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十分看, 即便身处一片焦污中都亮晶晶,像一汪清晨清湖,雾气氤氲。 似乎不愿让人看见自己这副模样, 指尖轻颤,几次化出白雾,但不知为何仙力惨淡,或是受伤严重, 竟化不出一块布盖住自己。 “快滚。”最后开道, 声音喑哑。 “你不告诉这是什么鬼地, 如何滚!”宁拂衣见这般羸弱, 于是蹲下去,扬声道,“这是何处,你又是何人?” 女人似乎并不愿回答话, 是指尖颤抖,挣扎几回才从珠子中取出件雪白衣衫, 费力地想要遮盖自己光裸四肢。 倒是个体面人,宁拂衣垂首打量半晌, 最后手一抬, 魔气便涌入周身, 待散开时,衣衫便已经平整,焦枯发丝也平滑如初,是身上伤除之不去。 果是天道惩戒, 伤是无法用仙力复原, 宁拂衣睛转了转。 女人被遮住了躯体,心绪似乎平静了些, 动及其缓慢地起身,似乎是被伤痛牵扯着,不敢用力。 不过始终未曾抬头,宁拂衣看了半天都没看清容貌。 “你是修者吧?看来修也是正道,为何见了这一身魔气没有半分讶异?”宁拂衣兴趣越发浓厚,于是手一撑滑落下去,站定女人身侧,伸手掀发丝。 “住手!”女人猛地后退一步,疼得双肩瑟缩,头却怎么也不抬,咬牙道,“你来这里做何?” 宁拂衣见如此戒备,更觉古怪,不过不曾逼太狠,便收回手臂。 “又不是愿意来这鬼地,还不是几道该死天雷劈来。”宁拂衣懒洋洋整理衣摆,“你还未告诉这是哪儿?怎么一丝人气儿都察觉不到。” 女人沉默了半晌,这才低声道:“这里是混沌之初,触犯天道之人才会落入此处,每过数日便会被天雷惩戒。” “混沌之初?”宁拂衣黛眉微抬,下两颗黑痣愈发浓重,凑过身去,“你杀人放火了?” “不曾。”女人低低道。 “你修炼邪功了?” “不曾。” “是犯了如何滔天罪责,这样一个魔头都没能受罚,且能让你受去?”宁拂衣摸着峨眉刺冷笑。 趁着女人回避之际,忽挺身上前,掌风一掀吹散发丝,女人大惊,连忙侧身躲避,宁拂衣动极快,抬手便钳住脖颈,迫使仰头看向自己。 犹如才天雷劈到了头上,宁拂衣从头到脚僵成一处,即愣原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掌心脖颈柔滑细腻,骨肉均匀,姣美脸颊被迫暴露天光之下,肌肤滑如蛋清,一道猩红伤痕蔓延入发丝,刻目睹之人瞳孔中,挥之不去。 女人神情冷漠,唯有中流露出少许屈辱和恼怒,奋力挥手想要挣脱,却最终无力地垂下。 “既已看清是谁,可以放手了吧。”道。 宁拂衣则是还未从震惊中解脱,直到震惊散去,多年厌恶和愤恨这才翻涌上心头,顿时阴郁了神情,五指掐紧。 “褚清秋。”半是复杂,半是玩味道。 褚清秋见这般神,自是知晓自己难逃一劫,但平傲骨岂能轻易斩
断,于是费力摸出白骨,紧捏掌心,红唇轻启,吐出冰冷二字:“孽障,放开。” “你还敢说!”宁拂衣压抑多年怒火因为这句孽障顷刻爆发,手上力道更重了些,直掐得浑身是伤女人面色通红。 与此时,剩下手握紧峨眉刺,紧盯女人咽喉,似是想要穿过层白软皮肉,看其冒出猩红血。 正二人僵持间,头顶忽又传来闷雷阵阵,宁拂衣皮抬起,便见一道刺目闪电破云下,看着便要落坑中。 褚清秋自是也听见了动静,于是睛闭起准备硬抗,谁料险些震碎耳朵轰隆声响彻四天地,却未曾感觉到疼痛,反被松开了脖颈上束缚,整个人随着罡风起,又撞入一片温热。 饶是也顿觉愣,随后又听闷雷响起,于是腰间一紧,似是被人揽住腰肢,带着朝后腾空飞离原地。 不于罡风微风卷起耳边碎发,褚清秋身后传来一声难听唾骂,似咒天雷,又像咒自己。 褚清秋睁开睛,轰鸣雷声中清晰听见了身后女子心跳,贴着背脊,声声分明。 