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的六月，市中心高耸入云的写字楼玻璃外墙泛着炽热的白光，仿佛要把人晒化。 毕昉支着一张假笑的批脸，一边冲旁边的人点头一边走出大楼，一转身，脸就垮了下来。 身后穿着体面套裙的中年女人拿着一张白纸，冲大堂里等着的一堆应聘者喊道：“好了，下一位面试的过来。”说罢连眼神都没再给毕昉一下，匆匆往回走了。 毕昉在心里骂骂咧咧个没完。 是，现在经济紧张，公司不好做，工作也难找，她懂。 但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行政文员岗，不仅要求身高、籍贯、年龄，这也就算了，还竟然要求必须属鸡？ 其他属相的人是踩这公司老板尾巴了吗？ 毕昉刚毕业没多久，在学校里学的是公共管理。管理类专业是个什么万金油，这就不用多说了，在毕业生人数赶超出生人口的现在，毕业就等于失业。 她晦气地把简历塞回包里，马不停蹄地就开始刷应聘软件，争取今天多面试几家公司。 然而她没想到，几分钟后，她就遇到了今天第一件大离谱事件。 她正刷着手机经过一个路口，忽然就听到一种禽类扑棱翅膀的声音。她还在疑惑，振翅声瞬间近在耳边响起，一阵飞沙走石后，毕昉呆在原地。 在这么大个市中心，到处都是大牌专柜和奢侈品门店的，她竟然被一只不知道凭空从哪里飞出来的鸡扇了几翅膀，还踩了她一脚！ 毕昉回过神第一时间吐出嘴里的一根鸡毛，憋不住嘴里的怒吼。 “我今日必杀鸡！” 她撸起袖子正准备找鸡算账，然而却看见了让人惊奇的一幕。 那只鸡仿佛是一个赶路的人似的，狗急跳墙地从她身边匆匆路过，一落地就撒丫子狂奔，目标明确地往前冲，一下就没影了。 毕昉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见一只鸡能跑这么快，不到半分钟竟然从这条街消失了！ 这件事说出来都让人觉得荒谬，谁会相信她在市中心莫名其妙被一只飞出来的鸡给扇了？ 毕昉原本为了面试精心整理好的头发都被扇乱了，后面还凌乱挂着几根鸡毛。 她憋了一肚子气，手机却在此时传来“叮咚”一声，这是她给招聘软件专门设的提示音。 毕昉一愣，也不管鸡的事情了，忙不迭第一时间点开手机查看。 只见给她发来消息的是一家名叫“深夜餐馆”的餐厅，一看就知道是那种薅了一堆新简历就随机群发的敷衍样子。 点进这个餐馆的主页，里面潦草的就仿佛一间没装修的茅草房，什么资料都没填写，底下也只简单地挂着一个招聘需求。 “招餐馆厨师，条件不限，时薪20，夜班面谈，包食宿，有意者到店详谈。” 招聘需求敷衍得像是上厕所时随便用脚打出来的一行，里外里都透露着不正规三个字，但是上面的“条件不限”四个字着实一下子吸引住了毕昉。 没办法，就刚刚那个月薪的行政岗，都以她不属鸡为由拒绝了她呢。 尽管毕昉觉得，一家会给简历上写着“公共管理”专业的她发消息的餐厅十有八九不是什么靠谱的，但她现在只想快点找个班上。 而且刚好，她确实很会做饭。 她决定直接去那家餐馆看看。 - 因为贫穷，毕昉在公交车上摇了差不多两个
