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移动的原理，晴光早已知晓，这是塞拉斯蒂娅的看家本领，被她传授给每一位学生。 仙力等同魔力的前提下，开启角之力，晴光便可以使用这个熟习的魔法。 然而事物的进展往往不如预料，她很快遇见了第一个障碍。 人类与天角兽的身体结构不同，魔力通路好似迥异的树叶脉络，想把魔法改易为魔遁，难度不亚于开发全新的法术体系。 正因对魔法造诣不浅，晴光才能清醒地认知到自己面临的艰难。 也许冥冥之中，命运当真有所安排。 多年前的驹野髯星为晴光送来一份残卷，他提出精奇古怪的设想，指引晴光完善仙力运转模式，能否成功，这对跨越时空交流的父女都没有把握。 几经失败与碰壁，绝望后不懈坚持，白驹过隙，晴光终于发现一条可行的通路，复刻出了瞬移魔法。 她将其命名为魔遁·千宿风，取自凡是风去往的地方，自己都可以随心所欲抵达之意。 不过，因为空间介质悬殊，千宿风的发动有延迟。她不能无缝从一处地点移动到另一处地点，而是会在无垠的空间泛域里短暂停留。 这段空隙既可看作是躲避攻击的手段，亦可视为一种弊端。 由于千宿风与瞬身术的效果非常类似，若非精通空间理论的忍者，绝对分不出两个术的区别。 想用千宿风就必须切换角之力，既然陆之力被木遁克制……晴光反复考量，把千宿风列为压轴秘技，如果布局得当，说不定可以出奇制胜。 可惜啊，木遁使身边有一个明察秋毫、心细如发的忍者，他敏锐地窥见千宿风的缺点，反过来制伏了晴光。 说不定，这个忍者才是真正克制她的存在呢。 彻底解除仙法通灵术，晴光顺从地举起手，“我认输，这场战争到此为止。” “嗯？好啊，停战就好！”千手柱间从阴影里站起，露出清爽的白牙，“比起战争，还是性命更重要哦！晴光，你的决定很正确。” 千手扉间斜睥了一眼大哥，确信他又在内心美化敌人了，宇智波斑在他看来是温柔真性情，这次，少女变成了什么形象？ 什么形象都无所谓，千手扉间吃痛嘶声，至少她的拳头货真价实，打得他内出血不浅。 “附近都是千手的忍者，在签署战败协约前，我不会让你离开。” “扉间啊……”千手柱间犹豫道，手掌遮住嘴唇，“她已经受伤，不如先让她回去治疗，过后再谈钱款的事。” “我有控制忍术的规模，这点伤死不了人，大哥你不必担心，快把卷轴通灵出来。” “唉……”千手柱间没法反驳，叹了口气结印，白烟砰然散去，他从地上拾起卷轴，在晴光身前展开。 “在这里按手印，这代表驹野接受战败，你作为族长，还得签字才行。” 粗略阅毕卷轴，晴光确定这仅是一份“声明”，遂听话照做。千手柱间蹲在一旁，耐心地看她写完，飞快收起卷轴，塞进胸口内袋里。 “签字完毕，扉间，放人吧。” “大哥，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千手扉间凉凉地问，犀利的红眸看得千手柱间流冷汗，“还有战败忍族要上缴的钱款，以及后续的条约，你没让她签字。” “这个……驹野毕竟是落魄的小家族，”怕伤及晴光的自尊，千手柱间特意缓和语气道，“不应用对其他家族的方式对待驹野，我看，后续赔偿
就免了。” 万一火苗少女日子愈发难熬，因此埋怨上千手一族怎么办？ 所谓不打不相识，如若有机会，他还想与晴光畅聊一番，留个好印象准没错。 似乎看出兄长的盘算，千手扉间皱眉道，“不可，驹野与宇智波有关，难保他们日后不会去投靠宇智波，与千手作对。” “我们有八十多年没跟宇智波往来了。” 晴光觉得这对兄弟真有趣，一冷一热，性格差别比她和睦月还大。 “对，八十多年，从前再怎么亲密，有交情的老人都已故去，”千手柱间顺着晴光的话茬说道，“哪怕不打压，驹野也需要很久才能恢复元气，何必为难他们。” “……大哥，你想的太简单了，我实话说吧，让驹野缴纳赔款并非我的执意，是临行前父亲大人的命令。” 