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厚都快哭了，憋着嘴，要哭不哭的样子惹得少年嗤嗤笑了：“她们只是无聊了” 他刚准备收起竹筒，楼上照月弯了弯嘴角，媚笑道：“说来真巧，奴家也渴了” 不知怎得，“嘶”“呼”“呵” 偶有吸纳声惊现。 场面又陷入死一般沉静。赵怀民有点失神，转瞬侧目问猴子：“你的水可动过了？” 猴子：“呜呜呜”“嗯嗯嗯” 他本能地摇头，而后又拼命地摇头，好像已经猜到自己大人的意图，死死地抱着自己的竹筒不撒手。 “无妨，我就是问问” 这时赵怀民早已逡巡一圈，目光正停留在诸葛厚...的身后。 “赵探花不是嫌弃奴家吧...” 照月话音未落，只见少年径直走向京河边那从绿油油的芭蕉树旁。 今年的芭蕉树十分茂盛，叶子鲜嫩又茂密，丛丛缠绕在一起，若是以往早就被街坊邻里的孩童摘了去，弄得一团凌乱。 再转身，那硕大的芭蕉叶子被少年编制成一个茶杯，还带有绿色盖子。 濯濯~~，茶水倾倒时，发出清脆的响声。 “还望姑娘莫要嫌弃” 下一瞬，他随手一掷，那湛绿的芭蕉茶杯稳稳当当落在照月的跟前。 两人转身便离去了，徒留微微失神的众人。 “快快”“照月，你这茶水真香~，快尝尝”“就是就是，茶水还带着花香，隐隐还能嗅到一股淡淡的芭蕉嫩叶的清甜香气，看起来很可口哎” 照月收回来目光，压低了嘴角的弧度，冷笑道：“不就是一杯茶，至于...” 她一饮而尽，只是眸色渐渐加深，透过人群死死地盯着那浅蓝色的背影出神。 “怎么样？” 旁人见到她第一次这么呆愣，忙夏促道。 照月娇笑道：“这茶确实不错” 茶水甘甜带着淡淡的花香，花香中充斥着恬淡的泉水，入喉时还有一股芭蕉叶子鲜气始终萦绕在喉头，冲散了素日里那些心中那些郁结。 这些纷扰是她的，旁人自是不知道，只当是她又闹脾气了。 这一幕正巧被江氏看见，姑嫂两人刚好要路过桥头往京安街走去。 乍一听见这里的动静，吓得忙躲在桥墩后面瞧个仔细。 江氏手心出汗，后怕道：“看来日后咱们可不能走这边了，哪怕绕点路也不能走这里” “这些个姑娘家家要钱不要脸面，也不知什么时候能醒醒，人这一辈子就这么短，找个实在人过日子多好...” 她牵着小姑子的手，佝偻着身子，不忘念叨几句，没有留意到身旁人的异样。 许画棠只是觉得刚才那人有点耳熟，只是脑海里并无什么音容能对上。 她歪着脑袋，疑惑问道：“嫂嫂，听您的”“话说，刚刚那人...” 说起赵怀民，江氏言语间有些可惜：“那小子瞧着像是今岁的探花郎赵家小子，长相不俗，就是身子差了些，整日汤药不离身，可惜了一身好文采..” “喔”“那确实有点可惜” 毕竟能写出《危楼赋》那种恢宏大气又富有哲理的歌赋，说明此人身怀远大抱负，没成想屈居于一县之令，着实有些唏嘘。 江氏刚好侧目，但见小姑子眼里流露出那种
可怜之色，轻笑道：“怎么？棠儿看上他了” 要不是嫂嫂语气恳切，许画棠跺跺脚，嗔怪道：“怎会？人家还没知道他是圆的还是扁的，怎么会如此轻率” “我啊，还是趁着年轻，看看大好山河多好” 偏偏为了个男人蜗居在后院，这不是她目前想要的生活。 “确实，要说风景好，还是咱们邵阳的风景独一份，这些日子怕是满城烟雨，各色花到处都开了，可惜盛京是找不到这这样的好景色” 论起来，她有点想念邵阳的风景。 “嫂嫂这般念着那边，不如有时间回去看看也好” 风景旧曾谙，何处也比不上故乡。少女微微蹙眉，这时三两个蝴蝶竞相扑在她的斗笠上，引起了她的注意。 江氏挽着她的手，浅浅笑而不言语，言语间颇有些走神，步子稍稍落后几步。 恰逢微风正起，桥头花香弥漫，蜂围蝶绕好不热闹。 “哎~，有蝴蝶” “嫂嫂~，快看” 五彩斑斓的蝴蝶争相竞走，少女透过斗笠追着它们跑了几步，见蝴蝶扑哧着翅膀在桥头的野花上留恋，手里执着团扇，许画棠福了福身子，慢慢扑了过去。 下一瞬，眼前一黑，与一少年撞了满怀。 “当心” 随着清润的话音入耳，许画棠略略失神。 