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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是无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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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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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家早请了两位稳婆到家中住着。 稳婆到的时候,诸晴已经被搀扶到落春院东厢备好东西的屋子里。 闵都的风俗是忌讳产房里人太多,怕冲撞了。 是以下人们都退了出去,后边诸晴临盆,房里只有两名稳婆。 这二人进了屋子,一位去贴安产图,另一位着搀着诸晴在房里走动。 慢慢走了几圈,诸晴的额上便泌出了许多汗珠,咬牙忍着一阵阵的疼。 这间屋子早清空了东西,只留下案桌、椅子与床具,案桌上摆放着生产所需的物件。 那位贴完图的稳婆将早前备好的褥子铺到地上,还小声夸着何家大气。 寻常人家接生,都是用的草垫,故又称孩子出生为落草。 走了会儿,稳婆扶着诸晴坐下歇歇,又扶着她,要她蹲、起数下。 也不知道这样往复了几次,诸晴已数不清时候,只觉得双眼发黑,闷闷的哼出声来。 房外的何如已经把整个脑袋贴在门上了,听到些诸晴的声音便心揪。 到了酉时,稳婆见已过了两个时辰,又看开了七指左右,便搀着诸晴坐到椅子上,吩咐道: “娘子稍抬起些,莫要抵着孩子的生路。” 这些话在诸晴耳边皆是“嗡嗡”声,她疼得头晕目眩,站都站不稳,哪里还有力气? 这在接生多年的稳婆眼中也是常事,她熟练的自背后紧抱诸晴腰部,将她微微提起。 与此同时,腹中又是狠狠一揪,像是被人生生扯开一般,激得诸晴痛呼出声。 门外的何如闻声,差点冲了进去,幸好被身边几人拦住。 另一名稳婆时刻关注着胎儿的情况。 此时的诸晴再想不到任何念头,只有腹中传来的无尽痛楚撕扯着她。 控制不住的痛声像一把刀子,每一声都像是在站在外边的何如身上划出一道口子。 “不生了……”何如轻念着,又忽然提高声音,道:“不生了,我们不生了。” 像是疯魔了一般。 站在院子里的何夫人立刻遣人摁住何如。 何如像个点燃的炮仗,不许别人动他。这样的状态自然有问题,下人们顾不上许多,纷纷上前拦他,生怕他真的一时冲动,推开房门跟稳婆说“不生了”。 他们也不敢再让何如靠近,但如今站在院子里,也能清楚听见诸晴的喊叫。 何如失了理智,越是有人拦他,越是要冲进去,这些下人也怕伤到小爷,只充作人墙来拦着他。 何如突破不得,激烈的情绪下去,便只觉无措悲伤,愣愣的呆立了会儿,慢慢蹲下,哽咽了起来。 何夫人走到他跟前,皱着眉头看他这副德性,骂道:“不中用的,哭什么?” 何如把头埋进臂膀间,只给何夫人留了个发顶。 “你再哭大声些。”何夫人冷声道,“让阿晴听听,她没用的丈夫在外边比她哭得还惨。” 何如往衣袖上蹭了蹭泪水,又蹲了会儿,才扶着身边的下人站起来,踉踉跄跄的往那房间去。 周围的下人拿不准主意,何夫人见何如冷静了下来,便让他们散开。 何如抵着门框,没忍住又小声哭了起来。 何夫人权当没看见,在心里默默向诸天神佛祈祷。 等日头渐落,诸晴

的声音也慢慢低了下来。 “头先出来了!”一个稳婆的声音传来。 何夫人放了一半的心,抚了抚胸口。 可立在那里的何如还是面色沉沉,只盯着房门。 到了戌时,已经看不见太阳,只留下一点光亮,落春院里点起了灯,那间房也燃起灯,亮堂堂的烛光透过窗子,像个温馨的住所。 在何如眼中却好似龙潭虎穴。 诸晴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只小声哼着。 扶着孩子的稳婆小心的捧着,终于等孩子落下,她拿起浸在白酒中的剪子,铰断脐带用棉线扎紧,而后抄起旁边的巾子将孩子身上擦干净。她又一巴掌拍在孩子背上,婴儿“哇”的哭出了声。 听到这一声的诸晴疲乏地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的看了眼红彤彤的小婴儿,长舒了口气。 这格外嘹亮的一声,让门外焦急等待的众人喜笑颜开。 还是只除了何如。 他焦急的在门口踱步,面上不见喜色。 抱着孩子的稳婆将婴儿捧了出来,顺手带上房门,对门外的人道喜: “都平安,是弄瓦之喜。” 何夫人这边上前接住这个软软的小丫头,那边看都没看这里一眼的何如,已经准备悄悄溜进去屋子里。 被周围的下人眼明手快的扯了回来。 他们忙道:“小爷!里边脏!别进去!” 何如使劲要把他们甩开,但几个下人一起上来拦他。 “何如!别胡闹!”何夫人厉声呵斥。 却把本来就挨了一巴掌的孩子吓到,哇哇大哭了起来。 “来看看你的女儿。”她一面哄着孩子,一面抱着孩子走到何如面前。 何如扫了眼这个皱皱巴巴的小东西,又把目光往那门上瞄。 “阿晴平安,等会你便能见着她了。”何夫人道。 “那怎么现在还不出来?”何如问道。 身边的稳婆赶忙道:“产出胎衣后便好。” 何如只好静下心,在门口继续等着。 约莫过了一刻钟,胎盘落地,稳婆将胎盘放入罐中封好,又为诸晴擦洗好身子,换上一身干净衣服,扶着她到一旁的床上躺下。 她又将沾着血污褥子收好,把白醋浇在灼烧好的烫石子上,让醋气布满屋子,最后再带着胎衣罐子推门出去。 稳婆出了门,就将门带上。 她对何夫人道:“夫人,娘子歇下了,再遣人收拾收拾里边吧。” 何夫人颔首,正要开口,就听见何如火急火燎的问: “我现在能进去了吗?” 何夫人道:“按忌讳是不行,里边血气重,男子进去了会折寿损福。” “折就折,随它损去!”何如一面说着一面往里边冲。 没人拦着他,于是他“唰”地冲了进去。 但何如也记着稳婆方才说的话,进去时轻手轻脚,并将房门带上。 外边的何夫人只装没看见这不合规矩的事情,令人将胎衣罐子埋到院子里的树下。 房间里的血腥味很重,地上还溅了些血珠子。稳婆虽收拾了褥子,但堆放在一旁没拿出去。 再加上无处不在的醋味,房间里的味道实在是令人不适。 何如却无暇顾及这些,