小时才到，差点在车上睡着。 然而下车后，看到挂着“深夜餐馆”招牌的餐厅，她彻底清醒过来了。 无他，这餐馆也太破了！ 尽管餐厅外墙装修看起来挺特别的，红木漆的柱子，上面用艳丽的色彩画了些她看不懂的图案，门口还挂了两个显眼的红灯笼，像是个复古主题的餐厅。 然而一边门上积的灰尘厚的让人觉得一靠近立马就会得尘肺病，另外半扇门半掩着，里面黑洞洞的，里面什么也看不清。 就这样，这餐厅的门上还挂着个小木牌，上面写着“24小时营业”。 毕昉差点笑出声。 就这地方，还需要24小时营业？ 只是想归想，冲着“条件不限”和“包食宿”她也得进去看看。毕昉走上前，推开那扇半掩的门，木门发出嘎吱一声。 餐厅内部的装饰也十分主题化，墙上挂着各种奇奇怪怪的小道具，不知什么动物的牙齿、碎了一半的面具，甚至还有一颗非常逼真的人头。 不知道是不是毕昉的错觉，她老觉得那颗头在看她。 然而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她并不觉得特别害怕。她的视线只被餐馆尽头的一面墙上的大面积绘画吸引了眼球。 那一整面墙，没有挂任何东西。只用了不知道什么颜料，涂了一张巨大的人脸。 那张狰狞的人脸上肌肉横飞，一张黑洞洞的巨口朝墙外的人大张着，仿佛是一个巨大怪人把脸探了过来，蹲在墙后等着它的猎物入口。 整张画透露着让人不适的观感。 毕昉抽了抽嘴角，忍不住在想，这地方真的会有人来吃饭吗？ 刚这么想着，一声响动吸引了她的注意。似乎是餐厅里的员工听到了她推门的声音，转过身来看她。 那小年轻染着一头黄色的卷毛，一双眼睛圆圆的，似乎没想到突然有人进来。 不知道是不是毕昉的错觉，她老觉得那小年轻似乎有些惊慌失措，他手上还捧着一副十分逼真的假牙，假牙上的牙齿仿佛是什么野兽的牙齿，十分尖锐，还在他手上咔哧咔哧地抽动了两下。 毕昉：！ 电动的吗这玩意？ 不过她对这东西不感兴趣，她走上前问：“你好，我是来应聘的，你们餐馆是在招厨子吗？” 小年轻见她没注意自己手上的牙齿，似乎松了一口气。他忙不迭把手上的东西藏到身后，闭着嘴巴冲她礼貌地笑了一下，然后无声地点点头。 毕昉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的表情立马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试探性问道： “请问，应聘找谁呢？” 那小年轻用手指了指旁边的一个虚掩着的办公室，依旧没有说话。 毕昉立马道谢。 她松了口气道：“对不起，不知道您不能说……”她说到一半立马住嘴，又道：“反正谢谢您，我一开始还担心您听不见呢。” 说罢她直接走向了那边的办公室，却没看见她身后的小年轻瞬间裂开的表情。 半晌，他默默无声地把手里气得在抽动的假牙塞进了自己嘴里，那牙齿瞬间和他的牙床融为一体，一副尖利的兽牙冲毕昉的背影呲了出来。 “深夜餐馆”自然不是什么普通餐馆，这家24小时营业的餐馆，白天在人间营业，晚上……却是为妖怪开放的。 身为餐馆员工的小年轻自然也不是什么普通人类，而是
妖怪。 刚刚他想起自己几天没刷牙了，就把自己的牙齿拿下来准备洗洗，正洗到一半呢没想到毕昉突然进来了，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这个愚蠢的人类竟然说他是哑巴？！ “啊，对了。” 没想到刚走没两步的毕昉突然杀了个回马枪。 小年轻两片嘴皮很怂地迅速上下一包，藏住了尖利的牙齿。 他挤出一个无害的微笑，冲毕昉点了点头，继续装哑巴。 毕昉友好地笑道：“你身后的小尾巴真可爱，在我们餐厅上班都得打扮成这样吗？” 小年轻脸色一僵。 他默默地用手把自己身后那根长着虎纹的小尾巴往后藏了藏，黄色的鬃毛在地上扫了一下。 