也不例外。 年三十这天，邹蔓跟着邹启明和袁水云出发去外婆家。 前来迎接三人的是大舅和大舅妈，一见到邹蔓，大舅妈就忍不住内心无处安抚的八卦因子。 “一年不见，蔓蔓长得是越来越漂亮了，果然女大十八变。” 邹蔓回以礼貌一笑：“谢谢大舅妈！” 以她对大舅妈的了解，这话肯定不是真心的。 这边邹启明和袁水云正在跟大舅聊天，没留意邹蔓这边的情况，只当作是慰问。 果然不出邹蔓所料，大舅妈的狐狸尾巴直接露了出来。 “今年读高二了吧，这次考试成绩如何，在班上排第几？长得这么漂亮，学习成绩应该也不错吧？” 邹蔓未回答，只是抿嘴笑笑，她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大舅妈总有话说。 像这种问到考试成绩的问题，若当事人选择不回答，一般人都会自动默认为成绩差。 没得到回答，大舅妈也没继续问，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她嘴角轻轻上扬，无比得意。 回到外婆家，小舅和小舅妈正在忙着做饭，表妹和表弟则陪着外婆在客厅沙发看电视。 瞧见邹蔓一家人到了，敷衍的打了声招呼。 外婆今年七十岁，瞧见女儿女婿来了，有些吃力地起身迎接，笑呵呵：“可算把你们盼来了，我的蔓丫头越来越漂亮了。” 邹蔓也冲着外婆甜甜一笑：“外婆好！” 邹启明和袁水云异口同声叫了声“妈”，接着就把出门前准备的红包给外婆。 看着厚厚的一个大红包，外婆不忍心接：“给什么红包，你们俩一年辛辛苦苦就挣这点钱，我老婆子每天待家里也用不着什么钱，留着以后给咱蔓丫头上大学用吧。” 邹启明将红包往外婆手里塞：“妈，这红包你必须得收着，你也说了我们一年才回来看您这一次，怎么能空着手呢，收着吧。” “是啊，外婆，你就收着吧，这样我爸他们来年会更红红火火的。”邹蔓笑着劝说。 外婆被邹蔓这话逗乐呵了，枯瘦的手轻碰了碰她的
小脸：“你这张小嘴就是甜，说得我只好收下了。” 袁水云：“这本就是给你的，收着吧。” 给完外婆的红包，表弟表妹一人也给了一个，拿到红包，两人继续去沙发那边看电视，完全把邹蔓孤立在长辈这边。 邹蔓对这种相处方式早就习以为常，从小到大她来外婆家，表弟表妹从来都不会与她玩，总是让她一个人去一旁听长辈冗长的聊天。 一家人坐下不到半小时，小舅和小舅妈就招呼大伙儿过去吃饭。 邹蔓见外婆腿脚不好，贴心地把她从沙发上扶起：“外婆，你慢点走路，别着急啊。” 外婆笑道：“真是个贴心的好丫头。” “孝敬外婆那是应该的。” 一旁的表弟表妹听了，冷眼瘪嘴。 “不就是顺便搭了把手，说得像是干了多大件了不得的事一样。” “姐别说了，总之人家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特别招人喜欢，咱们只要不讨人嫌就成了。”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差落进邹蔓耳朵里，她只当作是无病呻吟，左耳进右耳出。 饭桌上，一家人围坐着吃团年饭，大舅和小舅与邹启明边喝酒边聊天，都是些社会上的事儿。 这边，大舅妈和小舅妈则对着袁水云问长问短。 大舅妈：“大姐啊，蔓蔓明年是不是就高考了，有没有想好上哪所大学啊？” 袁水云迟疑几秒：“这个由她自己选择，我和她爸不插手的。” “哦，那老师有没有对你们提过，她以后可以去上哪所大学呢？”大舅妈给身旁的表妹夹了片香肠，“我们家燕燕老师就说过，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只要继续保持，将来那可是要去华市上大学的，真给我们家长脸。” 表妹比邹蔓小一岁，在本市一所重点中学上高一，进的尖子班，大舅和大舅妈都引以为豪，只差逢人就吹嘘了。 袁水云夹菜的手愣住，明白了大舅妈话里的意思，勉强应着：“那就恭喜燕燕了。” “哎，我和她爸都是没什么本事的傻农民，没什么钱，也给她提供不了丰富的物质基础，将来的人生只的凭她自己奋斗。” 表妹听到这话，抬头看着大舅妈道：“妈，你别贬低自己，虽然我们家现在没啥钱，但是我一定会努力学习将来考上好大学，努力工作，不再让你和爸受委屈的。” 大舅妈被表妹的一番话安慰到，满脸开心：“燕燕真懂事，妈妈有你这样体贴又不要求什么女儿，真是我的福气。” 言语里的明嘲暗讽不要太明显。 邹蔓坐袁水云身旁，虽然她极力把大舅妈的话当耳旁风，可置身其中，心情又怎会没有一点波澜。 看着袁水云被大舅妈一席话堵得哑口无言，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特别无助。父母为她披星戴月的奔波，争取什么都给她提供最好的，可是她呢？非但对父母没有一点回报，反而还害得他们被外人编排，跟着自己受一肚子气。 说来说去，都怪自己不争气。 表妹身边的小舅妈也附和着大舅妈的话：“大嫂说得没错，像燕燕和恒恒这种出生苦家庭的孩子，是真的只有读书这一条出路。我们家恒恒的成绩这学期也提升了，已经挤进了年级前十，他说下学期中考也一定能上燕燕的中学。” 表弟比表妹小一岁，在上初三，下学期中考。 大舅妈乐道：“哎呀，那好哇，姐弟俩以后又可以在一起
学习了。” 学习成绩好有什么了不起的，又不是考上了什么好大学，用得着这么津津乐道？ 邹蔓埋头，筷子插着碗里的饭，心里堵着一团气，全然没了食欲。与她一样没什么食欲的，还有袁水云，她也没想到自己的两个弟媳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能说会道的。 外婆见状，只得从中劝和，笑着给邹蔓夹了块鱼肉：“来，丫头，这鱼可是今早才从河里捞起来的，外婆特意去买的，味道鲜着呢，你尝尝。” 邹蔓知道外婆是为了缓和气氛，对她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而且大过年的，开开心心最重要。 “嗯，谢谢外婆。”邹蔓夹起碗里的鱼肉，味同嚼蜡。 看着被数落得抬不起头来的母女俩，大舅妈和小舅妈心里别提多乐呵，继续发表她们的言论。 大舅妈：“当然了，燕燕和恒恒是不能和蔓蔓相比的，蔓蔓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家世也好，将来不仇嫁不到好人家。” 小舅妈：“是啊，有大姐和姐夫这么细心呵护，即便将来她什么都不做，也不用担心生活问题。” 大舅妈：“以前就听你说过，投胎是个技术活，有的人生来哪怕什么也不做，日子都能过得顺风顺水。” 小舅妈：“所以啊，这也是很多人都说世道不公平的原因。” “砰！” 一道拍桌子的声音传来，众人都恢复了安静，循着声音看去，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