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诸君既然如此有缘，不妨都留下来陪老道热闹热闹。” 道祖脸上的笑意更深，转身面向铜镜，忽然将手伸了进去，“小姑娘，你也出来瞧上一瞧。” 邰英光急忙上前，“不可！她不能......” 他话音未落，白欢已经牵着道祖的手走出镜子。 一双浓紫色的眸子格外醒目，看的天尊倒吸一口冷气，与当年东砀眼里的紫光如出一辙。 道祖缓缓将手中的春秋梦境升起，蓝色的水团飘在白欢面前，里面飞快地闪着一些光影，白欢定睛一瞧，竟然就是她重生后的那段日子。 胡清怡双眼一亮，“难道这是传说中的上古禁术，春秋梦境？！” 邰英光立刻上前道：“道祖，前几日为了查出紫蕴魔息的来源，我未经您的许可偷走春秋梦境以白欢残魂入梦，还望道祖恕罪。” 不等道祖说话，胡清怡却先一步指着白欢道：“妖女！一定是你蛊惑帝君！道祖，此女道德败坏违反天条，已被纠察司就地正法！不料她的魂魄早被紫蕴魔息附身，魔族狡诈，为了复辟魔界无所不用其极，定是她蛊惑帝君偷用春秋梦境！” 道祖却问道：“那你为何还用姻缘镜去修复她的残魂？既然不想救，毁掉更容易。” “我....”胡清怡一噎，“我当然想毁掉她！可修复好她的魂魄，也是为了方便审问，查出她究竟是什么来路！” “她的来路嘛...”道祖笑笑，“自然是这春秋梦境。” 白欢一直盯住那团蓝色的水球，她自以为重生后的那段日子，此刻就在水球中显现。她不禁问道：“春秋梦境...是什么？” 道祖扫了一眼邰英光，“顾名思义，只是梦一场。” 白欢愣住。 怪不得胡清怡说什么“已被就地正法”，邰英光又说什么“用残魂入梦”，她突然明白过来，自己没有重生，而是死后残魂被邰英光放进了那个水球，做了一场大梦。 她早就死了。 “白欢，你什么都不要想。”邰英光紧紧拉住她的手，“先离开这里，稍后我自会跟你解释。” 白欢甩开他的手，快步走到道祖面前，“那春秋梦境里的一切都是真的吗？” “如梦似幻，可真可假。”道祖微微皱眉，“梦境中的一切都是内心真实向往，不论是否发生。” 白欢环视着周围所有的神仙，大家仰头看着蓝色水球。 水团里的文昌帝君与白欢在书院相识，一路飞升到四十九处又去了九嶷山。 桩桩件件摆在眼前，胡清怡终于明白邰英光为何突然紧张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妖，原来一夜的时间对他们来说，已是相处了几个月。 道祖捋着胡须，静静看着春秋梦境里日升月落，一瞬好奇一瞬感慨。 梦境轮转飞快，很快走到尾声，梦境里的天尊露出一身魔骨，手持魔焰全场哗然。 胡清怡震惊地看着水球中施展魔焰的天尊，不禁退后两步。 一直静观不语的天尊神色大变，他猛地抬手，使出光刃将水球击碎。 蓝色水滴落地，复又聚起，化作一道细流重新回到道祖手中。 同样站在前排的九华帝君见此情景，忍不住道：“这梦境也太...玄幻了吧？东砀大墓里埋的不是东砀骸骨而是地藏王菩萨，东砀骸骨竟然在您身上？天尊，这不会是真的吧？” “放肆！”天尊
猛然回首，一巴掌甩在九华帝君脸上。 “你...你！”九华帝君捂着脸，又惊又怒地瞪着天尊，怎么也没想到一向慈眉善目的永宁天尊，竟然敢动手打自己。 天尊眸光森寒，“一个通魔的奸细，她做的梦你们也信？！” “但这梦境中有很多事，比如那年寒衣节的鬼瘟，不是她一个小仙凭自己想象就能发生的。”黑帝颛顼看完这些幻象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梦境中颛顼的所作所为的确符合他的性格。 “怎么，”天尊狠狠看着他，“需要本尊脱衣自证嘛？” “这....”颛顼立刻把头垂下，眼角余光扫向站在后方的五道将军，只见他双手握拳止不住地战栗，默了一瞬随后把头埋得更深，“臣不敢。” 天尊仰起脸，缓缓走到神坛中间，向宝境中的众神厉声道：“一个魔族奸细的梦境，竟然让你们如此动摇？天界何时堕落至此！” 归一宝境顿时鸦雀无声，众神屏息凝神，一动不敢动。 天尊忽然笑起来，“不如这样，你们有谁对本尊的身体好奇，可以亲自上来脱下本尊的衣裳，一看究竟！” 众神仙的头低得更深了，无人再敢说一个字。 白欢却从邰英光身后站了出来，“天尊说话算话？” 此话一出，众神仙立刻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白欢。 邰英光死死拉住她，“白欢，时机未到！