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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雪寻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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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情凉(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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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瑶垂眸望着眼前,不屑笑了笑:“是。娘娘怎会有妾的笔墨?” “这是我自陛下那处得来的。”她攥着其中一张,瞥了眼上面疏狂的字迹,而后静静注视着她,似要把她看穿一般,问道:“是你自己想入宫的?若你不愿,这些东西怎会在陛下的案上?” “是啊,娘娘说对了,是妾自愿的。”她眸子未抬,答道。 “为什么?” “这同娘娘有何干系?还是娘娘觉得,妾会因此夺了陛下的恩宠?不会的,妾无心于此。” 林瑶声音淡淡地,长睫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她没认出自己。 柳烟浔心中有着难以言说的失落。 转念又想,这样也好。 起码不会因自己之事而牵连到她。 她深吸一口气,望着端坐在另一端的林瑶。 她一如往常地偏爱绿衫,只是自青绿换成了低调的墨绿,仿若给从前勾勒上一笔浓墨重彩的夜色。 “我要当这个世上最自由的女子!” 记忆中,在星空草地上的那个声音,似要冲出脑海。 她实在很难想象,从前梦想着游遍天下的姑娘,兜兜转转间,竟和自己在这深宫红墙再次相遇,而后淡淡告诉她,是她自愿被困在这里的。 柳烟浔扯出一抹笑容,话锋一转,将几篇游志递过去: “本宫将这些游志细细看过,林才人看样子去过不少地方,塞北的大漠孤烟,西边的雪山碧湖,南境的丛林峡谷......本宫从未离开过京城,真是好生羡慕。” “有什么好羡慕的,娘娘没见过,反倒是件好事,见过了,便会觉得被困在一方天地间不得而出,是件多么悲哀之事。” “是啊,都说字如其人,写得出这样字的女子,本就向往自由才对。” 林瑶一抬眸,恰对上了她略含深意的眸子,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的话与先前的敷衍之语自相矛盾,反被她抓住了漏洞,哂笑道:“娘娘聪慧,妾没装好。” “是林太常迫你入宫的吗?”她再次试探道。 “不是。”她摇了摇头,“娘娘莫问了,妾向往自由是真,自愿入宫,也是真。” “你既自愿入宫,便当知明哲保身之理。那么为何......今日要在御花园中,当众挑衅许贵人?” 柳烟浔稍稍侧首,目中带着些探究。 林瑶似笑非笑,反试探道: “娘娘瞧妾的性子,便知道妾不是一个好相与之人,况且林太常在朝中地位不低,妾当众挑衅,又有何妨?反倒是娘娘,为何要替妾出头?还将许贵人弄得如此狼狈,她定是要告到陛下那里去的。” 她挑了挑眉:“她尽情去告。” “说句冒犯娘娘的话,娘娘自个儿都懂得明哲保身之理,又无强大家族为依托,行事却比妾还张扬几分,妾究竟是什么人,值得娘娘如此冒险?” 柳烟浔一时语塞。 她要如何说? 说她与秦瑶的故旧渊源?可她未必承认自己就是秦瑶。 说她与陛下达成秘密结盟,他要的便是她在后宫张扬行事? 细细想来,桩桩件件,竟无一可言。 林瑶见她不语,反而松快道:“娘娘并未与妾据实相告,那妾自也没有必要全盘相托。不过......你我萍水相逢,还是多谢你肯为我出气

。” 说罢,她瞥了眼桌上散乱的宣纸:“这些游志,娘娘若是不喜欢,便帮妾烧了吧。时辰不早了,妾该回自己宫中去,若是有缘,自会再见。” 拨雪见殿门开了,忙转身去小厨房端了茶点走来,恰撞见林瑶离去,放下盘子,同柳烟浔道: “这林才人......倒是怪得很。” “你也瞧出她怪了?”她笑着同拨雪道,“你说说看。” “唔......她总给奴婢一种......是死是活,都无所谓的感觉。不然,怎会敢还未摸清楚众人脾性的前提下,贸然惹怒许贵人?不怕她强行以宫规处置她吗?若非今日夫人您强出头,将许贵人的注意转至您这儿,她若想惩治一个小小才人,那不是简单得很?甚至都不必知会陛下。” 她若有所思道:“是啊。正是这种恍若求死的态度,才让我好奇,她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什么恍若求死?你该不会是指自己今日在御花园中的行径吧?” 她话音刚落,便闻晏长曜的声音。 朝外看去,见他正信步而来。 还好没说些旁的出格之语。 她一阵心惊,扬声责问外头: “你们都是做什么吃的,陛下前来,也不知通报一声?” 斥罢,忙起身相迎道:“陛下。” 他顺手一扶,自顾自坐在了方才林瑶的位置上。 “责怪他们干嘛?是朕不让通报的。” 她估算一番时辰,大抵是许贵人闹去了长秋殿,才将他招来此处,便开门见山道: “陛下是来惩治妾,好为许贵人出气的吗?” “不啊。”他轻笑一声,“这有何可罚的?不就是将人弄进池水中了吗?如今天气热了,便当为她去暑了吧。” 她端茶的手一顿。 “陛下在长秋殿,也是这般回许贵人的吗?” 他伸手接过茶来,悠悠道:“是啊。从前你做得不错,朕说了要做你的倚仗,自然是要站在你这边儿,你说是吧?” 柳烟浔:....... 臭皇帝,你有没有想过,你不替自己打圆场,反倒在这儿拱火,许贵人转身该告诉她爹了! 她腹诽道。 “怎么?朕这般袒护你,你不满意?” 他观察着她的神色,憋笑道。 “满意,陛下如此荣宠,妾怎会对陛下不满呢?”她皮笑肉不笑,讥讽回去。 “咳咳......不过......”他清了清嗓子,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 “你为何要救林才人?” “妾不是救林才人。今日出头之人不论是谁,妾都会救。” 她垂首把玩起自己的丹蔻,轻笑道, “妾只是单纯看不惯嚣张跋扈之人罢了。” “哦?” “因为,有陛下撑腰,妾才该是这阖宫之中,最嚣张跋扈之人呀。” 她侧首望着他,一双本就勾人的眼睛带出几分狡黠, “怎能容忍旁人比妾还放肆?” “你......”晏长曜一时语塞。 罢了,她口中惯没一句正经话。 可为何......自己对她,偏生恼不起来了呢?