陷入微妙震惊中, 天雷岂是么容易善罢甘休,如天罗地网一样劈着,宁拂衣得带着人左奔右逃,黑白衣袂纠缠一起,于罡风中不断翻飞,快成对比鲜明两道流光。 “这是天道刑罚,躲不开。”褚清秋终于沉静开,像疼痛不过尔尔,像要受罚不是自己。 此时衣衫凌乱,十分狼狈,这话一出,宁拂衣忽腰背完全箍臂弯,褚清秋一个不慎,脸面对面猛撞上薄有力肩膀。 女子身上异香涌入鼻腔,褚清秋恍惚一瞬。 “偏不信,这破天道有么多雷,还能劈到天荒地老不成?”宁拂衣对着天空撒起了脾气,抬手唤出滚滚雷电,一时间电光几乎燃烧了整个天地,直青草茵茵地面炸成片荒漠。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平原上再看不见一块地,头顶惊雷这才停歇,大风卷走乌云,宁拂衣手臂一松,怀里女人扔一棵幸存枯树下。 随后自己打了个滚,坐泥土中气喘吁吁。 褚清秋无力地撑起身体,风拂开乱发,薄唇微抿,开既是漠:“不干你事,为何管。” 宁拂衣这边刚抹了把汗便听见冷淡言辞,即又燃起怒火,盘膝看,冷笑道:“不愧是神尊,虎落平阳却还是高高上。” “多年以来一直有个疑问徘徊于心,便是到底做了何等对不起你之事,值得你次次这般相待?” 褚清秋藏睫毛下睛风云变幻,过了许久,才道:“你并未做什么,斩妖除魔乃本分,身为为祸间妖魔,不杀你,已是遵循了对宁长风承诺。” “你不杀?”宁拂衣气笑了自己,忽闪身到褚清秋面前,再次伸手钳树上,惹得枯叶纷飞。 “成魔之前,你又做了什么?人屡次逼迫欺压,杀至亲,成魔前无人护,待修成魔道保护自己,你们又要除掉,话尽被你们说去了!” “如今你睁开看看,到底是谁放
过了谁!”言语激愤,下泪痣越发妖冶。 褚清秋并不看,又像是不屑看,睛仍低垂着,惹得宁拂衣下手又重了几分,几乎磨着树干提起。 褚清秋一笔勾勒下颚高高抬着,窒息令角红如罂粟,但却一滴泪也无。 宁拂衣僵持半晌,忽手松开,颤抖指尖收回衣袖,放到身后,凤目微阖,睁开又是狠毒之色。 “不杀你。”转身,“反正如今也出不去这混沌,便留下来看着,看着你怎么被你所崇敬天道折磨!” 身后褚清秋慢慢滑落,最后半跪地,发丝滑下肩头,轻轻闭。 狠话虽放下,但接下来日子,们二人竟诡异地平和下来。 人与人之间甚是奇妙,即便两人水火不容,但一处天地有们两人,就像羊圈中两待宰羊羔,就算再互相排斥也会出类间熟稔。 宁拂衣不晓得褚清秋如何想,反正是这般,二人虽相隔极远,但却常常关注起了山坡另一端个竹屋,每每睁,都会放出神识观察一会儿。 女人却总像死了似,没有半分动静。 天雷并非日日都有,不曾有刑罚之时,混沌之初便如外桃源,清幽静谧,天高地阔,除去们外再无任何命。 宁拂衣曾尝试过劈开混沌,误打误撞进来,却怎么也撞不出去了,尝试多次都未有成效,本就厌恶混乱人间,故也并不急迫。 唯一不顺便是这混沌之初会使人魔气减弱,虽比不得褚清秋般几乎被封掉全部仙力,可到底是有影响。 除此之外,身处这片无边无际桃花源,每日嗅着山野微风,往常心头股暴戾魔气竟渐渐淡去,心思不往日地平静许多。 偶尔目睹花苞盛开之时,心中柔,似回到了入魔之前个未曾沾染过血腥自己。 这日宁拂衣正把些野花移到一处,准备做个小小花圃,却忽闻风中传来敲砸声,于是飞身望去。 声音是从山坡端传来,原本完竹屋屋顶裂了个洞,许是风吹雨打所致,一个身影正手拿稻草爬上屋顶,试图修补破裂房屋。 宁拂衣黑衣烨烨飘半空,手放腰后,蹙眉看着。 褚清秋被天道封去了大部分仙力,所以日常多用手脚完成,宁拂衣这几日热衷于偷窥,窥得了几分。 “这么多年不见,神尊功力也见涨许多,如今竟连爬墙上瓦都学会了。” 褚清秋正默默铺着稻草,身后却忽传来讥讽之声,动顿了顿,却未受影响,继续垂眸修补。 神情淡,修补屋顶此事做得清贵雅,宁拂衣叉腰看了半晌,都没看出窘迫,略微失望。 不过宁拂衣看着看着便察觉了不对劲,原是才还算清透天光逐渐污浊起来,几片枯叶被风卷过耳畔,发出沙沙声响。 不,天雷又来了! 顿时仰身后撤,发丝和衣袂黑雾般划过前,顷刻离开数丈,不过身子虽离开,视线却始终落于道倩影。 褚清秋此时终于动用仙力,化流光想要越过山坡,此次天雷来势汹汹,闻一声巨响,飞
