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 自从初五纠缠的那一夜，孟葵见到乐翊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即使两人相顾无言，孟葵也全身难受。 她总觉得乐翊在笑。 怎么能把复仇虐渣文演成言情剧呢？ 但当孟葵准备和乐翊谈论此事的时候，乐翊却出门了，至于做什么、去见谁，她都不知道。 乐翊走了之后，她又觉得无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根本填补不了生活的空缺，尤其是在找不到乐翊后，总觉得生活缺了点什么。 乐翊只不过一个晚上没回家，孟葵就有一种男人跑了的既视感。 灵云见孟葵闷闷不乐，说道：“主子，您要是想见他，下次回来就约法三章，不能半夜出门，咱们还可以把门锁起来，不让他跑！” “你困不住一个心都飞了的男人，”孟葵幽幽说道，“不过他愿意去就去，别惹出什么事情来烧到公主府了。” 四下无人，灵云看着通往侧院的偏僻路径，沉声问道：“主子，我有一件事情不解。” “我为什么要帮乐翊？”孟葵反问。 “对。” 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乐翊当初可是要杀了主子的。 而且他是大周的人，大周和南乌的战事虽然刚刚平息，但也在一触即发的边缘。虽然乐翊的太子之位已被废，但这个节骨眼上和乐翊走得太近总不是一件好事。 孟葵和灵云相处了这两个月，已经将她的情况摸得差不多。灵云是小时候进公主府的，她的母亲原先是原主的奶妈，后来因病去世。灵云和孟葵虽然是主仆关系，但也一起长大，她是始终依附孟葵的存在。 除了孟葵，她没有可以称得上亲人的人了。 一叶浮萍而已。 南乌对于她，也没有多少根深蒂固的情感。 “我们不说大周和南乌的局势，我们只说自保。”孟葵低声说，“莲儿之事，以及你也查到公主府内还有眼线，便证明有人一直暗中注意我们，如果不是我偶然发现体内蛊毒入骨，恐怕也不知道莲儿给我下蛊多年。这蛊可以潜移默化的改变一个人的体质，最后成为人不人鬼不鬼的存在，就像你在春猎时看见的那具女尸，已经死去多时，却没有腐烂。” 灵云大惊失色，她从未将这些串在一起。 孟葵发问：“我贵为公主，却有人从我身边之人下手，你觉得谁有这样的能力？” 灵云凝眉，不敢妄自揣测。 长公主的地位不容撼动，是谁都要礼让三分，这是查出来就杀头的罪名，而且谁会害一个手无实权的公主？ 孟葵笑了笑，手指向南乌王宫的方向。 “主子、您、您是说！”灵云不敢再多说下去了，怕说漏了一个字就引来杀身之祸。 孟葵不置可否：“我需要给自己找一条退路，否则你我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她站起身，拍了拍灵云微微发颤的肩膀，“怕什么啊，这事儿才刚刚开始，如若有人露出狐狸尾巴想动我，我也能把他切得七零八落、粉身碎骨呢！再说了，乐翊也放不过他们。” 灵云还是相信后半句。 孟葵问道：“我看这两日府邸有不少人请假外出。” 灵云说：“对，是因为每年春季祈福祭祀的活动，就在二十里外的山上，前年的时候您不是去过一次，那灯火从山下一直沿到了山上，特别好看。活动
从昨夜开始的，今夜大祭司会亲临祭祀祈福，所以人格外得多，府内也准了他们的假。” 孟葵人都要发霉了，听见又好玩的眼睛一亮：“那我们去看看？” 灵云想了想：“若是现在出发，傍晚可以抵达。如果您想去的话，我去收拾一下。” “好嘞。” 半炷香后，孟葵上马车出发。 从都城香穰通向后山一路，都走满了各色的行人。有拖家带口春游的，也有赏景的，更有拿着贡品参加祭祀仪式的。孟葵从未见过这样热闹的景象。这祭祀年年举办，也是南乌国大祭司的日常工作之一，他们需要在夜幕降临后的第一个时辰两刻时分开启祭祀仪式，十里八乡的老百姓也会参与。 