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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是无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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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8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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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背着行囊的年轻人抬头,只瞧见一匹骏马自他面前飞驰而过。 以及骏马上身着男装便服的英姿女子。 “那位是……”年轻人转头问左右道。 “刚来闵都的?”旁边一个老者问道。 “是。”年轻人朝老者行礼,又道:“敢问方才马上是哪家的姑娘?” 便是民风开放的雁城,也少有女子身着男装单独驾马出行的。 寻常女子一般不会骑马,大户人家的姑娘便是俏皮、穿着男装骑马出行,也多是前呼后拥、悠哉游哉。 “是诸护军卫。”老者撇嘴道,“不知道又从哪里搜罗来了谁的罪证。” “诸护军卫……”年轻人思索片刻,问道,“可是从前嫁到何家的那位娘子?” “你知道她?”老者奇道。 年轻人不易察觉的迟疑一下,又笑道:“知道的,听人家说过这位的经历。” “你是来闵都求学考官的?”老者看着年轻人的行囊,又看他白净儒雅,故有此一问。 年轻人讪笑道:“惭愧惭愧,读过几本书、识得一些字罢了。只是到闵都找一份糊口的活计。” 老者又看了他几眼,道:“识字好啊,识字不愁找不到活干。哎呀,你不要再打听别的事情了,那些大人物的事情,与我们平头老百姓无关。” 年轻人笑着连连点头,整了整自己的行囊,继续往闵都城走去。 这里是闵都近畿,距离闵都城也不过十几里远。 诸晴快马赶到琳琅所,马还未停下,只是略略减速,她人已经跳下马去,将手中的缰绳丢给上前来的马夫,快步向值所里走去。 诸易上前向诸晴报告这段时间琳琅所里的情况,他现在做这些事情越发得心应手,讲述的井井有条,诸晴一心二用的情况下也能直接听得清楚明白。 诸晴进到房中,坐到案前,自袖袋中取出一截信筒,在诸易一声声报账中抽出其中的信件,抬手研墨准备誊抄、上奏。 诸易心无旁骛念完最后一条,合上手上的册子,看向诸晴。 诸晴写完笔下这句话,抬眼道:“嗯,小事你自行决断。对了,你另拨百两给诸涪,这次出去他队里有人伤亡,要作抚恤用。” 大安朝廷设立的各个部门,都会有一个小库,陛下赏赐、日常补给等存放于此,由本部最高的长官管理日常小事支度所用。 不过每月要将小库支出上报户部,若是小库空虚,也可以向户部申要。 诸易点点头,出门干活去了。 诸晴写好奏章,起身进隔间换了身官服,拿着刚写完的奏章进宫去了。 建兴帝端坐高台,面前摆放着摊开的奏章,他的指尖在桌面上敲打着。 轻缓,却在寂静的南斗殿中显得十分响亮。 诸晴伏首无言,心下已经有了计量。 片刻后,建兴帝开口道:“王勉、顾伊、陈语……诸晴,你这是要把朕的门下省端了啊。” “臣不敢。”诸晴缓声道,“事实如此,臣不敢有虚言。” 建兴帝笑道:“文武争驰,君臣无事,诸晴,你应该清楚,朕想要的是什么。” 诸晴卑声道:“论语有云:八佾舞于庭……。” 她言止于此,后半句话皇帝自己补充,她要是把这句话说出口,难保不会有

越俎代庖之感。 然而只这半句话,也叫建兴帝沉了脸色。 他盯着诸晴,像一座巍山,死死压住这个试图假公济私的臣子。 门下省行出纳帝意、规整礼仪之事,侍中侍郎一旦心有膨胀,就容易做出“八佾舞于庭”的事情。 诸晴跑出去这么些天,就为了抓别人的小辫子上来告状。 要知道穹王这个建兴帝的眼中钉、肉中刺还在那呢。 “呵。”建兴帝嗤笑一声,道:“诸晴,你熟读经书,可知‘刺人而杀之’?” 诸晴拢在袖中的双手攥紧,面对着地面的双眼缓缓一闭,平复自己骤然激起的心绪。 只听建兴帝笑道:“‘曰:非我也,兵也’。” “臣,明白。”诸晴睁眼,漆黑的眸子映着身下的金砖。 走出南斗殿后,诸晴径直回到琳琅所,神色无异。 只是提笔时,她久久不落笔,不知想到了什么,生生将一指宽的狼毫折断了。 木屑卡进诸晴的皮肉中,她却分毫不觉。 南斗殿上,她以“八佾舞于庭”作探,是在向建兴帝明确展示她的图谋。 礼仪之事,可大可小。