沙走石便迷了人。 宁拂衣忙抬袖遮住面颊,泥沙打袖上发出激烈噼啪声。 卷袖其挥去,定睛一瞧,女人到底未曾躲过天雷,此时被劈落地,修长身躯蜷缩成一团。 宁拂衣翩远离身躯停滞下来,蹙眉死死盯着。 盯着第二道天雷劈下,女人起初还挣扎闪躲,后来便剩妥协,躺着纹丝不动,偶尔滚动两圈,也是被罡风掀飞了身形。 头顶乌云中还孕育着雷电,时不时天空划开两半,看一动不动似是没了气息,宁拂衣这才忍无可忍叱骂一声,踏着黑气闪身去,又落下天雷擦肩过,人抢回,拦腰抱着。 臂弯中身体已经软得发凉,宁拂衣旋身躲开穷追不舍光球,一边朝远山奔驰,一边伸手探褚清秋心脉。 人还没死,是一时昏迷。 飞到最后几乎枯竭了魔气,得抱着女人山间奔逃,边跑便对着天空唾骂,天道八辈祖宗都骂了个遍。 终于,天雷身后不知第几个山头夷为平地后,头顶轰隆声终于消散,宁拂衣大汗淋漓跪倒地,抬手拔了根青草,伸进褚清秋耳朵里戳。 褚清秋这才睁,看到宁拂衣刻,下意识召出白骨挥向,幸亏宁拂衣疾手快双手握住手腕。 “褚清秋,你恩仇报呐!”余惊未了地骂道。 “什么恩……”褚清秋话说一半噤声,波扫过女子满脸汗水,又扫向自己身后狼藉河山,手不由一软,白骨散飞羽。 桃花中闪过茫,发现自己竟还躺宁拂衣臂弯后,忙竭力抽身,平整心湖像被扔了块石头,波澜渐起。 “不是要看如何被折磨,又为甚多管闲事。”褚清秋扭开脸,忍痛沉声。 “谁知晓呢?”宁拂衣盯着瞧,凤目洇出晕影,“许是发现,也没有想象中恨你罢。” “不过就是个无情无爱可怜虫,不值得费尽心思要你命。” …… 竹屋被毁了一半,框架健,需修修补补,宁拂衣懒得再经营住所,索性提出帮褚清秋修复竹屋,代价便是要收留一住。 褚清秋自是不应,但晚人便挤进了屋子,往地上铺一草席便沉沉睡去,饶是褚清秋再恼怒,却也无济于事。 往后再有雷刑,宁拂衣总会帮一二,久久之,褚清秋甚至习惯了痛苦之时被人拦腰抱起,逃出天雷追捕。 即便心硬如铁,也潜移默化间,产了几分微不可查,相依如命依赖。 混沌中没有四季,时间仿佛停留了百花盛放春,日夜轮转十分漫长,黑白相接,日出与日落便成了难得美景。 这日宁拂衣从睡梦中惊醒,身侧床榻已空无一人,摸去也未有热气,想来人已离去许久,于是翻身坐起,踱步门外。 外面楚天辽阔,千里溶溶,浓墨重彩霞光布满天际,远处群山山顶染金色。 近处山坡上则立着一人影,面朝霞光,轮廓柔和,发丝扬起,从间隙透出星星点点日光,身侧立一老树,树叶潇潇,孤寂得连寒鸦都落不到上头。 柄夺人性命白玉笛如今用乐器,潺潺笛声萧流淌。
; 宁拂衣呼吸短促了些,抬腿走向。 “神尊兴致。”道。 笛声骤停,人垂下手,没说话。 过了半晌才忽道:“昨日听你梦中呓语,似是哭,还念叨着些人名。又见你因此魔气四溢,更被吞食心智。” 宁拂衣心紧了一瞬,随后勾唇:“逝去友罢了,本就是魔,哪怕全被吞噬,又有何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无人性者,又岂是魔字尚可概括?”褚清秋攒眉,“到时颠覆六界,毁去无数家庭,岂是你想要。” “想不了么多,要些欺辱人死无葬身之地。”宁拂衣嗤声道。 “若你意之人因你死,你可还能说得出这种浑话?”褚清秋转过身,脸庞落于阴影。 转过来时,桃花因怒气动几分,宁拂衣心跳一瞬,波流转,不去看。 “意之人?”