原来正是赵怀民刚从另一头走过来，诸葛厚嘴巴微张，脸上的笑意慢慢凝滞。 少年本能地牵制住来人的手腕，见那女子站稳了身形，顺势扶住了斗笠，忙问道：“姑娘，没事吧？” 语气不急不徐像幽篁里的清泉叮咚悦耳，只是他眉宇间带着淡淡的疏离。 许画棠忙福了福身子，满是歉意：“多谢公子” “棠儿，没事吧？” 稍稍落于身后的江氏也赶上来，目光上下打量着小姑子，就怕她磕着碰着，横在两人中间算是拉开了他们的距离。 “原来是赵大人，草民失礼了” 两人微微福了福身子。 诸葛厚听到这音儿有点耳熟，忙上前问道：“还是真是许大嫂”“真是巧了。今儿个天色不错，确实该适合出去走走” “两位快快请起来，莫要多礼” 赵怀民眼色快，虚虚扶了她们一把，算是打破了颇有些局促的气氛。 听到诸葛厚的话头，江氏看了看风光月霁的少年郎，又转头看向泼猴似得诸葛厚，心里有了一番计较，含笑道：“还真是巧了” “日头不冷不热，周遭花也开了不少，整日在屋里带着憋得慌，这不出来走走，权当散散心”“有时间你们可要去我那里坐坐” 这话虽是对着诸葛厚说得，她也是扫了一眼赵大人，算是礼貌性问候了一句。 偏偏赵怀民还未说话，诸葛厚歪靠在桥面上，嘴里叼了一根狗尾巴草，喜笑颜开道：“那可太好了” “小子先谢过许大嫂了，只是这些日子怕是不成，日后有时间一定..一定去家里坐坐” 江氏脸上带着笑意：“那可太好了”“既然两位忙，草民这就不耽误您了” 走之前还不忘道谢一番。 拉着小姑子的手，对着赵怀民神色真挚，连连道谢:“刚刚真是多谢大人了” 赵怀民抿了抿唇角，只道是：“无妨”
; 他礼貌性勾起笑意，却不知那三两只蝴蝶竟然在少年的身上翩跹起舞，这时许画棠刚刚抬眸就看见这一幕：霎时便愣住了。 诸葛厚抿嘴偷偷笑着，哒哒~，赵怀民用着竹杖与江氏点头示意，“两位慢走”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两人便擦肩而过。 “大人，您看这桥原本叫伊人桥，只是自从那位驸马来了后，非要改成什么美人桥，说是这是他们邂逅的美好回忆，应该被刻骨铭心一辈子...呸呸呸！什么美人桥，哪有伊人桥好听，你说是不是大人” 赵怀民看了看四周，春藤芭蕉爬山虎，小桥流水人家，两岸垂柳披拂随风依依，河道中的船只... 日头慢慢偏西，春风夹着凉凉的湿气在桥面走过，他心情本就不错，指着两边的古楼感慨道：“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选自《望海潮》 不知怎得，他想起来江南，那里此刻更富有烟雨气息吧，脑子里唯有这么一首诗恰好能道出心中的江南。 与江南不同，京都的美更粗狂些。吊栏画栋，飞禽走兽，总能在名胜古迹间得以窥见，颜色上面或灰或暗淡，总归是有明显的岁月痕迹，沉淀出历史的文化底蕴，亭台楼阁越年久，好似陈酿的酒水更有味道。 江南好似不是这般，一场烟雨一场新，东风破，千树莫，春风过，百花开，夏风卷，城城披绿，西风错，万物落，周而复始，年年岁岁不相同，岁岁年年又是一个轮回。 一年四季的景色格外分明，让江南的城看起来更有烟火气息。 “烟柳画桥..”诸葛厚在一旁听了个仔细，细细琢磨着自家大人的诗词，眼底闪过一丝惊艳，他也摸着脑袋笑嘻嘻地跟在赵怀民跟前打转，感慨道：“大人真是文采好”“小子只觉得眼前的景色有些好看，与江南那边颇为相似，没成想经过您这么一说，小的发现还真是小桥，两岸柳树随风飘，河岸边的万千船家穿梭其中来往不绝，伫立在桥头一眼看过去仿佛能看到千家万户在河边嬉戏打闹，这么一看，百日里的盛京虽然没有夜间那么热闹，倒也不错...” 赵怀民也是一时兴起，听到他这么一说，浅笑道：“白日里更好看” 黑夜里藏污纳垢，太多的豺狼虎豹伺机而动，并不是他们这种职业人喜欢的时辰。 京兆衙门的上上下下大抵都不喜欢这里的夜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