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塞伯德抬起头，用那双忧郁的眼睛看着米芽，轻轻摇了摇头。 明明醉得说话都大舌头的魅魔温妮莎却双眼放光，立即掏出塞伯德的身契，塞到了米芽的手心里。 “妹妹，我也不多要，抵消了这几天的房钱加酒钱就好！” 温妮莎笑得美艳明媚，拉起米芽的手用力摇晃，一副绝顶要好的样子。 像是生怕米芽后悔，喝完酒，她就扯着亡灵法师飞快溜走了，竟然连海德一时间都没赶上。 在海德的凝视下，米芽默默地替温妮莎结了账单。海德这才去忙活起别的事情。 只是……她是怎么做到一个人喝了1金币38银币的酒的？ 算了，都答应了。 米芽端坐在塞伯德的对面，手指按着对方的身契，推到了中央。然而手并没有拿开，反而一直摁着。 塞伯德想去拿，手却在半空中停住。 他做出了让步。 “谢谢你，我会还给你钱。” “那是自然。但我们得先签临时聘用契约。再还清债务前，你得帮我干活。等你还完钱，身契归你，要不要当正式员工也随你。” 塞伯德看了薄薄的一纸身契良久，最终点了点头。于是，他成了米芽的临时帮手。 天黑没亮的时候，他会去附近的河边打水浸泡自己，到这会儿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歪贴在脸上。 “早上好，米芽店长。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塞伯德记住了这个奇怪的厨师的名字。他站了起来，等着米芽的安排。 她暂时保管着自己的身契，却让自己称呼她为“店长”。然而玫瑰小屋是海德的产业，并不见米芽的店。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疑惑，米芽当时随手指向了不远处，在那里矮人们修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矮棚出来。矮棚的对面，更多的矮人们则是在挖地基。 “那里会有我的店。” 她这样说到，语气是笃定的。 禁忌之地因为地广人稀，环境恶劣，地价低得吓人。虽说这条靠河的干道上还是要贵出一些，但也完全处在米芽的可接受范围内。 米芽一口气买下了附近的一大块地，同矮人工匠们规划出了相当宽敞的店面、仓库和员工宿舍楼。 整栋楼的建造时间还需一个多月。因此，米芽拜托矮人们先在附近搭了一个矮棚，里面垒了三眼灶台，方便她做新品研发和存放私人用品。 “帮我切下黑麦面包吧，我去去就回。” 米芽踩着拖鞋，就走到了外面的荆棘草地里。清晨的露水剐蹭在她露在外面的小腿肚子上，凉飕飕的。禁忌之地总算也正式到了夏季，大家伙在室内都换上了宽松的短衣短裤。 米芽没走几步，就来到了矮棚前。 她拿出钥匙，打开门，摸着快碰到她的头顶门顶走了进去。 进门是一条通道，尽头是一方简单的灶台，而左右两边则整齐地堆放着米芽买回来的食材和一些魔法道具。 一具熟褐色的长木柜贴墙躺着，上面贴着半透明的雪花法阵。这是米芽昨日做好的冰柜。她特意让矮人将木柜做成有分隔的长条形，这样可以分出冷藏和冰冻两个区域。米芽暂时还没兑换永生之火法阵，准备等到店修好了再说。 米芽打开冰柜左边的盖子，冷藏室里的两大桶冰已经冻瓷实了。她满意地点点头，转去打开右边的盖子，从里面
提出了一个胖乎乎的小木桶。清列的甜酒香逸出来，让整个昏暗的矮棚内都变得清爽明亮起来。 打开桶盖，里面是飘着软烂枣子的醪糟。米芽昨日已经将其煮沸，等冷却后才冰起来。醪糟里只有甜甜的一点酒味，不至于醉人。 矮人们受海德所托，来到玫瑰小屋翻修厕所和浴室。米芽趁机和矮人们谈好了价钱，拜托他们在完工后在自己刚买下的地皮上建造奶茶店和员工宿舍。出于金钱的诱\惑，矮人们和米芽签订了建造契约。不过天气热起来，矮人们逐渐消极怠工，每天直嚷嚷着要喝酒。 本来他们在干完海德的活之后就能痛饮，但生生被米芽推后了。怕耽误工期的米芽只好连连安抚矮人们，承诺会给他们做酒精饮料，也就是现在手里的醪糟。 米芽带着醪糟回到了厨房，她弯下腰拿了一筐蛋出来。 醪糟汁可以单喝，也能煮荷包蛋，还能下汤圆吃。可惜一时半会儿来不及包有馅料的汤圆，米芽拿出来了用糯米粉搓出来的实心小汤圆。 两口高高的汤锅架起来，一边热醪糟，另一边则是用来煮荷包蛋和小汤圆。 塞伯德已经切好了面包，除去头尾，每一片都一样厚。