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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山下小蛇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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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至毒(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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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若月和青广陵一路跟着李公子至西湖之滨,人就消失了。 月华清辉下,别样红的荷花瞧着分外清晰,除了两人,人影再无一个。 “人呢?”白若月四下看着,湖边冷清,哪有李公子的人影?此刻周遭静谧,尤显得不远处夜市里热闹非凡。 青广陵跟随着月石粉的微光,蹲下身子,指着地上一处黢黑的东西道:“只剩下一副人皮。” “人皮?” “不过如此看来,黑雾以及这个披着人皮的‘李公子’,只可能是狼妖。”青广陵说着自己的推断,“被复活的孤魂野鬼,不具备这样的法力,能驾驭人皮并幻化成凡人。” 白若月只“嗯”了一声,不再说话。这一晚事事相连,一环扣着一环,她还未从方才死去女子的尖叫声中缓过劲儿来,眼下狼妖又逃了。她望着不远处的金山寺,尤觉苍生渺小,不过一瞬,月仍是月,寺仍是寺,那人儿已是生死之别。 青广陵望着白若月的背影,还能看到她后脊微微抽动,显然是伤心还未过去,他抬手想去拍一拍她的后背,可又不确定若月是否还恼着自己。那只手就悬在空中,欲动未动。 借着月光,白若月看见地上的两人的影子离得极近。公子的手抬起来,犹犹豫豫后,又落下。 他道:“不知司贤那边怎么样了?我们去找他吧。” 白若月仰头看着月亮,这个时辰,是昨日安和跑回药庐的时候,她只道了句:“好。”说罢朝着药庐走去。 西湖去往药庐的方向,要路过临安城里最繁华的夜市。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别无他话。 白若月仍是蒙着脸,唯恐被相熟的人瞧见,引出些不必要的是非来。毕竟六月十五日夜里的此时,她应该在药庐外与青广陵看月色入户。 喧闹街市里,勾栏瓦舍间人来人往。有一处唤作“逢春楼”的地方,五层高楼里亮着灯火,好不热闹! 逢春楼门口点了一盏黄色栀子灯,于凡间,这便是一种提醒——此间吃酒有舞姬作陪。 快步走着的白若月,忽被身后的青广陵扯住了胳膊。顺着胳膊上纤长的手指看去,带着青红獠牙面具的青广陵轻抬下颌,示意着她去看不远处逢春楼外的行人。 白若月扭头回去,就见逢春楼的门口,许宣正勾着李用的肩膀,两个人喝得醉醺醺地往外走。她后退了一步,躲进灰墙巷子里,想着待两人走过去再出来。 原来六月十三那夜,许宣见过白若月之后,才听闻李员外家里有些邪祟,请了闻名城内外的天藏法师来家里降妖除魔。他日日提着礼物去李府上,想要扮作不知晓李员外非礼白若月的事情,以看病之名,对李员外表个忠心。 那李员外过了两日才下得床,听家仆来报,说许宣求见,只推说不见。一想到明明到了嘴边,却有没吞进肚子里的小白娘子,李用心里寂寞难耐,于是从府上后门溜出来,到逢春楼去吃花酒。 许宣使了不少银钱,疏通了李府看门的小厮,追着李用往逢春楼奔。他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在酒席的最后,与李员外同饮了一杯酒。此刻,正借着酒气,以送李员外上马车为说辞,来探探虚实。 许宣道:“听闻李员外病了,小生心里彷徨啊,可算见着员外一面,不知李员外这是怎么了?” 李用一听,猜他许是不知晓自己欲对白若月行不轨之事的详情。又心下怀疑,若那小白娘子是妖,这许宣是否晓得?就假意问道:“那日未曾好好招待小白娘子,不知她这两日可好?”