忽发出几声泠泠轻笑,笑声婉转,却寒冷得刺骨。 “想听听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吗,褚凌神尊?”道。 夜很快到来,最后一缕霞光隐入云下,混沌之初夜没有星辰,到处都是沉重黑。 褚清秋靠坐老树枝丫上,微风吹起裙摆,冷气令回过了神,侧目望向竹屋。 一向平静无波瞳再次显露茫,于漫长枯燥人里,正与邪向来对立分明,向来断得了是非,做得了正事。 若说唯一打破寻常,便是不忍宁长风哀求,留下了宁拂衣,还隐瞒了会有命运。 自诩铁面无私,也从未承认与人为友,但是一向傲骨宁长风屈膝跪面前时,竟出种心酸,从不流泪睛也涌上热流。 热流终究没有流下,但心却还是软了,自此,是第一回破了信守千万年道。 呆坐片刻,最后滑落地面,踩着湿润草叶走回竹屋,门打开后,熟悉哭声萦绕耳畔。 这次褚清秋没有不耐,慢慢走到床边,借着一丁点天光垂眸,看向地上蜷缩成一团,哭得浑身发颤年轻女子。 无论白日里多么狠戾乖张,如今哭泣起来都像个短手短脚,被关门外哭了一夜孩童。 泪几乎淹没身下草席,褚清秋拎着袖子上前,却又犹豫着停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最后终于打横抱起,迈步走到床侧,人平展放于床上,女子很快又蜷缩起来,梦境中,咬着手腕无声流泪。 黑气隐隐周身缠绕,噩梦做得更深。 褚清秋挥手驱散黑气,第一次出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 宁拂衣哭了一夜,醒来也还是黑夜,泪已经干涸,有枕头上还残留湿润,伸手摸了一把,慢慢起身。 手肘不慎撞到床柱,朱唇颤动,这才发觉自己并未眠于土地,是身处温热床榻,神花般冷冷清清女人,此时正平整躺地上。 众里嫣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这是宁拂衣年岁大些,还不曾么恨褚清秋时,见到便总能想到诗句。 如今自不例外,屈膝看着女人睡颜许久,这才无
声下地,手探过女人肩背和膝弯,慢慢其抱起,放回床榻。 二人这么久算得上相依为命,这般接触自已习惯,互相都做长晚辈间,亦或是仇人间并不算匪夷所思之事。 褚清秋不想面对,便装不醒。 谁料宁拂衣离开前往手上瞥了一,看见了枚漆黑珠子,见从未摘过,忽出些奇,于是伸手去摸。 一念珠对于褚清秋来说何其宝贵,顿时受了惊吓,下意识反手袭向宁拂衣,不慎扯衣袖扯用了力,宁拂衣便骤倾倒,虽说及时刹住了车,但嘴却还是擦着褚清秋樱唇过。 这一刹,二人都愣住了。 宁拂衣先反应过来,装无事起身,快走几步踏出门槛。 褚清秋则黑暗中睁着双眸,过了半晌,才伸手擦去唇侧湿润,紧紧阖目。 宁拂衣进入混沌后迎来第五次雷击,终不似前几回般顺利,惊雷狂躁又密集,抱着褚清秋闪躲了足足半日,最后终于没躲开,被一记闷雷砸中腰肢,即滚落山底。 可也不知为什么,即使整个人被天雷贯穿,掉下山崖后,还是下意识人紧紧拦了身下。 无数巨石碎屑轰隆隆落入河底,待二人清醒之时,乌云再次散去,河山满目疮痍。 褚清秋从双柔软臂弯中钻出来,用白骨扫掉压身上碎石,动显露忙乱,披头散发后背被砸得血肉模糊人拉到岸上,拼命散下羽毛状仙力。 清凉感觉渗入伤,宁拂衣这才从被雷劈昏眩中清醒,微张唇瓣,吐出中鲜血,一便看见面色紧绷,忙忙碌碌褚清秋。 “你莫要多想,不是硬要护住你,是天雷来得太快,来不及撒手罢了。”解释。 褚清秋手仍忙碌着,却有些不对劲。 宁拂衣看出了不对,低头拂开发丝,攒眉道:“你睛怎么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