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奶茶和炸鸡打包好了，请拿好。” 露西扬着笑脸，将一个加大号袋果递出去。她看着面前的客人转身离去，店门一开，进来的却是一位不速之客。 露西瞬间收敛了笑容，慌忙地拉了旁边的米芽一下。 米芽忙得恨不得自己能生出八只手。她把做好的红豆奶茶倒进小号袋果里，扎好了就放进用阔叶折的大口袋，末了还不忘放两根粗麦秆做的一次性吸管进去。现在堂食统一配备的是大玻璃杯和玻璃吸管，而外卖打包则是用的袋果加麦秆。 “怎么了？” 米芽头都没抬，她的手速飞快，几息的功夫又打包好了下一个。旁边的洛基也是埋头苦干，拿着加长版筷子将处理好的鸡翅和鸡排都放进了油锅。 “伊…伊东……是伊东！” 露西用气声说，但很可惜被油炸的声音还有客人们的交谈声给盖住了。露西夸张的嘴型米芽也没来得及看见。 “哦……你开了一家店。” 熟悉的、苍老而冷冽的声音让米芽抬起头来。她看见黝黑粗壮的蛇身盘踞在自己面前，那双幽暗的眼睛盯着她，有点慎人。 米芽觉得伊东恐怕是一条蟒蛇，他壮得出奇。 也许是因为上次见面的时间短，她当时光顾着担心毛绒绒们，伊东的庭院又相当宽敞，米芽受到的冲击并没有那么大。当伊东拖着硕大的身形挤进来，温馨精致的奶茶店忽然变得狭□□仄起来。 原本还谈笑风生的客人们看见伊东的身影，也是一惊。他们被骇在了原地，一看伊东靠近了料理台，就赶紧结账离开。有的居然连打包好的食物都忘了拿，慌不择路地撞了出去。 米芽瞧见其他客人夺门而出，心都在滴血。 这些得有多少营业额啊！ 然而不必抬头，就能感受到伊东那股带着煞气的威压，让人不自觉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米芽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硬着头皮开口。 “你好伊东先生，请问你想要点什么？” 伊东低下头，饶有兴致地看着米芽递过来的菜单。 奶茶店的新菜单都是用画笔画出来的，最左边是图画，右边会配上大小不一的字，大字就是餐品名字和价格，而小字则是餐品的功用和有效时长。 伊东的尾巴尖在菜单上慢慢游弋，最后停留在了新加上去的“红豆奶茶”上。 区区价值一点铜币的饮品也敢说能治疗失眠和燥郁。伊东倒是想看看这有什么神奇的效用。他用尾巴点了点红豆奶茶的图画，要了两杯。似乎是觉得太少了，又点了最贵的一整个芋泥芝士蛋糕。 看到蛋糕卖出去了，露西强忍耐下害怕，把早就准备好的半成品送进了烤炉。 米芽一边挖着红豆沙，一边给战战兢兢的毛绒绒们使眼色，叫他们躲到后面去。她很快就准备好了两大杯足料的红豆奶茶，放到了托盘上。她准备自己端过去，但旁边的洛基看了她一眼，接过了托盘。 洛基似乎没有感受到来自伊东的那股邪门的煞气。 他对板着脸的米芽露出一个微笑，稳稳地端着托盘，放到了伊东盘踞的那桌。 “两杯红豆奶茶，请慢用。” “龙人在这里可真是少见……” 伊东打量着洛基，眼神里面居然带着一点欣赏，只不过是对器物的欣赏。 对他而言，龙和人的混血像是人为的神迹，虽然寿命相对于龙
来说太短，但却同时具备着龙族的爆发力和人族的灵活性，是一件不可多得的趁手武器。 洛基一声不吭，但伊东继续说着。 “有兴趣加入西南兽族帮派吗？我保证你至少能做到这个镇子的一把手。” 米芽火气起来了。 怎么还当着店长的面挖墙脚啊！她……她之前好歹是背着人家家具店店长挖的！ 米芽觑了抿紧嘴唇的洛基一眼，越想越心虚了。 “谢谢邀请，不过不用了。除了飞行，我并不会用龙族的其他能力。而且我很喜欢现在的工作。” 洛基站得笔直，不卑不亢地回答。 “哦……” 一个单音在空中拐了个弯，才接了不咸不淡的下一句。 “我知道了。” 露西看着炉火，却分心去瞧桌前的动静。米芽脊背僵直，手上不自觉地攥紧了用来清理料理台的抹布。 洛基端着空托盘走回了料理台，跟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处理着手里的材料。米芽喜忧参半地瞧着他，悬着的心还是放不下来。 伊东用尾巴卷起杯子，举到了自己面前。 红豆奶茶对他来说太烫了一些，他摇了摇杯子，又放下了。保镖站在对面，盯着自己的脚尖，活像是在罚站。伊东叫他坐下，他就坐得板板正正，眼观鼻鼻观心，不看热乎的奶茶一眼。 伊东瞧了又是一阵头疼，耐着脾气叫他喝奶茶。 保镖像是机器人，双手机械地端起奶茶就往自己嘴里送，结果被烫得龇牙咧嘴。 “噗嗤！” 露西偷看到了保镖的糗状，一时没憋住笑出声来。她赶紧捂住自己的嘴蹲下去，藏在料理台后面，假装自己不存在。 保镖的头没动，他匆忙拿过餐巾擦拭嘴巴，耳朵红了大半。 伊东不管这个傻小子了，他松散地坐着，看着杯口散出的层层雾气出神。 