米芽夸赞了他的刀工，又摸出一只腊骆驼腿，让他切出薄如蝉翼的肉片出来。 米芽去仓库数了一盆果子，用凉水仔细搓洗干净。她自己挑了一把水果刀，开始给盆里的青黄色瓜果削皮。这个在黑市被叫做梨儿瓜，腌制几天便能得到酸瓜。单吃新鲜的梨儿瓜是爽脆的，只有微弱的清甜，还核大肉少，不像光明大陆的梨子那般甘甜多汁，果肉满盈。 不过谁叫禁忌之地的瓜果少得可怜呢？就这一盆都还是专门在黑市上特地寻摸来的。 禁忌之地的人上了年纪容易得病，双手双脚肿胀难行，牙龈盖住牙齿，要是无钱寻医，最终只能在痛苦中死去。很难说这和他们多肉少蔬果的饮食结构没关系。不过他们并不在意这一点，蔬菜虽然价格要贵出一些，但水果却常被瞧不上。卖得人少，卖得也不多，要买只能碰运气。 米芽准备下次去黑市多买些水果。奶茶店没有水果可开不下去。不过这样碰运气的进货方式太不靠谱，她还是得想办法找到稳定的供货源才行。 说到底，还是得把空间发展正式设置下来才好办。 脑子里面的思绪嗡嗡作响，而从外面看，米芽握着小刀，全神贯注地对付着手里的梨儿果。 米芽削过数不胜数的水果，尤其是在总店刚开的那段时间里。可她的削水果技术还是只能说是一般，洁白的果肉上总是留下深浅不一的刀痕。苛刻地说，削下来的果皮也太厚了些。 塞伯德很快切好了米芽要求数量的薄肉片，洗干净手和刀，也拿了一把小刀过来帮忙。 同样的刀，在塞伯德的手下就听话得不可思议。他左手按着果皮，时不时转一下果身，右手的薄刃便丝滑地在果肉上刮过，只留下平整的一圈圈浅痕。 看来削水果这种事情也是需要一点天赋和悟性的。 洛基、斯诺和琼恩就很擅长削水果。其中要数洛基最厉害，每次都削得又快又好。以前在总店的时候，任凭洛基怎么细致地演示，米芽就是无法领会转果身的微妙手法。后来她干脆泄气地偷懒了，变着法儿地把削水果的洛基夸得天花乱坠，自己跑去做奶茶或是炸肉去了。 洛基也不说话，每次被夸了，就只是腼腆地抿着嘴，半垂着红色的头发。 米芽算不上外向的人，她深知自己内心深处的害羞。可是每次遇到比她害羞的人时，她总是容
易展现出嘻嘻哈哈的一面。 米芽盯着塞伯德垂下来的那一缕头丝发呆。 她忽然发现那发丝是蓝色的。 “我闻到酒香了！” “走！喝酒去！” “干锤子活，喝酒！不醉不休！” 住在二楼的矮人们吵吵嚷嚷地从楼梯上下来，兴奋地挤进了厨房，差点把清洗碗盘的骷髅人们给撞散架。米芽赶紧制止他们，让对方去餐桌上耐心等待。 矮人在酒面前很是听话，乖乖地在餐桌旁排排坐。要是再围上口水巾，简直就是可爱的待长辈投喂的小宝宝。可惜小宝宝们都长了和身躯不相匹配的成熟面孔。 骷髅人们小心翼翼地将早餐盘端上餐桌，生怕矮人们再撞。 矮人们满心期待地向自己的早餐望去，然而只有面包片和一碗汤水，哪来的酒？ “米芽，你骗人！我们的酒呢？” 矮人握着叉子大喊，整张脸都是气鼓鼓的。 米芽不紧不慢地在围裙上揩了手，将切好的水果端了上去。 “我可只答应了你们酒精饮料，什么时候说过直接给酒？” 矮人们一想好像也是，不由泄了气，一个个蔫头耷脑的。 米芽瞧着这群孩子气的酒鬼，好脾气地安慰起来。 “你们放心，答应了要给你们的酒最后会一滴不少地付给你们。但是你们也知道自己一喝酒就烂醉，根本没法干活。我们可是有契约的，耽误了工期你们最后可只能拿钱，酒全没有了。再说了，听我一句劝，小酒怡情，酗酒伤身，可经不住你们那么造……啊，我的汤圆好了！你们要汤圆还是要荷包蛋？” 米芽把矮人们说得一愣一愣的，自己扭身去盛了荷包蛋和小汤圆出来，舀到矮人们的碗里。 陆陆续续又有别的客人走下楼梯来用餐，米芽等人又忙活了起来。 矮人盯着碗里漂浮着的一颗开了花的枣子，终于慢慢靠近碗沿，浅尝了一小口。 热乎乎的酸甜滑进喉管，带着不醉人的清爽酒香。 他拿起黑麦三明治，咬一口，薄薄的咸肉和着有嚼劲的面包，让人充满了饱腹感。 另一位矮人抓起一片梨儿瓜，放进嘴里砸吧砸吧，又拿起勺子挖了一勺荷包蛋。弹软的蛋白跟绵软的蛋黄互相拥抱缠绵，温吞地唤醒了沉睡的味蕾。 咬住两个粘牙的小汤圆，再喝一口飞动着酒糟米的清甜汁水，因为干活而变得沉重的头也轻松了不少。 “好像……喝这个也不错……” 矮人们喃喃着，接着一声不吭地将醪糟喝了个精光。 “再来一碗酒，不，再来一碗醪糟！” 玫瑰小屋的大厅变得人声鼎沸，禁忌之地中如同野草疯长般的新的一天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