; 甚至还觉得……有几分可爱。 “你若知道她是何人,也就罢了。若你不知,反倒被旁人利用了自己的善意,这会给你带去危险,知道吗?”他提醒道。 远在许贵人找他告状之前,他已听闻御花园中生事,再加上李砚泽对林瑶的调查,自知她与林瑶此前从无交集。 想来御花园一事,不过是她强出头而已。 晏长曜虽知她也是怡王送至他身侧的一出“美人计”,但他更知为何林瑶会被再送进来。 不为旁的,只因她在宫中数月,仍是一事无成。 怡王不能把所有的指望,强行赋于她一人身上,见她不中用,自是要选旁人来完成。 不过,想来他不消多时,就该敲打于她了吧。 可看样子,她虽不知林瑶是怡王的人,林瑶却未必不知她,更有甚者,可能会是被派来置她于死地的。 她却好似没把他的话当成一回事儿,只托着腮痴痴地笑。 “陛下这是在担心妾吗?担心妾被人骗?还是担心许贵人哪日看妾不顺眼,给妾的膳食中随便下点什么毒?” “......不是。罢了,朕只是想告诉你,若有看不惯的人,不妨忍一忍,莫在自己没能力与其抗衡之时擅动,反给自己平添麻烦。” “哈,人生苦短,妾一向信奉有仇必报,等?又要等到何时去?难道和仇人比命长吗?”她想起家中,收敛了笑意,静静地看着他。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她能站在他面前,早已做好了蚍蜉撼树的决心。 “只是暂时蛰伏,又不是让你忍她一世。当你能身处高位之时,一招制敌,难道不比今日你二人的拉扯痛快?其实许贵人说得也没错,不论前朝还是后宫,权势,往往才是最锋利的刀。当你在她之上时,她不听,也得听。” 他借许贵人之事敲打她,试图让她明白,她甚至可以居于怡王之上,何必屈身于他? 柳烟浔只会错了意,心中思忖: 所以,爹爹不听,你便借权势一夜杀尽陆府吗? 虽知这是他的肺腑之言,她却不屑一笑,嗅了嗅房中的香气,问道: “陛下,你知道妾为何如您一般,也喜欢用荼芜香吗?” “荼芜,出自波戈,其味浸地,土石生香。” “妾可不止喜欢它香气绕梁,经久不散。荼芜洒于朽木腐草,则可生新芽;焚熏于死尸枯骨,则可生新肉。” 她倾身向他,直直地望进他的眼底,带着一丝他看不透的决绝, “妾不怕死,因为妾如这荼芜香一般,从来都是向死而生。” 他难得能听见她的自剖,心重重地坠了一下。 正如那个暴雨之夜所言,他一生接触过无数细作,自知她们在训练时所要经受的苦楚。 能一层一层挨下来,走至他身前,已是其中佼佼,遭遇过的磨练更是不必言说。 更何况,自她与他遇见的那刻起,便不断亲身经历着他的杀伐果断,于她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精神折磨。 她在他身边,应是早已做好身死的准备了吧? 毕竟她的“先辈们”,如今已无人活着。 “你若不想死,朕便不会让你死。” 他凝视着她,喃喃道。 其实,这话无异于向她抛出一根橄榄枝,只要她愿意接下,远离他与怡王的是非,站在他

这边,他便不计前嫌,留她一命。 可惜她与他对视许久,眼底逐渐浮上些疑惑,只觉得他莫名其妙: “妾不过是把她推进了池子中,还好心地拉着没让她真溺水,不至于要妾的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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