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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走燕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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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月(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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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蒙山之所以远近闻名,不只是因为山势高峻,还因为它奇特的山形。 寻常山脉,像是春笋般露出尖尖的山顶,封蒙山山顶却像一顶白蘑菇头。不见棱角,山脚有多平,山顶便有多平。这样的形状使得封蒙山体格外宽广。 冯若一行三人看到封蒙山蘑菇一样的形状时,马车已经驶在了封蒙山路上。 因为早上出发的晚,现在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月光照在白雪皑皑的山头,盘旋的山路上行人不少,可三五成群的都是下山之人,他们逆着人流走在上山的方向。 快到山腰处时路上行人已经所剩无几。 “不如,一直走到山顶,在山顶歇息。”冯若的困乏在山脚下被冲去不少,既然已到山腰,不若索性直接到山顶。 李涤流的精神也正好,他点头驶在冯若马车旁。 今晚的月亮好像格外明亮。路面也泛起莹莹的微光。 “两个时辰后,就是冬至了,冬至的月亮比中秋亮。” 平乐听见他的话,拉开车帘去看今晚的月是否真的比中秋桂魄更亮眼。 冯若也仰头看着悬在半空的月,轻轻摇头“第一次知道还有这样的说法。李公子如何得知的?” “我被困于关山时,度过一个冬至日;后来翻越关山,也是在冬至。在山中伴我身侧的只有月光。后来行走在外,路上也常与明月相伴,看久了便得知了。” 冯若静静听着他和月亮的缘分“今天的月还很圆。你从前有见过冬至的圆月吗?” “第一次,从前所见皆是残月。” 马车绕过一道弯,月影被山体遮挡住,两人的视线回落在路上,平乐也放下了车帘。 车前不远处,蜿蜒的路上像是还走着一辆车。 冯若原以为是下山的车马,仔细一看却发现那辆车与他们一样,走在上山的路上。 过了一会,前面的马车停住,车内跳下两个人跑去车尾推马车。 车子久久没有推动,冯若和李涤流的车驶到他们身边停下,他们的车轮陷在一个深坑中,李涤流在四周张望一番,下车从路边捡来一根长棍放在车轮前。 有了长棍的铺垫车轮松动了些许,但还是没有要转动的意思。冯若看了一圈,这里都是些碎石,没有成片的能继续垫在车轮下的石块。 她走到车子另一侧,对李涤流道“我们从两边抬一下。” 冯若说完,与李涤流一同使力,车后的一高一矮的两人向前推车,车前的人拉扯缰绳。 哐当一声响,车轮终于从深坑内拔出。 “多谢两位出手相助。”个子较高的男子出声道谢。“你们也是上山等明天的日出吗?” 李涤流道“是。” “我们三人也是为了等日出,一起走啊。” 三驾马车一前一后行在路上,这一路上都没再看见行人,本以为今夜山顶应当只有他们六人了,来到山顶后却发觉已有人燃起了篝火。 那人听见车马的声音回头看,和善的向几人笑着。 “我还以为今日就我一人呢。”他语调轻快,很是高兴能在这里遇见他们。 他们几人刚将马车停好,篝火旁的人就向他们招手“几位莫要另燃火堆了,我捡了许多干柴,你们来这烤火。” 他一片热心,大家便拿着自己的东西走向那堆篝火旁坐下。 “相逢便是缘。我叫岳留俗

,今夜有幸与诸位一同赏百年难遇的冬至圆月。” “岳大哥好!”刚才在后面推车的高个男子中气十足的抱拳“我叫宋修。是余州书院的学子。” “叶芳诗,我与宋修是同窗。”开口的是矮个的那个推车人,她这一开口,冯若他们才注意到她是个女子。 平乐入朝以来始终鼓励凡有才者俱可入朝为官,是以女子进书院倒也不罕见。 叶芳诗说完,刚在车前的男子道“池徽。”他看着年长宋修叶芳诗几岁,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书卷气。 宋修替他介绍道“这是我们书院的先生。” 岳留俗看着池徽“池公子看着面熟啊。余州知州不就叫池徽吗?”岳留俗说完,求证的看向离他最近的宋修。 宋修点头“就是他。” 平乐和冯若目光不留痕迹的从池徽面上划过,池徽人虽在余州,但其大名在陵都可谓如雷贯耳,他三年前任余州知州,这三年间的政绩远超许多朝堂老臣。 