等到奶茶没有那么烫了，他才再次用尾巴卷起杯子，凑近嘴边浅浅尝了一口。蜜红豆和香甜的奶茶顺着吸管而上，涌进伊东的口腔，暖意顺着身子而下，一直到尾巴尖。 尾巴尖一激灵，但很快就被轻柔的羽翼包裹住，温暖得软塌塌的。 脑海中忽然闪现这样的画面。 是谁…… 原是谁在同他嬉戏玩耍？ 伊东恍惚间看到了白色的身影惊鸿一现。 “琼恩！” 店门一开，发出叮铃一声。戴安娜送的小风铃被米芽挂在了门口，一开门便能听见，方便店员们喊“欢迎光临”。不过现在可不是什么适合光临的时候。 米芽瞧着伊东不妙的神色，捏了一把汗。 店门后露出来白色的羊羔毛，店门一关，红脸蛋白袄子的小女孩俏生生地走到了料理台前。 “米芽姐姐，请问琼恩在吗？” 水果店的莉莉提着一小篮子红艳艳的草莓，瞧了异常冷清的奶茶店一圈。 “莉莉啊，琼恩现在有事，要不你等会儿再来找他玩吧……” 米芽顺手给了莉莉几颗糖，想要先将这孩子哄走。 “哦哦……没事，我在这里等他！请给我一杯草莓牛乳，要热的。” 莉莉甜甜一笑，拿出零钱，分给米芽她们几个草莓后，就准备到自己的老地方去坐好。米芽这时也没法多说些什么，
只好苦笑着开始准备。 “你……叫什么？” 伊东回过神，蹲伏下来，盯着眼前的人类幼崽。 “我叫莉莉！蛇爷爷，你要吃草莓吗？” 莉莉从剩下的草莓里选了又选，把第二大的给了伊东，又挑了一个给沉默的保镖。 第一大的她要留给好朋友，但奶奶说过要尊老爱幼，所以她把第二大的给了这个蛇爷爷。 伊东用尾巴接过草莓，慢慢放进嘴里咀嚼。 “谢谢。” 他似乎一时喉头哽咽。 “不客气！” 莉莉笑着，她坐到了经常和兽人小伙伴们待的桌子。桌上摆着两束百合花，正是盛放的时候，白色的花瓣优雅地绽开，像在风中定格的细密羽翼。 莉莉坐在椅子上，凌空晃悠着双脚，捧着奶茶小口喝着，满怀期待地等待着朋友的到来。 没坐多久，伊东就放下已经空了的杯子，准备起身离开。他本想再打包一杯红豆奶茶晚上喝，但却被米芽告知红豆奶茶的效用在今日内不可叠加。 “奶茶放太久就不好喝了，还是明天再来吧。” 伊东点点头，作罢了。他的面容显得异常疲惫。 临走前，他往店里的收钱铁皮大罐子里放了好些金币。 “就当是吓走你的客人们的赔礼吧。蛋糕来不及吃了，就送给那个小孩吧，当作草莓的谢礼。” 米芽受宠若惊地收下，一等店门再次关上，她就很没骨气地抱起零钱罐开始往外掏钱。 清一色的铜币里面，夹着好些金光闪闪的金币。米芽跟露西一连数了三遍，才终于确定了数字。 “11个金币！哇，他给了11个耶！累死累活大半个月都不一定有这么多。” 米芽喜滋滋地收好金币，跟露西平分。 正好蛋糕烤好了，拿出来热气腾腾的。米芽切好后，把一整个蛋糕都放到了莉莉面前，莉莉眼睛都直了。毛绒绒们也被叫了出来，将莉莉团团围住。 “大家一起吃吧！” 莉莉把蛋糕推到中间，还把带来的草莓也都分了出去。 “话说伊东不是蛇族的吗，他怎么还没冬眠啊？” 露西啃了一口蛋糕，早就把恐惧扔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谁知道呢，可能他比较抗冻吧。” 米芽喝了一口热乎的红豆奶茶，心神愉悦，还亲切地帮洛基也切了一块蛋糕。身为店长，她现在要对思想觉悟高的店员好一点，要把人才笼络住。 “洛基，龙族还有什么特别的能力吗？” 露西不经意地问道。米芽心中一凛，准备岔开话题，但是已经太晚了。 洛基的神色落寞下来，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不太美妙的往事。 他认真地看着露西，近乎严肃地宣告了龙族的弊病。 “龙族的血脉会与生俱来毁灭性的力量。对于龙来说或许只是一场再寻常不过的游戏，但对于其他种族来说却是灭顶之灾。与其说是神给予的力量，不如说是诅咒。” 龙少年拘着消瘦的四肢，眼睛里闪过和他纯净的面目悖逆的厌恶。 “啊额，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是说……哎呀，我为什么要说这个……” 露西抓耳挠腮，她诚恳地向洛基道歉。 洛基只是摇了摇头。
“这只是事实，你不必对此道歉。” 米芽假装咳嗽了一下，打断这个僵住的话题。 “不是说要做红豆饼吗，面团应该要发酵好了吧？” “啊，我的面团！” 露西赶紧跳起来，扭身就往料理台跨过去。她把一盆揉好的面团放在料理台上，隔着炉火慢慢发酵，这会儿已经发得快溢出来了。 米芽看向洛基，他梳顺的暗红色头发垂下来，遮住了蕴含着真实情绪的眉眼。 像是读懂了她的心声，洛基转过来对她安慰性地一笑，似乎在叫她不要太为他担心。 米芽趴在桌子上，瞧他笨拙地拿着画笔，一笔一划地画着新海报，不懂他到底是真憨憨还是大智若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