孟葵想起来，这应该就是家乡附近清明节山顶庙会的习俗源头。 瑰丽的晚霞染红了天空，将不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被镀上了一层旖旎的色彩。 马车停在山脚下，剩下的路就需要双腿爬山了。 但这爬山也并不累，道路宽阔，两旁支着大大小小的坛子，有卖牛乳粥的，也有卖鲜花饼、青蕉饼，甚至还有木枝串成的羊肉串和烤鱼。 孟葵拎着一兜子碎银子，走走停停，十分热闹。 天色渐暗，孟葵和灵云两只手都抓着好几兜子美食。 灵云被孟葵接连投喂，嘟囔着嘴像只幽怨的小松鼠。 孟葵笑道：“才吃了多少你就吃不下了？” “哎呀，我刚才吃了三个鸡汤小包子、两个米肠肉丸，还有一扇烤鱼，真的吃不下啦，我裙子都要勒起来了！”灵云虽然嘴上在抱怨，但眼睛笑眯眯的。 这两个月她感觉主子变了许多，她也不再惧怕了。 孟葵不喜欢浪费食物，嘟囔着：“咱俩就应该带两个壮男人，他们侍卫吃得多，只是可惜人多眼杂，你以后要是有信得过的人选可以提拔上来，咱俩就不用吃这么多了！” 灵云咯咯直笑。 不远处，淹没在人群中的宫一刀踮起脚尖寻找着两个姑娘的身影。 老大自己办事不让跟，却让他保护这个女人！ 看来真的要好事临近了。 想当初孟葵和老大在屋中一夜，自己眼巴巴在屋顶看了一夜生怕出事，谁知后来灵云进进出出好几次，还是老大搀扶着孟葵出来的。 估计啊，这要是在大周，第二天就要封个什么名分了吧！ 不过他也偷听了孟葵和灵云那个丫头片子的谈话，灵云还问以后是叫“姑爷”还是“驸马爷”还是“乐公子”，然而孟葵却说“他攀了我的高枝，那也得是我愿不愿意给他这个名分，现在不给名分！” 哼！ 生气！ 被我老大看上是福气！ 但还有更气的事， 他看见孟葵和灵云两人试了十几种小吃更加颓然，他口袋空空的，肚子饿饿，碎银子都给老大买烤鸡了，等以后一定让老大赏赐他大金饼！ 灵云和孟葵沿路上山，半山腰间人山人海，人们都拥挤在一处看热闹。 孟葵踮起脚尖遥望，看见人群中站着一个小女孩，女孩看起来不过十岁的模样，梳着两个长长的大辫子，身着湛蓝色刺绣长裙，脚上挂着银镯子和银铃铛。 女孩对面站着一彪形大汉，身强力壮，大概胳膊就有孟葵的大腿粗。 人们嘀嘀咕咕但都不敢靠近。 <
/; “羌家人又出来欺负人了。” “那可是大祭司的亲戚，咱们可招惹不起。” “就一个小女孩而已，犯得着吗？” “你不知道吧，上次羌家人看上了一个小男孩，说适合当炼蛊的瓮。那小男孩的父亲抵死不愿意，这可是他的命根子啊！你猜最后怎么着？那小男孩家里人一夜之间都死绝了，那羌家人就把小男孩掳走了！就是我家的邻居，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欸，咱们还是绕道走吧。这在南乌羌族是贵族，只有他们才有通天通人的能力，咱们普通人招惹上他们就是一个死，可怜的女娃娃唉。” 孟葵钻过人群。 “欸、主子，”灵云抓住孟葵，“小心啊！” 孟葵递了一个眼神，没事。 人群内，小女孩倔强地看着大汉。 虽然她被吓得脸色发白，瞳孔溢满了泪水，看起来如同只受惊的小猫咪，但仍然昂着脖子。 大汉逗弄说道：“就你这样还铺桌算卦，算得准吗？” 小女孩低声说：“算、算得准！算卦又不是你、你一家才能做的，凭什么我不能给人算卦！” “你坑蒙拐骗，还砸羌家的招牌，你下跪给我磕个头，我就当作这件事没发生过，否则有你这黄毛丫头好看！”大汉好似在看一只夹紧尾巴的小老鼠，充满了不屑。 孟葵听明白了，羌家垄断了所有关于蛊虫、算卦、风水之类玄学相关的事务，这也是为什么即使他们做出多么恶劣的事情大家不敢招惹他们。 而这小姑娘就是抢了羌家的生意。 “我不道歉，我也没做错，大律也没说只有你们羌家人才能算卦！” 小姑娘昂着脖子倔强得很：“你们算得又不准、又贵、胡说八道！你们做尽坏事，我不信彩云娘娘站在你们这边，你们也根本没有能力窥见天命因果！” 