> “那日夜里,白姑娘说身子不大爽利,早早就离了席。”许宣绝口不提白若月和自己说的那些,想着总归与白姑娘已经缘尽于此,拿住李员外这个大金主才是眼下要紧,信口胡诌道:“我还想着,这样不好,主人做寿,我们既然是被邀请来的,怎好早早退去呢?我心中已定,想择日选个好时辰,与白姑娘同去看望你呢!” 李用哈哈大笑,心想,看来小白娘子同许宣只字未提,这也正常,哪个黄花闺女会同心上人说自己险些被玷污了清白的事情呢。听着许宣说的言辞恳切,李用心下又痒痒起来。 原来那天藏法师在李府住下,两日内做了三场法事,扬言说家里假山下是蛇仙于人间的安乐窝,因为李府前几日动了土,扰了蛇仙清修,是以才爬到屋内横梁,以做警示。 天藏法师说得煞有其事惟妙惟肖,李府上上下下无一不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连夜就将假山挪回去,又设香台贡品,还去城外捐了座塔,给“蛇仙”休憩。 又听许宣这么说,李用更是觉得那小白娘子如花美眷一样的标志人物,怎么可能是妖怪呢?不过是府上不小心惹得蛇仙动怒罢了。 他惯是个色.胚,还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那种,如此一听,心里已经了然许宣何意,不觉又荡漾起来。那许宣必是愿意舍了心上人小白娘子,来同自己交好。 回想着那日没吃到嘴的美人,李用搓了搓掌心,原本因醉酒蹒跚的脚步都变得正常,他捋了捋胡须,赞许地看着许宣:“昨日府上管家说要采买下半年药膳所用的药材,我正愁去找谁呢!还好今日瞧见许兄弟,这不是刚好?做生不如做熟。这些事情,交给你,我最是放心!” “那员外待我可是千恩万谢的好!”许宣也瞧明白这局面了,李员外对白若月是贼心不死。他心里窃喜,总归白姑娘“恩断义绝”之语,李员外也无从得知,他只管先应下,之后再寻些借口逃脱便是。若是李员外真有心纳白姑娘为妾,他自会找媒人说亲去,自己从中讨个好,也不会吃亏。 李用仍是不放心,继续试探着:“从前我还当小白娘子与许兄弟是一对璧人呢,不过近来冷眼瞧着,好似不同路啊?” “朋友、知己之交。”许宣满脸阿谀奉承之笑,“自是不如我同李员外这般亲昵。”他暗暗将自己与白若月划清关系,为的是让李员外有机可乘。 “那你可真要带着小白娘子来看我呀!”李员外醉醺醺地朝着马车走去。 许宣借着酒意,勾住李员外的脖子,扶着他,“哪里话?!李员外都要与我同富贵了,李兄许弟,这等小事,何足挂齿啊!” 不远处的灰墙巷子口,月光照在白若月的后背,她的影子投射在身前的地上,显得倾长又暗黑。 她觉得浑身上下冷冰冰的,自己好似看不透人间了…… 从前都说,六道轮回有三恶道,三善道。三善道之中,凡间最好,是各界都向往的地方,因凡间有滚滚红尘,有烟火气,有人情味。 她还没感受够烟火气和人情味,就被坏人予以致命一击。就在两日前,她与许宣说出以后形同陌路的话之后,她还在心底替许宣找补,他不过是困囿于自己的生活,才会这般冷漠和是非不分。 却在这时,她头一遭发现,是自己将人想简单了。许宣这人,是恶,是坏,是卑劣地让人不齿。 不远处,月光照耀着金山寺。本来是盛夏凉爽又美好的月圆之夜,白若月却觉得寒意袭人。她浑身都在发抖,伸手去触碰冰凉的灰砖石墙,以让自己能够站稳。 眼泪无声地滑过脸颊,她强忍着不哭出声

音来。因为她没想到人可以坏到这个地步,知己相称却行毁人清白之事;没想到自己在许宣眼里竟然如个玩物,可任意推之送之;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报恩,到头来确是一名不值的被人看轻。 她心里难过极了,是自己一厢情愿,想错了,也做错了。 忽然有一只温暖的手掌覆住了她冰凉的掌心,十指相扣,捉得紧实。 白若月没有回头,她晓得牵手之人是青广陵。她也没有推开,因为此刻,她太需要有人拉她一把,让她从寒潭深处缓过心神来。 青广陵一手牵着白若月,另一只手的指尖唤来五叶莲花印。 小小的一个符箓,还不如指甲盖大,轻飘飘地飞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落到了许宣的后脖子的衣领处。 许宣伸手挠了挠,原本没当回事,只以为是什么小飞虫。 