刚刚被毕昉吓了一跳，没想到尾巴竟然因为应激自己跑出来了！ 他僵硬着一张脸，伸出手摇了摇，示意不用。 毕昉松了口气。 她知道很多主题餐厅的员工都会打扮成餐厅主题相关的样子来招揽顾客，这个餐馆一进来看就感觉像是什么妖怪相关的主题，因此看到这人背后挂着尾巴也不稀奇。 但是她自己倒是不太想的，厨师如果还要打扮太碍事了。 角落办公室的红木漆门虚掩着，上面挂着牌子“非员工勿入”。 毕昉礼貌性地敲了敲，因为门本来就是半开的，她下意识便推开了。 然后…… 两只巨大的雪白毛爪子搭在红木老板桌上，旁边的茶壶正煮着水，汩汩地往外冒着热气。 屋里的中年男人似乎没想到会有人进来，他正惬意地靠在老板椅上哼着不知道哪个年代的小曲儿。 这突如其来的开门让小曲儿戛然而止，屋里的男人和毕昉瞬间大眼瞪小眼。 后面想起什么急匆匆赶来的小年轻见状，差点哑巴都装不下去惨叫出声。 这人自然是深夜餐馆的老板，张九。 他是一只狐妖，脚汗比较多，平时没事喜欢把脚搭在桌上晾晾，听着小曲儿泡着茶，这就是他的人生一大快事之一。 刚刚的他爪子都舒服得差点张开了，门一开，直接萎了，现在僵在桌上不敢动。 张九面上淡定无比，却在心念电转怎么把这人类给糊弄过去。 没想到撞见这原形的毕昉却突然笑了：“原来老板您也有这种爱好啊。” “我是来应聘的，现在方便面试吗？您看您……要不要摘了手套再聊？” 张九定定看了她几秒，然后缓缓露出了营业微笑。 - 十分钟后，老板桌前后，一人一妖间氛围严肃。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我们要招一个厨师，条件就是你看到的那些，白天上班小时工作制。我看你简历……” 张九咳嗽了一声，看向毕昉专业上的“公共管理”。 因为是临时决定来的，毕昉也没专门准备简历。她一见张九眼神游移，立马自信道：“老板你放心，虽然专业不对口，但是我做饭特别好吃！中餐西点都拿手！” 张九捂着嘴。 就这服务生的薪资招厨师能有人来应聘就不错了，张九对这人的要求就是——只要做的饭人类能吃，就行。 他咳咳两声爽快道：“行，那就这样吧。” 没想到毕昉却开始扭捏起来，她
试探性问道：“老板我能上夜班吗？面谈一下？” 张九闻言脸色一僵。 这餐馆的夜班自然不是谁都能上的，他正想拒绝，却在此时才注意到毕昉头发后面似乎粘着什么东西。 ……好像是鸡毛。 张九脸色瞬间一变，他凑近了点仔细嗅了嗅，隐隐约约在上面嗅到了一股妖味，他一拍大腿道：“原来是要上夜班，你不早说！还挺能装你这小丫头。” 毕昉：……？ 早说？早说什么？ 毕昉连忙补充：“夜班是有补贴，对吧？” 她一下子露出了真实目的。 张九此时却跟发现对面是自己人似的放松下来，根本没注意到毕昉话里的意思。 他一边端起桌上的茶盏享受地抿了一口茶，一边道：“夜班每天。” ！ 毕昉：“每天？这么多？”她觉得自己来对了！ 妖币，很多吗？张九不由得产生了价值观错乱。上夜班那肯定是给妖币的，跟白班自然不同。 他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给多了，但是他很快意识到妖币在妖界根本不会有妖搭理他。 这只鸡妖这么穷啊？ 两人同一时间都产生了自己占了大便宜的错觉。 毕昉努力忍着内心的激动，假装淡定道：“那老板，我明天就来上班吧？” 张九生怕毕昉跑了，迫不及待一锤定音：“我看你今晚就来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