千手柱间忽然被舌头噎住，再说不出灵巧的辩白，晴光听着这话，心底毫无波澜。 谁让她从没体验过父母的管教呢？ 在族内，她向来说一不二，得到地位与力量后，更是鲜有人以长辈的身份斥责她。 某种意义上，驹野远超所有迂腐的忍者家族，长老团思想开放，只要言之有理，孩子的建议他们也会采纳。 反观千手柱间，看样子他没少被父亲教训，连言语提及，都露出了忍耐的违逆神色。 “即便是父亲大人，这种事我也——” 话音未落，千手柱间脸色一变，扯住千手扉间的胳膊迅速后退，一丛锋锐的尖晶从地底冒出，黑色的边刃袭来，将千手忍者与晴光彻底隔绝。 千手扉间随即发动忍术，却被柱间打断，他怀疑大哥就是故意的！ 被回以一副无辜的表情，千手扉间冷哼一声，看向彻底凝成堡垒的晶体。 晶堡内部，驹野黑晶单膝下跪，把晴光搂在怀里，心痛地看着她身上深浅不一的伤口。 尽可能小心谨慎，他抱起晴光，如水珠入大海般陷进地下的水晶通道。 角落处黑影攒动，一个影子悉悉索索飞来，黏附在驹野黑晶的发间，转瞬消失不见。 半晌，千手忍者觅着信号返回，统计完伤亡情况，千手柱间发动木遁，摧毁了映着黑曜光芒的晶壁。 里面早已空无一人。 “大哥……这次我没法帮你，你自行向父亲解释吧！” 千手扉间头痛无比，丢开折作半截的长刀，转身离去。 ———————————————————— 犬冢族地。 宽敞的屋内，驹野的医疗忍者与犬冢医师进进出出，为瘫坐在地上的驹野忍者分发药剂，莹绿色医疗忍术启动，随着哀嚎闪烁不断。 “忍着点！”一名驹野忍者嘶声道，“大家受伤都不轻，晴光大人也断了小腿，刚刚才接上。” “什么，晴光大人没事吧？她现在在哪里？” “似乎在隔壁的重症室……” 两人相顾无言，脸庞逐渐染上忧色，一齐向紧闭的门扉看去。 ———————————————————— “非常抱歉，我无能为力。” 号称犬冢家族医术最高明的女人摇了摇头，收起查克拉，敛着眼眸道。 “这是油女的秘传忍虫，历代只有族长才能饲养，十分罕见，患者的内脏被当作原料啃食，忍虫
产生气体，把人涨成气球，爆炸后继续扩散，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这种虫子曾经害死了犬冢的数名精英，我们研究过如何破解，却得出一旦中招，便必死无疑的结论。” “辜负了您的信赖，我罪该万死，但我建议您尽快帮助患者解脱，否则……晴光大人？” ——怪不得没有回应。 超出预期的噩耗，夺走了呼吸的起伏声。 两道水痕悄然流淌，那位少女自己都没有发觉，默默站在原地，四肢像被锁链捆绑，沉重得无法动作。 “……” 一旦中招，必死无疑？ 怎么中的招，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后方不是一直很安稳吗？ 除了对方几度变换的脸色和喷在自己身上的鲜血，晴光没有半分头绪。 方才还说着话的人，一如既往立于身侧的人，怎么会这样快地状况恶化、濒临死亡了。 开玩笑的吧？ 她缓缓伸出手，朝着躺在床上的人，指尖将要接触青紫脸颊的时候，被一旁的驹野青岚拦下。 “族长……我们尚不清楚这种忍虫的传播途径，不要贸然行动。” 极尽冷静地劝解，驹野青岚的气态苍老了好几岁。 往日一丝不苟的盘发散落，支撑着她的骨干宛若坍塌，徒留一具年迈躯壳发出声音。 她也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 看着他显现天赋，刻苦修炼，看着他有了在意的对象，忍耐着风刀霜剑，跌跌撞撞走向对方，萌生出不输给任何人的意志。 他们会成为最好的战友，他们那样天生地契合，注定要携手相伴，风雨与共。 现在，这些统统化作了泡影。 “……青岚长老，拜托了。”虚弱的嗓音响起，如同拂晓前凋零的昙花。 “我想单独和晴光待一会，您别担心，必要时……我会用那个术。” 驹野青岚没有说话，她扶着床沿起身，掏出手帕帮晴光擦干泪水，关上了房门。 “只剩下我们咯。” 露出小小的微笑，驹野黑晶不浪费一分一秒，眷恋地描摹着少女的面容。 看见晴光茫然的神色，他竟不觉得自己快死了，反像在为她讲解某个晦涩的忍术，这里也并非他的葬身之地，而是无尽之森内阳光灿烂的一隅，容纳两人肩并着肩悄声细语。 时间所剩不多，他得抓紧做完想做的事，说完想说的话。 “晴光……”黑晶开口道，“对不起，我要先走一步了。” “……不会的，”颤了颤眼睫，晴光的阐述出奇镇定，“我带你回无尽之森，草溪长老有办法救你，你会活下来。” “这样啊……好。” “犬冢这边都是兽医，又不懂驹野一族的仙力，他们治不了你。” “你说得对……” “还有魔遁，青岚长老有许多记载，还有各种草药，犬冢也没有，他们凭什么断定你会死？” “……嗯，我不会死的。” 驹野黑晶温柔地看着语无伦次的少女，平静的外表下，她早已丧失逻辑的能力，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管是否合理，不管是否来得及。 晴光现在，正全心全意为了他思考，满脑子都被他的事占据。 无关家族，无关忍者，无关各种链结二人的事
项。 真想再多体验半刻这种幸福。 中招的途径他大概有数，只是那时他满心都是“绝不能失败”的执念，不论对方是比他强几倍的敌人，还是为此会失去性命。 他不能留晴光一人面对危险。 见到白发忍者胁迫晴光，驹野黑晶愤怒得近乎难以自控，那些晶刺根根带着赤/裸的杀意，同归于尽亦在所不惜。 他凭什么那么冷酷地逼迫她？ 凭什么用肮脏的武器，抵着他放在心头的人？ ……不想死，不甘心。 像那白发忍者一样残忍对待她的人，未来究竟有多少？ 没了他的辅助，晴光要怎么获取油女的情报？ 谁会帮助晴光教导睦月，在长老团那边打圆场？ 还有她想实现的远大理想，在他死去后，会变得雪上加霜吧。 无法参与她此后的人生，已然令黑晶黯然神伤，想到自己成为晴光的负担，黑晶更感觉肝肠寸断，这种精神上的痛苦绝不是恋情无疾而终能相比的。 “晴光，我有事拜托你。” “请你不要因为我的死而憎恨油女……放弃讲和……” 呼吸艰难，肺部传来细碎的痛楚。 “你说的世界很美好……让人忍不住想靠近……奉献性命，我心甘情愿。” 活动舌头变得费劲，视觉也被剥夺。 “求求你……不要动摇……不要改变信念……” 昏黄的光阴里，一切感官都破碎远去。 “为了你……我……” 油尽灯枯之际，拼上最后一口气，黑晶希望得到一个许诺。 他看不清，听不见，摸不到，可他依然要晴光发誓，要她对着垂死的自己矢志不移。 很恶劣的行为吧，去往净土都不会安息，他的所作所为就是恶劣到了这种地步。 “我答应你！” 掩饰不住惶恐，晴光扑到床前，握向那双失力摔落的、耐心教导自己结印的手。 “我答应你，一定会开创和平，绝不会被仇恨冲昏头脑，所以——” 你不要离开，陪伴在我身边，和我见证这一切啊！ 指尖越来越近，她碰到了趋近冰度的皮肤，驹野黑晶蓦然露出微笑。 无数晶体争先恐后从他体内钻出，黑色与血色融合，每一处反射的平面上，都照出晴光惊骇的面容。 ——啪嚓。 “谢谢。” 谢谢你，让我体会到爱情是多么美好，有人可寄托仰慕是多么幸运。 谢谢你，告诉我除了照本宣科的忍者命途外，还有另一种未来。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永别了，我的日光姬。 少年安详地闭上眼睛，骨骼寸断，皮肤撕碎，血肉扭曲。 凄惨的景象没有持续太久，惯例的温柔使得短短一瞬，黑色晶体便吞没了身躯。 随后，在晴光的眼前，碎裂成千千百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