他蹑手蹑脚的走到诸晴身边。 诸晴汗湿的头发沾在她的面颊上,她面色发白,大概是累极了,睡得很沉。 何如瞧见了活生生的诸晴,一直提着的心才终于放下来。 他蹲坐在床头,双眼一错不错的盯着诸晴。 直到何夫人抱着被何如“遗弃”的孩子进来,将他的目光吸引来。 何夫人往这边走,身后几个丫鬟在清理污秽。 “看完了?确实平安吧?”何夫人调侃道。 何如不理她,又定定的看着诸晴。 “别在这坐着了,出去吧。”何夫人道。 “为什么?”何如瞪着眼睛。 何夫人“啧”了一声,道:“要阿晴喂奶,你在这里守着做什么?” “啊?”何如愣了下,然后呆呆地问:“不是有奶娘吗?” 何夫人又嫌弃的看了他一眼,道:“奶娘和亲娘总是不一样的,况且阿晴产乳,不让孩子吸出来,你来啊?” 何夫人本就出身乡野,平素里一直端着,今天情绪起起伏伏,又看何如颇不顺眼,带着些粗俗的话就直接蹦了出来。 不过她是何如的母亲,说这话旁人听了也不好非议。 这话让何如闹了个大红脸,他赶忙爬起来,又恋恋不舍的站在那,半天不肯走。 何夫人见他不走,也没多说,坐在床缘上,轻轻摇醒诸晴。 诸晴醒来后,晃晃悠悠坐起来,听何夫人讲了“开奶”,又看向一直站在那里的何如。 何如巴巴地看着诸晴。 诸晴轻声道:“你站这里不走,是也要帮我开奶?” 这话比何夫人那通话威力还大,直接把何如羞得满脸通红,灰溜溜地跑了出去。 “这傻小子。”何夫人啐了一声。 这时候诸晴盯着那小小一团的孩子,露出了笑意。 诸晴手上没力气,不敢伸手抱她。 何夫人便找了个角度,将孩子搭在诸晴怀中,让诸晴略微扶着些,孩子便紧贴着母亲。 “是个丫头。”何夫人说,“长得像你,聪明又漂亮,不像何如,呆呆傻傻的。” 诸晴看着这个皱成一团又红彤彤的小家伙,又笑了起来,只觉得心中无比安宁。 “孩子的乳名想好没?”何夫人又道。 诸晴回了神,道:“早先何如查了字解,要叫佑儿,如今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幼儿?”何夫人面带疑惑。 “是从口从右之佑,为助意。”诸晴解释道。 “佑儿……”何夫人又轻念了一声,道:“老天保佑她一辈子平安顺遂,好名字。” 诸晴又笑了下,目光落在小佑儿身上。 还未开奶,也不知道这丫头吮吸出了什么,美美的躺在母亲的怀里睡了过去。 “她不是个爱哭闹的性子。”何夫人轻声说,又笑道:“不像何如,生下来之后折腾死我了,天天半夜嚎。” 诸晴笑着问:“何如可有乳名?” “有。”何夫人甩了手,道:“他没跟你说过?” 何夫人又道:“叫莺儿。” “啊?”诸晴愣了下。 “啊呀,那时候都说你公爹家里风水不好,他是一脉单传,何如小时候又老生病,族里人说取个

像女孩的乳名,骗过阎王,就能安稳养大。”何夫人笑着说,面上是回忆之色,她又道:“谁知道他是一点儿女儿的灵巧都没学到,只学了黄莺的叽叽喳喳,吵闹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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