现在不是时候！” “时机怎么未到？”白欢认真望着他，“不是说梦境是每个人内心真实的写照吗？现在所有人都看到了，天尊的内心就是梦里那样，不论东砀大墓到底埋着什么，不论他身上有没有魔骨，他就是一个心胸狭隘，手段恶毒的神啊！” 所有神仙的表情皆为之一动。那小仙说得有对啊，不论梦境中发生的事是真是假，天尊内心的丑陋已经暴露无遗。 她伸手指着天尊，“我不用扒开你的衣裳，因为你穿再多的衣裳，也盖不住你那颗肮脏的心！” 一道光刃向白欢直刺过来，邰英光立刻将她拉开。可她还未站稳，天尊右手再次聚起一团金光向她打去，邰英光飞快挡在白欢面前，堪堪拦下这一击。 他的修为只剩一半，扛下天尊这一击十分吃力。邰英光单膝跪地，梦境中天魂受伤的地方此时都暴露出来成了弱点，他的右眼隐隐渗出鲜血。 白欢立刻感觉出他的不对劲，“你怎么了？” 天尊双掌一推，不给他们喘息的时机，巨大的神力化作一只火鸟朝两人飞来。 邰英光跪地不起，一旁的酆都大帝心中说不出是愧疚还是自责，当即飞神过来，为邰英光挡下这致命一击，不料凭空一阵大风吹散了所有术法。 归一宝境平静如初。 道祖拂袖笑道：“今日众神仙齐聚归一宝境，只为斋醮，不谈其他事情。万物自有缘法，是非错对不必评判，时候到了因果自显。” 道祖背起手，在众神的注视下缓缓走回神坛，重新拿起长剑，手持银铃面色瞬间肃然。 天尊突然上前阻止，“只怕文昌帝君现在的状况不适合授衔吧？本尊观他修为大败，神力已不及普通上神，且与魔族奸细勾搭不清，不配承你衣钵登上三清宝殿。” “哦？”道祖指着空中的还未完全消散的青烟，淡淡道：“你看错了，鸿蒙定下的名字，已经不是他了。” 众神仙立刻抬头看去，发现原本青烟聚拢的三个字已经变成两个字，那名字不知何
时由“邰英光”变成了“玉虚”。 现场一片哗然，原本只是追着邰英光上来从旁看热闹的酆都大帝，震惊地看着半空中那两个大字，“怎、怎么就成了我呢？” 天尊更是难以置信，“可刚才九道天雷降下，玉虚已然飞升成魔，又怎么能够继承您的衣钵？！” “鸿蒙降下的旨意，自有深意。”道祖手拿银铃轻轻一晃，“老道衣钵，六界生灵皆可继承，无所谓神魔。” 长风突然从神坛上空吹起，撩动五彩经幡，厚重的云层被道祖用长剑划开，一束阳光穿过云洞，直直打在酆都大帝身上。 他额间刚被雷辟出来的一道紫色闪电状印记，忽然变得殷红。一身玄色锦袍也褪了颜色，莫名变成青蓝色。 道祖收起剑铃，口中念念有词，不消多时，一本蓝色封皮的小册子出现在酆都大帝面前。 “玉虚。”道祖郑重道：“从今日起你便是三清宫第七十九代弟子，也是本座关门弟子。收下这本丹经，整个三十六重天，你便可自由出入。” 酆都大帝愣了愣，颤悠悠地拿下这本小册子，还未来得及翻开书封，人便消失不见。 众神仙哗然，邰英光惊诧看着道祖，“玉虚他...” “他已离开归一宝境去了三清宫。世间无银城，魔神只能暂由三十六重天收留。”道祖望着邰英光深深一叹，半晌后道：“阴差阳错，造化弄人。” “那他....”他的修为只传了一半，酆都大帝离魔君只差一步。邰英光万万没想到，他只是差了这么一点点，竟然把酆都大帝送去了三十六重天。 “那他何时能回来？” “在银城升起，魔君就位之时。”道祖垂下眉眼，无奈道：“英光啊，你我缘分已尽，再见已是陌路。” “道祖此话何意？”邰英光急道：“您能不能让他先回来，只要一炷香的时间，玉虚他就能...” “飞升魔君”四个字突然被卡在了喉间，邰英光一瞬失声。 道祖从袖中拿出一只小纸驴轻轻一吹，变成了方才驮着他走进归一宝境的那只毛驴。 他缓缓捋着长须，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说罢，连人带驴如烟消散，只剩驴脖子上那铃铛的响声，还留在空中。 神坛、香炉鼎顷刻间全部消失，气势恢宏的归一宝境眨眼间变成一处普通的山坳，杂草丛生，蔓藤缠树。 眼前景象让在场诸位神仙明白过来，这三千年一次的道祖斋醮已经完成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位道祖关门弟子，天界唯二的上一级神，竟然不是邰英光。 横空出世的魔神玉虚，也就是酆都大帝，成了一匹黑马。 众神虽不太清楚玉虚为何能一夜飞升好几级，与天尊齐名，但大家都明白了另一件事情，那就是道祖没有选择文昌帝君。 邰英光已无缘下任天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