彩云娘娘是南乌国的信仰之一。 众人噤声。 这个认死理的小姑娘啊，磕个头，道了歉，也就算了。 孟葵见此一言难尽，羌莫望长得高贵清冷，怎么她家亲戚一脸没读过书，财大气粗的愚蠢样子？ “就是你们才害死三狗子的！也是你们害死阿花的！”小女孩高声叫道。 但旁边的大人依旧没有人敢上前开口，虽然小女孩说得都是真的，死在羌家手中的人命，并不少。 小女孩固然可怜，但他们也不想成为冤魂，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大汉脸都白了，怒瞪着小姑娘，一只黑色的蝎子从他袖口爬出，缓慢的落在地上向女孩靠近。 女孩吓得接连后退，瘦小的身子骨撞到了铺子的木头架。 “你！你这是杀人！”小女孩叫道。 “不过是一只蝎子而已。”大汉低头，他硕大的身影笼罩着惊魂未定的小女孩，“彩云娘娘会保佑你，对吗？” 蝎子摆尾，尾巴上的到此倒刺震动。 “——嗡！” “——嗡！” 它缓缓靠近，女孩从背后拿出一把绑着红色丝线的砍刀，怒瞪蝎子。 猛然间。 ——嘶！ 蝎子腾空一跃化成一道黑雾！ 女孩尖叫一声，横刀劈去，却挥了个空！ 蝎子呢？ 众人面面相觑，大
汉得意洋洋。 “在背后！小姑娘你背后！” 人群中忽然有人提醒。 女孩转头去寻，蝎子从铺子下的布料中钻出，冲着小姑娘细白的胳膊咬去。 众人压根不敢睁眼看，好好的小姑娘就要没了啊！ 电光火石之间。 “——砰！” 孟葵跨步上前，踩在蝎子坚硬的小腹上，她脚底扭了扭，脚下蝎子如同一块黑色的石头，膈得她不太舒服！ 蝎子不明白哪里忽然冒出一个人竟然将它压在脚下，它气得弯起尾巴向孟葵的脚踝刺去！ “——咔！” 孟葵脚步一捻：“还动？” 她用力、再用力，脚底流出黑色的血液，粘稠的血液如同融化的松油。 孟葵挡在大汉和女孩中间，她抬头看着壮汉问道：“你大庭广众之下欺负一个小女孩，怪不得你脸盘子比磨盘还大呢！” 大汉愕然看着脚下已经被碾碎汤汁的蝎子，惊得嘴巴张大。 孟葵挑眉：“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彩云娘娘当然会保佑小姑娘，毕竟善恶有报嘛！” 话音未落，蓝兔兔已经在大汉身体撕开一个口子，蛊毒如同扩散的孢子，顷刻间席卷了大汉的全身。 “你！”大汉怒不可遏，他闯荡这么多年，仗着羌家人的身份从来没有受气过，今天居然在两个女人这里碰了钉子！ 这就是奇耻大辱！ 被人当众打脸！ 他咬咬牙，将身体上的蛊刚要散出去，忽然周身一疼，一口黑血从喉咙中喷出！ 身体里的蛊怎么可能不受控制？ 中蛊了？！ 大汉目眦欲裂，眼底血丝爆裂。 不怕，他身上带了刀！ “主子小心！” “他要做什么！” 大汉忍耐着疼痛从腰间抽出大刀，正要向孟葵挥砍。 “小心！” 宫一刀飞起一块石子，石子穿过人群打在刀刃上，强大的冲击力让大汉身体一斜，刀脱手而出，砸在地上！ 与此同时，大汉一只手臂发出骨节断裂的声响，向后翻转！ 骨头连带着血红色的肌肉从皮下凸出，鲜血溅在黄土沙砾上，腥臭难闻！ 他翻着白眼惨叫去扑孟葵，孟葵护主小女孩稍稍转身，那大汉如同失控的铁锤，冲着斜坡咕噜咕噜往下滚！ 围观群众愕然，不知道哪位打抱不平的女侠救下了女孩，当真是彩云娘娘显灵了。 见恶人恶报，小女孩也被救下，人群逐渐散去。 孟葵看向宫一刀。 宫一刀打了个哆嗦，自知藏不住了，默默站出来。 灵云捂着嘴巴：“你你你、宫一刀你怎么来了？” “宫一刀？”孟葵重复一遍。 灵云解释：“是外院的侍卫，刚来公主府的，您不一定见过。” 她问宫一刀，“你怎么来这里啊？是不是也来祈福，真是吓死我了，幸好你来了！” 宫一刀撒谎：“啊，啊对对。” 孟葵：…… 宫一刀，虽然她没见过，但知道这是乐翊的人。 因为宫一刀后来成为了乐翊手下战功赫赫的将军，平定
西南是他参与的第一场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