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 土方十四郎起床顺便给雾梨换绷带时，发现雾梨的脚已经好了，完好无缺，就像是从来没受过伤一样。 土方一时有些疑惑，因为之前就有雾梨可能不是人的猜想，所以他心理良好的接受了这个变化，自愈力很好。 他忍不住思绪发散，雾梨会不会是天人？ 他听说过，有的天人长相和习性都很贴近人类，比如夜兔。 土方收回思绪，给雾梨穿上足袋，接下来给雾梨找父母的方向又多了一个。 两人一起洗漱过后，就去道场的食堂吃饭。 今早的早饭是炸天妇罗和拉面，雾梨端着大碗跟着土方来到座位，将碗放在土方的碗旁边，然后手脚并用的爬上凳子坐下，接过土方递来的筷子和蛋黄酱，开始一口蛋黄酱一口拉面的吃起来。 吃完饭，雾梨跟着土方十四郎一起去道场，看他们训练。 冲田总悟姗姗来迟，但没人会对他这个剑道天才说什么。 果然，他一上来就拉土方十四郎和他对练，雾梨和其他学徒坐在道场的边上，抱着果汁吸溜，没有半点情绪起伏，对这样每天都会发生的事，道场里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 快到中午时，近藤勋看差不多了，让大家集合，雾梨也跟着大部队站整齐，小小的栗色脑袋被攒动的人流淹没。 最后，他大声宣布上午的训练结束，学徒们一哄而散，只剩零星几人。 土方十四郎脱下护甲放下素振棒用袖口抹了抹头上的汗，过来拉住雾梨。 “热不热？” “还好。”雾梨声音很轻，认真的看着土方十四郎。 土方理了理她被挤乱的栗色齐耳短发，看到她刘海因为汗而结成一条一条的，决定带她出门。 刚出门没一会，冲田总悟也跟了上来。 正值武州夏天，蝉鸣不断，使本就令人浮躁的天气更添一丝吵人的恼意。 土方十四郎带着给自己和两个孩子卖了三只吸吸冰，边吃边顺着树荫走回道场。 路上，冲田总悟看见一群孩子抓独角仙，就离开队伍和他们一起抓了。 “你要不要一起去？”土方十四郎看着雾梨问道。 雾梨摇摇头，伸手抓住土方的袖子，表示自己的意愿。 雾梨好像有点粘他啊…… 土方低头看着女孩栗色的发旋，有些不确定。 随即，他又将这抛到脑后，等找到她的父母就把她送回去吧。 土方十四郎咬着吸吸冰，突然很想抽根烟，将烟掏出来后，又想到雾梨在旁边，只好把烟收回去。 好像自从雾梨来了后，他就没有好好抽根烟。 莫名其妙的有些烦躁，土方十四郎拉了拉衣领，应该是天太热了吧…… 回到道场解决午饭后，近藤勋叫住准备和雾梨回起居室午休的土方十四郎。 “十四，准备一下，下午有个委托，我们一起。” “好。”土方十四郎和雾梨停下脚步，同时转头看向近藤。 原定的午休计划被划掉，土方十四郎带着雾梨来到冲田家门口，拜托三叶照顾雾梨，晚上来接她。 “土方先生还是这么见外，我也很喜欢小雾梨呢，而且，总悟就拜托你了。”冲田三叶捂着嘴微笑着说道。 “我会照顾好总悟，雾梨就麻烦你了，我会
尽快回来的。” 土方十四郎把雾梨拉过去，三叶从他手里接过雾梨。 土方递给雾梨五百円，叮嘱道：“饿了记得买吃，不要太麻烦三叶，明白吗？” “好。”雾梨攥着手里的五百円，不知道为什么有点舍不得花。 见雾梨接过，土方十四郎揉了把雾梨的头发，力道很轻，没有揉乱头发。 看时间差不多了，土方十四郎起身离开了，雾梨抬起手，学着三叶的样子对着土方挥手，土方回头看了一眼，也挥挥手。 中午的阳光很刺眼，但雾梨和三叶依然目视着他消失在土路的尽头。 “雾梨有没有喜欢吃的，自己拿，不要客气。” 三叶拉着她进屋，给她和自己到了杯甜茶，又端来零食盘。 因为是自己第一眼醒来就见到的人，雾梨对三叶本能的感到亲切，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对自己微笑的三叶，她突然有点害羞，低着头小口小口啄饮着杯子里的甜茶。 三叶突然觉得自己明白了养弟弟和养妹妹的差别在哪里了，虽然总悟也很乖，但不会像雾梨一样给她这种软软的感觉。 三叶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雾梨眯着眼睛，像是一只被撸舒服的猫。 三叶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撕心裂肺，像是随时都会把肺咳出来一般。 雾梨焦急的在她身边乱转，四肢不知该放到何处。 过了好一会，终于停止咳嗽的冲田三叶缓了缓，转头轻轻安慰一副着急的快哭的样子的雾梨。 “是老毛病了，没事的，过段时间就好了。” “真，真的吗？”雾梨看着三叶，有些难过 三叶将零食盘递给雾梨，微笑着点点头。 雾梨不知道怎么说，只好接过零食，一点点吃起来。 看雾梨在这边吃的欢快，冲田三叶回院子里准备带着脏衣服去河边浆洗。 雾梨看着忙忙碌碌的三叶，想到她刚刚咳的撕心裂肺的模样，将杯里的甜茶喝尽，小步走过来，一字一顿问道。 “三叶姐姐，你在，做什么？” 语气里有着不易察觉的担忧 。 “我在准备去溪边洗衣服。” 冲田三叶回头解释，她突然想起，土方先生和她说过，雾梨对常识的认知很稀薄，三叶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可以学习怎么生活的机会，于是她邀请道。 “你要不要一起？” 雾梨眼前一亮，难得速度很快的点了点头。 三叶失笑，用布条把雾梨的和服袖子绑好，然后将一个小盆递给她。 雾梨郑重的接过，仿佛是在接受将军赐予的宝刀一般。 她跟着三叶来到一片有树荫遮蔽的溪岸，只见三叶将衣服浸泡好后放入皂角，脱下木屐和足袋，把自己的脚放溪水里冲了冲，然后提起和服下摆，扶着树，一边踩，一边翻洗。 雾梨学着她的样子，踩洗着衣服，踩着踩着，觉得很有趣，伴着三叶的歌声，有节奏的踩了起来。 周边也有来踩洗衣服的妇人，跟着三叶的歌声，也一起哼唱起来，一时间，空气里洋溢着欢快的气息。 “这样，是不是很好玩？” 冲田三叶对着雾梨灿烂的笑着。 “嗯！”雾梨一时间被感染，也微微笑起来。 “喂，臭小鬼，你踩的是我的衣
服吧。” 雾梨寻声望去，看见土方十四郎和冲田总悟，她没有理睬总悟，就这样光着脚，直直跑过草坪，跑上岸边的土路，抓住土方十四郎的袖子，像是找到窝的小鸟，将脸埋进土方的袖子里，不动了。 “唉，脚才好就光着脚乱跑，真是不爱惜自己啊。” 土方的拿下嘴里的烟，嘴角微扬，揉了揉雾梨的头，牵着着她走到溪边，等她把粘着泥灰的脚洗干净，小心的拉着她，任她把水擦在自己的浴衣袍脚，然后等她穿好足袋。 “土方先生这是真的把雾梨当做自己女儿在照顾呢。”说完，三叶笑着转回头，继续洗衣服。 “才没有……” 土方十四郎下意识反驳，但看到三叶被阳光映衬的格外明媚的面庞，怔愣片刻，他有些不自然的收回目光，似是掩饰一般说道。 “雾梨总是要回亲生父母身边的。” 说完，他的气息却一点点低沉下来。 “呐，土方先生别不是真的舍不得小鬼了吧。”冲田总悟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打击土方十四郎的机会，露出怪异的微笑嘲讽。 土方十四郎额头青筋顿时被刺激的突突跳起来。 “总悟，过来帮个忙，你拿那一边，拧干我们就回家。”三叶招呼总悟过去。 “好的，姐姐！”冲田总悟立刻乖顺下来，娃娃脸上的一双红色眼睛立刻亮起来。 土方十四郎把雾梨没洗完的那盆里衣服洗干净，拧干，支使雾梨把盆里的水倒掉，然后将拧干的衣服放进去，一手接过雾梨手里的盆，一手牵着雾梨把手上沾上的水抹在自己的衣服上，拉着她跟上前面的三叶和总悟。 土方十四郎不知道为什么，在此刻，感觉自己的内心很平静，好像……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也不错？ 但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不应该沉溺，他是朝生暮死的浪人武士。 把冲田姐弟送回家后，土方十四郎把洗好的衣服放下，拉着雾梨和他们告别就回道场吃晚饭了。 土方十四郎和雾梨照常坐在一起吃饭，突然，桌对面又放下一个碗，雾梨还没抬头，就听见熟悉的笑声。 “十四，小雾梨，一起吃吧。” 是近藤勋。 “啊，好啊，近藤大哥。”土方十四郎没有意见。 “来，小雾梨，多吃点。”近藤勋把自己还没动过的一碗鱼肉递过来。“小孩子长身体就该吃点有营养的东西。” “谢，谢。”雾梨认真道谢，接过鱼肉。 土方十四郎有教过她礼仪，而且在梦里吉田松阳也会教她一些常识。 土方十四郎想了想，雾梨最近跟着他不是吃蛋黄酱拌白米饭就是蛋黄酱拌拉面，于是他打算以后雾梨的一日三餐都得注意营养均衡，不过雾梨很好养，一点都不挑食，连三叶的超辣仙贝都能面不改色的吃下去。 晚上。 土方洗完澡就在院子里擦拭自己的刀，看见洗好的雾梨还在滴水的头发，忍不住回起居室拿干棉布，让雾梨坐在前面，自己在后面给她擦头发。 擦的半干后，就让雾梨端着板凳去院子里吹风，等待头发彻底干后在回来睡觉。 雾梨无聊的坐在凳子上抬头看星星。 “乡下的星星就是亮，对吗。” 雾梨转头，看见蹲在凳子旁边的近藤勋，看着他的眼睛点点头，然后继续扭头看星星。
“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就这么一直呆在这，虽然这里的日子悠闲美好。” “但这会让我的同伴们宝珠蒙尘。” “作为大哥，我不能这样决定，这关系到他们和我的未来。” 说完，他又笑起来，露出两排牙齿。 “抱歉，小雾梨，说了让你听不懂的话了。” 话毕，他站起身，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雾梨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比她上午见到的要挺拔，直到被门挡住视线。 收回目光，她摸了摸头发。 还没干…… 雾梨就这样安静的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星星，听着树叶被风吹动发出的沙沙声，心里暖暖的，鼓鼓胀胀的。 就这样靠着椅背，渐渐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