诸晴以此作筏子,摆明了要和门下省的官员对上。可她与门下省诸位高官并无矛盾,甚至硬算还是有短暂的同僚之情,那这件事的有恩怨纠纷的,只能是亭原君诸垣一事。 门下侍郎顾伊曾经想借诸垣牵连穹王,但因皇后阻拦不了了之。 但这件事显然不是顾伊一个人做主的,他们沆瀣一气,在建兴帝眼中,便是诸晴因为这件小事将他们都记恨上了。 自诸晴回闵后,多次受帝王所托出闵查探,建兴帝的任务诸晴都能一蹴而就。 诸晴于建兴帝而言,确是一把好刀。 所以诸晴才在这时候,以此为探,看看建兴帝想要留下哪一把“刀”。 自然,诸晴在上表前便早有所料,以建兴帝之贪婪,恐怕不会做出择其一这种事情。 只是她没想到,建兴帝能这般坦然说出“刺人而杀之,曰:非我也,兵也”这句话。 他是在说,诸垣这件事,全是诸晴这把“兵”的责任,哪里怨得了别人。 自然,在《孟子》一书中,这句话本意并非如此。 建兴帝焉能不知? 他不过是在告诉诸晴,即便帝王错了,这最大的错误也在臣子。是在训诫诸晴为人臣的本分。 诸晴面露讥讽之意,将手中的半截笔丢进字纸篓中。 只可惜诸晴从头到尾都不想做他老老实实的臣子。 五月时对穹王策划的那次构陷,燃起的那把火便是诸晴自己放的。 陛下与穹王之间的斗争若是早早结束,那还要这把刀做什么? 更何况,穹王老了,生或者死对他没多大差别,诸晴还是更希望留着他,让他多享受一段提心吊胆、朝不保夕的日子。 诸晴今日与建兴帝一番对话,便知道就算穹王被扳倒,她也没那个权力通过建兴帝去解决掉那些曾经算计过她家的人。 所幸诸晴出闵都也不是只为了皇帝做事,她暗中自有筹谋。 现如今嘛……只差换个可以“通过”的皇帝了。 只是要做这样的事情,比前边那些事情都难得多,需要再仔细考量考量。 .

“宋晓登?”户部支度司费郎中看着手上这封举荐信,又看向递上这封信的年轻人。 面前的年轻人低眉顺眼,面带笑意,很是谦卑的模样。 “路州垠城县人士,无父无母?”费郎中又道。 这话不怎么好听,他也没多少重视的意思在,只是面前的年轻人依旧面不改色,道: “是,慈母早亡,严父罹凶,徒留登孑立。幸得垠城县县令垂悯,在垠城谋得栖身之处。后雁城府广纳役卒,登不才,偶蒙雁城府知府拔擢,不敢盘桓。” 费郎中看着面前这小子,觉他谈吐不凡,心下生出几分忌惮。 然宋晓登拿着程赋的举荐信过来,他又不好将人撵走。 ——听闻程赋在雁城当这个知府,治下严明、顺风顺水,颇受雁城府百姓爱戴,建兴帝对其多有嘉奖。而程赋又年轻,焉知不会有朝一日调回闵都平步青云之时? 费郎中媚上而不恤下,只担心这个颇有才华的小子进到户部,抢占了他的位置。 更何况宋晓登不过一寒门子弟尔。 于是他将举荐信置于案上,对宋晓登道:“既然来了,等过几日去跟这个月考官的人一道,答这些题目出来,看看给你安排个什么位置合适。” 宋晓登神色自若,行了谢礼,拿上举荐信,自户部衙门退了出来。 大安官员入仕一般分考官、举官两种。审核来考之人的上官,常常会在卷宗之外,考量这些人的出身,少有凭借才能一飞冲天之人。 举官则看举荐人的身份与他在相应部门中的关系。 显然程赋与这位费郎中没什么关系。 而程赋在给宋晓登写这封举荐信的时候,就曾跟他说过这些事情。 程赋自己都是在闵都被不断排挤,外放到雁城才能大展宏图的,在闵都里哪有什么关系? 只是宋晓登胸有鸿鹄,执意前往闵都,程赋只能含泪将这位极其能干的手下放飞出去。 就连举荐信程赋都未曾写给自己曾经待过的工部,而是将宋晓登举荐去了户部。 毕竟户部的长官何城他接触过,觉得是个不错的官员。再加上何城在雁城的时候也跟宋晓登见过,程赋记得当时何城还夸奖过这个户长,他只希望能借着这点旧情,让宋晓登这个真正有才华的人,在闵都里能少走一些弯路。 ——大安为了防止官员私相授受,一向不允许指名道姓举荐给哪位高官,只能由拿着举荐信的人去相应的部门。 虽然这个规定的用处不大,大家都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闷子,平日里官员勾结的也不少,这种规定也就做做样子,只欺负欺负像程赋这样的老实人罢了。 几日后宋晓登自考场出来,他对自己的作答很有信心,可他也不是埋头苦读的傻小子,对最后自己的“去向”也有所判断。 果不其然,费郎中给他安排了一个户部辖司的官职,那种在户部官员名册里翻百八十遍都不一定能找到的职位。 宋晓登看到这个结果后,笑着叹了口气,一面摇头,一面将手上的招令揉作一团,丢进字纸篓中。 只要不曾与衙门定契,这种招令不去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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