挠了两下之后,越发觉得痒了,他扭头回看的一刹那,五叶莲花印“噌”一下化作千百条不过手指大小的小白蛇,爬到许宣身上,钻入他衣领中! 只一瞬间,千百条小白蛇如汹涌潮水,祸水东引,铺天盖地涌到李员外身上。 许宣大喊:“救命啊!蛇!蛇!” “啊!啊!”李员外叫了两声,倒在地上抓痒!登时吓得尿了裤子,污浊淌了一地。 两人连滚带爬,惹得周围行人哈哈大笑,因为只有这两人和神仙能看见小蛇,旁的凡人根本瞧不见。只当时两个喝大的人,当街出丑。 “看这两个疯子,一瞧就是喝多了在混闹!” “所以说,酒是穿肠毒,不能多吃啊!瞧这两人丢死个人了!” 白若月望着在地上鬼哭狼嚎的两人,又看着青广陵,唇齿微启:“这……” 青广陵牵起白若月的手,拉着她走过了地上打滚的两人后,一字一顿地,如在许下海誓山盟,“在我这里,小白蛇也好,若月也罢,都是无比重要的存在,不会也不可能成为一个物件。” 他停了脚步,眸子里如寒潭映月,闪出光来,垂眸只瞧着白若月,无比认真地问:“若月,我这番说的,你可懂了?” 白若月似懂非懂,心里感恩之情多过于旁的复杂情感,她点了点头。这一刻,她希望有人可以给她以温暖,给她以安慰,而他,给了。 青广陵的嘴角扬起了一抹微笑,被月华照亮,胜过人间风景。不过这微笑只出现了一下,又消失了。 因为两人的手晃晃间,碰到了他腰间的墨玉龙佩。白若月低头看去,即刻便想起了九天玄女。 她分明知晓,此刻她不该恼这个,也轮不到她醋,可没来由地,她就是觉得心伤。姑娘的手掌逃脱开了公子的手,径直往药庐走去。 青广陵不明所以时,站在药庐不远处巷子口等着两人的司贤,朝着二人跑了过来。 药庐外,竹影横斜,入得棋局的三人重聚,各自说着发现。 司贤:“怎么样?可看见是谁杀的人?” “一团黑雾,”青广陵道:“我们追到那团黑雾的时候,鬼已经跑了,只剩下一副人皮,应该是狼妖无疑。” “那太好了!我这也肯定,安和没有杀人的时间,因为他一直都在金山寺的山间的卷丹花丛里刨百合。”司贤长话短说,将自己在迷沱棋局里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 原来,司贤入了迷沱棋局后,就一直跟着变成一匹黑狼的安和。 黑狼离开药庐径直就跑去了金山寺,钻入山间黄灿灿的卷丹花丛中,开

始用爪子刨卷丹的根茎——草药百合。 安和从前答应过司贤,卷丹的花期不长,他要赶在花期结束前,将百合都挖了。司贤没想到,他都变成黑狼了,还惦记着这事。 没多久,黑狼的眼睛闪耀出墨绿的光来,它好似被什么东西召唤,朝着山下跑去,不过只跑了几步,它曲腿登入土里,死死地不肯走。 如此反复了好几次。 隐身在一旁的司贤看懂了,是有人试图去控制黑狼,安和试着去拒绝那样的召唤,而方法是,自.残…… 热热的血流染红了黑狼的爪子,它还是没有停下来,继续使劲儿地挖着百合…… 司贤说到动容处,唇上都是颤的,“我确定安和不是狼妖,同时,我也可以向六界掌司证明,因为这事有人证。” 这一夜,金山寺里的老僧在高高的月台上搬了半宿的柴火,因为他预测两日内会下雨,提前将柴火搬到柴房去。 金山寺的月台地势很高,借着明亮的月光,刚好可以看见一匹黑狼在黄色的卷丹花下,刨百合。 不知是因为什么缘由,狼好似很想跑出去玩,可没跑几步,又回来继续刨。 老僧搬了半宿的柴火,就见黑狼刨了半宿的百合。 他觉得有意思,将这事当成趣事,同夜里登东的和尚笑着调侃了一回。 至此,真相大白,不管狼妖附身在何人身上都好,杀人的,绝对不是安和。 青广陵打开扇子,说道:“如此,我们没有白来。”他抬头看着白若月,想获得她的一线目光,不论是赞许也好,肯定也罢,哪怕就是毫无情感地看自己一眼也行。可白若月的余光扫到了青广陵,却不肯多瞧他一眼。 司贤将两人间微妙的情感看在眼里,催说:“赶紧出这迷沱棋局吧。” 青广陵的掌心向上,停在空中,唤了句:“云鹤扇来!” 云鹤扇摊开,漂浮在空中,青广陵的指尖落在扇面形成的棋盘上,扇上墨字已变成棋盘纵横与黑白双子。公子捏住黑色棋子,走了两步棋。 忽有一阵荷风迎面吹来,众人不自觉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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