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宴鸿嘉接通了电话，这一次他开了免提。 爸爸略带清朗的声音响起：“你什么时候拿的医院鉴定报告？” 宴鸿嘉：“早就拍了照片，存在相册里，大概是补课之前。” 爸爸沉默了，左篆的心也沉了下来——他早就有这个反击立德的打算了，左篆的事，也的确是他的东风。 他想得好远。 “噢，”爸爸尽量让自己的语调上扬，听起来像没事人，“你现在心情怎么样？” 宴鸿嘉笑说：“心情很好，真的。” 他看一眼面前的左篆：“班长在旁边呢，她看起来状态差多了。” 左篆：“……” “这事你们武老师联系我们了，过段时间我和你妈妈会去学校一趟。”爸爸说，“还有立德那边，他们校董已经在试图联系我了，我装死没搭理，他们可能也会找到你，到时候你也装死别见，就跟以前谁都不搭理时一样。知道了吗？” 宴鸿嘉点头：“知道了，放心吧爸爸。” 左篆脑子晕乎乎的，她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新的世界：“接下来会遇到什么麻烦吗？” 宴鸿嘉把手机放在桌面，他的心情是肉眼可见的好：“接下来，就是公司与公司、学校与学校的交锋了。” 晚自习之前，教室的人都到齐了。 左篆察觉到，在前门走来走去的人……有点多。 安以遥她们走过来，围在左篆周围，她双手插裤兜，很拽的样子：“那个乱挂人的小太妹滑跪了，道了歉，其他的自媒体账号也删了贴，现在小太妹说自己抑郁症。” 乔霓故作眼神阴鸷：“她们最好是，如果不是，那就超级加倍。” “还有就是……”安以遥目光移向宴鸿嘉，朝他比了一个大拇指，“陛下，你是这个。” 乔霓跟赞：“搅动一池风云，牛皮！我的主角人设又有参考了。” “你的无限宴游，有更新吗？”宴鸿嘉坐在座位上，问话的样子就像皇帝在问太子的功课。 新世纪太子就是不一样哈！乔霓理直气壮：“这不是卡文了吗，我现在只关注网络暴力的事，别的没心情。” 晚上的自习是英语，宴鸿嘉仍然心系网络，时不时拿出手机，躲桌子底下偷看。 他就是想看看，还有多人依旧在死咬左篆不放的。 “咳咳。”左篆的动作幅度不敢太大，偷偷戳戳同桌的腰，“别看了，武老师在后门。” 唉…… 宴鸿嘉藏好了手机，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事情的走向并没有完全按照他的预料走去，还是有一小批人继续在转发左篆的事，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网民真闲。” 不然怎么会一边吃王琳的造谣瓜，一边吃立德的瓜，两不耽搁呢。 “你不是要演讲吗？”左篆拿了纸笔，“来，确定一下选题吧，主题是独立思考，作文得以小见大。” 宴鸿嘉终于不再想网上的事，拿过来纸笔：“朕有想法。” 左篆看他在纸上行云流水地写下五个字——讨王琳檄文。 “……不，”左篆倒吸一口气，把手盖在那个标题上，“这个不、太中二了，场合不对，换，换换。” 宴鸿嘉没动，有点固执。 左篆的桌面被轻叩两声，他们回头，看见武老师的小动作——你们两个跟我来。
就这样，他们在众人好奇八卦的视线中跟着班主任离开了教室。 政史教研组办公室里，有其他班的班主任在座机面前接电话，见到武老师来了：“小武，这个电话是找你的。” 武老师皱眉，对左篆和宴鸿嘉说：“你们先等等。” 她接过电话：“你好？……不好意思，你是他什么人？这段时间可能不太方便让家长以外的人联系同学，你们着急的话，可以联系他的家长。”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武老师十分严肃：“这是学校的规定，我们要为学生的安全负责，这边还有别的事忙，就这样吧，先挂了。” 武老师没有给对方留余地，说挂就挂了。 “宴鸿嘉，立德那边打电话找过来了，你这段时间注意不要接触他们，一切都让家长和学校来处理。”武老师没有他那么高，就拍拍他的手臂，“放心，派出所那边也在跟进，没有人能伤害到你们，安安心心在学校上课。” 宴鸿嘉低低应下：“嗯……” 武老师主要和左篆聊，还给他们搬了两张凳子过来：“找挂人的那个匿名账号，是个初中生，还在外省，校长、年级主任还有团委王老师，已经在和他们学校对接了。明天王琳会暂时回家休息，你们也安心搞学习。” “武姐，”左篆抓紧膝头的裤子，“我爸妈什么反应？” 武老师犹豫片刻：“目前，还没有打通你爸妈的电话，他们应该还在上班。” 左篆松了口气。 *** 解放区，某居民区楼下。 夜里，红色的消防车闪烁红蓝信号灯，一辆红十字救护车刚刚驶离。 警戒线还没有撤走，路人围观的中心，一对夫妻搀扶着跪下来，对几位消防员磕头，撕心裂肺地说着感谢的话，然后被他们争先恐后地搀扶起来。 年轻的小战士接起了对讲机：“任务完成，跳楼者，已经救下。” 对讲机的另一边，是一道温柔甜美的女声：“辛苦了，你们——” “嫂子，”小战士疲累地叉腰，看着远处在花坛上坐着接受采访的老队长，“队长右手折了，医生说问题不大！” 