岳留俗几人的视线转到冯若三人身上,大家互相留名后,叶芳诗问道“岳大哥,你刚才说今日的圆月百年难见是怎么回事?” 岳留俗的目光悠远,眼底盛满明月的光辉“冬至日常见残月,《月相书》中言每百年冬至日地、月、日居于一线,上个冬至圆月距今恰有百年整。我们赶上了一轮百年的月。” 众人闻听此言,都静静看着那轮圆月。 每个人的目光都柔和绵长,月亮之所以沉甸甸,是因为大家无声的将心事诉诸明月。 日光温暖,月光冷清,可天光亮起世人皆低头行路,只有夜色中,孤身对月才能暂得于己。 从个人的心绪中回归,大家将自己带来的东西铺开。 篝火前,有冯若他们的吃食,宋修等人带来的酒,还有岳留俗的柴火。 以饱腹、以释心、以暖身。 宋修拿的酒是家乡的青刀,他帮众人斟上酒,“我是关中人,这是我们家乡的烧酒,诸位尝尝。” 冯若未沾过酒,轻轻抿了些,还是不太饮的惯。 岳留俗将手中的青刀一饮而尽,赞道“好酒。你是关中人呐,离蜀地很近啊。” 宋修见岳留俗喜欢,直接给他拿了一坛青刀“岳大哥是蜀地人?” “是啊,离蜀五载有余了。” 岳留俗是他们几人中年龄最大的一人,宋修便问道“岳大哥可是在外成了家?” 岳留俗饮下一口笑道“我没成家。” 在座的几人都有些讶然,岳留俗看着几人的表情笑道“我生□□好游荡,成家立业反倒拖累旁人。” “我自小就野的像一只猴子,听闻蜀道艰险,便从家附近的小悬壁练手,后来年岁渐长,我看着身边之人从生到死,都守在那几亩农田上,他们感念土地的供养,也被土地困住一生。” “过了农忙之时,我坐在田埂上,总会想到那些还不知自己所爱便已困于黄土的亲人,思考蜀地的高山困住了我,那蜀地外的人又被哪座山困住。” “想久了,我默默下定决心,我要走遍千山。” “于是,我未娶妻生子,在双亲逝世后带上所有家当出来了。” 在一个世代侍奉土地的地方,他第一个抛下了土地,去寻找高山。 众人心中都有难以言喻的震撼。 ——走遍千山 这四个字多像一句儿

时的戏言。 可岳留俗正坐在他们之中,就在此刻,他们正见证着岳留俗对这四个字的践行。 众人一起对岳留俗举杯,池徽道“岳大哥,佩服!” 岳留俗不好意思的笑笑“哪里哪里,你们不觉得我疯癫就好。” 宋修急道“怎么会,多少人汲汲孜孜一生,却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又或者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心中所求,却不敢为了实现所求踏出一步。” “说得好,日后若在有人说我疯癫,我便将你刚才所说讲给他。”岳留俗啧啧称赞“还得是多读些书。” 说话之间,又是两杯酒下肚。 岳留俗看着宋修“别一直说我了,你不也从关中来到余州,跑这么远求学了。” 宋修脸上已经泛起了红晕,听到岳留俗的话,他的眼睛亮了亮“我想考取功名,收拾朝堂上那些老东西们。” 听见宋修无遮拦的话,平乐忍俊不禁。 “大邱朝堂上文风不正,那群文臣只看狗屁不通言之无物的脏东西,早已忘了读书人学习经文的本心。” 宋修一番话说在了平乐心上,她举酒敬了宋修一杯。 “等我进了朝堂,定要让那堆老家伙看看,什么叫文章。” “有志气。我们敬你!” 宋修带来的青刀见了底,叶芳诗取出自己带来的玫瑰酿给大家斟上。 玫瑰的气味融合着酒香在众人身边飘散开来。 冯若抿了一口,甜香在嘴里化开。 平乐在一边道“别有一番风味。” 叶芳诗忙完后坐回原位,岳留俗问道“叶姑娘和宋公子是同窗,应当志向相同了?” 平乐看向叶芳诗,这个小姑娘一直没怎么说话,此刻她摇了摇头“不一样的。我想考取功名进入朝堂,是希望自己能做到平乐公主的十之一二。” 没想到能听到自己的名字,平乐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在她之前,女子锁在深闺,几乎没有机会学习世间的道理。可她摄政后,我们不止能学自己想学的,还有了施展拳脚的地方。” “我想,我虽无法如她一般做到那么多,但我会尽力做自己能做到的一切。” 平乐看着叶芳诗,笑道“叶姑娘不必妄自菲薄,有朝一日,你会做到,也会做得更好。” 叶芳诗看着平乐,不知为何那双眼中的鼓励之色给了她莫大的鼓舞。“借程姑娘吉言,芳诗会一直走在那条路上,等那有朝一日。” 平乐又看向池徽“池公子呢?” 池徽的目光看着宋修和叶芳诗“承先人遗志,守学子赤诚之心,护百姓长安长宁。” 冯若眼皮一颤,池徽没有说究竟承谁的志,但冯若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她目光掠过身边的李涤流。 在桃花寨的暗道中,他曾说过,朝廷绝不了那人在人心中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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