对面顿住，只过了两秒：“活着就好，等你们平安回来。” 小战士狠狠点头：“嗯！” 消防宣传部的同事即将结束采访，最后问了一个问题：“刚才被救者的家长称呼您为英雄，想请问左队长，对英雄这个词是怎么看的？” 身后的霓虹街灯和路灯很亮，花坛四周借到了些许微光。 左篆的爸爸胳膊已经包扎固定好了，他还有些走神，眼里盛满了悲哀，没有受伤的手正捏着手机。 *** 第一节晚自习，武老师都在和他们聊天，一个是确定学生的心理状况，还有就是给他们打个预防针，对后续的时态发展做个准备。 “班长可以先回去了，”武老师指指宴鸿嘉，“你爸刚才打了个电话过来……” 左篆看他，转身回了教室。 “班长！” “班长！我们学校的官网发通告了，还有公安的账号也发文了，关于你的谣言和污言秽语基本搜不到了！” “现在是解放立德之战。” “立德高中的一个老师在网课上的不当言论被曝光，现在是全民仇富状态。” “哎——
来来回回，都是那群ID叫得最欢，我都要眼熟完了。” “篆篆，你居然是流年年的朋友！！” “我关注的百大UP和我的班长是好朋友，啊啊啊啊四舍五入我也啊啊啊啊！” 左篆一听，坐回座位上：“她发了什么？” “发了个挺你的视频，等我给你拿手机——” “不用了，我自己看。”教室很嘈杂，她这里挤了很多人，左篆翻开宴鸿嘉的桌柜，拿了他的新手机，密码她知道的，宴鸿嘉说想看进度随时用。 左篆轻车熟路的下载了，找到了流年年的主页，果然看到了一条和她有关的新视频。 【流年年】关于网传的解放中学校园暴力内容，巧了，事件主角我都认识。 姜流年平时录制吃播的桌子上没有食物，只有一杯绿茶，她的眼神带着护犊的狠厉，活泼甜美的气质荡然无存。 视频的开始，姜流年喝了一口绿茶，语气十分硬冷无情：“网上某曝光的一则校园霸凌转得挺火哈~放学回来，我的空间都在转发这件事。是因为同是学生，所以十分能共情原贴苦主吗？不，原因只有一个——都、是、熟、人。” 配合上姜流年的肢体动作，左篆仿佛看到了四个大字锤裂屏幕的特效。 “先看看我的空间里，同学转发内容都是什么画风吧？”姜流年剪辑了几张打了马赛克的截频，“看见没！全是问号！我看到的时候，也是满脸的问号。” 姜流年眼睛瞪圆，耸肩凑近镜头质问：“？？？你没病吧，王某人？你是从白狗山翻墙出来的吧？” 弹幕也是问号翻天，有很多是同学发的声援，还有吃瓜网友。 [居然有反转！！] [这反转也太快了！] [原下面也有很多帮那个班长说话的，看来是真的有反转。] [白狗山什么梗？] [白狗山代指精神病二院] “熟人局，说再多不如上证据。”姜流年拍拍手，“本人理科生，不会王某那种高明的春秋笔法，写不出煽动人心的文案。” 画面再次切到一张马赛克了隐私的截图，是空间截图。 姜流年画外音讲解：“王某不是说我老婆——哦~班长是我的宝贝老婆嘻嘻！说我老婆故意发了一张(哔哔哔)[字幕：体育生]的背影照，我去翻了一下，就这一张。” 就是李回归出现了小半个背影，镜头的焦点是李回归手里的那只巨大的蚂蚁。 配文：我去！ 弹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这？] [草] [果然无图无真相] [也不一定，万一有其它图片没放出来] [那就让马赛克姐放呗] 姜流年：“好死不死啊，我还有一段录屏。” 然后，左篆就看到了野炊时，姜流年录制的那一段，比放出来的时间要长一倍。 出镜的同学都打了码，李回归被码上体育生三个字。 [这不是很正常的男生之间的打闹吗？] [谁会对喜欢的人说“你结婚的时候给你老婆看这个”啊……明显就是损友] [争宠？？这特么不是中二病吗哈哈哈哈护驾笑死]
[这视角……班长多高啊] [我草，我也晕3D了] 视频还没放完，上课铃响了。 左篆在教室待不下去，偷偷把手机揣裤兜里，走上讲台：“老师，我去隔音室呆一下。” “去吧。”英语老师颇为同情地点了点头。 左篆靠在隔音室的墙上，把姜流年的视频看完，扫了一眼评论区的内容，大部分人都觉得这瓜太恶心。 姜流年还置顶了一条链接，是学校放出的那个通道疏散的视频。 公告加上完整视频加上警方出面发声，还有造谣传谣者纷纷闭麦跑路，以及立德高中被架到台面上，诋毁她的账号受到了孽力回馈，这仅仅只是反击的开始。 左篆对后续不感兴趣了，她开始搜索立德高中校园霸凌的消息，结果出乎她的意料——一条也没有。 零星的几个账号表示：平台删的，立德高中砸钱了。 左篆不死心，又回到破站去搜关键词，文章很少，但是视频挺多，虽然播放量只有几百，好在还能看到，还能有声音。 消息源账号应该是宴鸿嘉委托的那个人，他手里有几分伤情鉴定，左篆没敢一一点开，因为小图中的那带血的淤青，破裂的额角和呆滞的眼神，已经够显著了。 “他是在立德受刑吗？”左篆心头窜火，手指都有些发抖，这是她的同桌，每天都笑得很快乐的大男孩。 要是她，她也触底反弹，她也要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