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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鱼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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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火车上的偶遇(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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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列火车,虽然被人们称之为特快列车,不是逢站必停的,但到达我们所住的H省的东南部,也是需要三十多个小时的,但凡火车再有点小故障,或者发生点小天气什么的,晚点个来小时那是常有的事情。所以,他们从一登上火车,便做好了远途的准备。夜幕降临了,到了晚饭的时间,车厢里开始响起了乘务员的各种叫卖声。对于在农村土生土长的鱼世俊和鱼建锋来说,这些都是奢侈品,他们根本也没有多余的闲钱来消费。鱼世俊从布包里拿出来妻子事先给烙好的干饼和一袋酱好的牛肉,就着鱼建峰用搪瓷缸子打来的热水,爷俩就这么在沉默中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餐。夜深了,有的旅客为了舒服,躺倒在过道上熟睡,有的甚至还脱了鞋,于是乎,加上放屁和此起彼伏的打呼噜声,车厢里是一首交响乐团都无法完成的交响曲,空气中也飘浮着异样的气味。只是这一切,鱼世俊早已经习惯了,他只是就着微弱的灯光看着那本《重生》,在不知不觉中,才头倚着靠背上眯了一会儿。凌晨一点多的时候,列车缓缓地在锦州站停了下来。鱼世俊的睡眠很轻,一停车,他便睁开了眼睛,看着下车的旅客明显地比在C市时多了,而上车的旅客,也相应地多了起来。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上了车,他穿着一件黄绿色的军大衣,看来身体很好,深夜天凉,这老人家却只是敞着怀,并没有系上扣子。里面穿的是一件洗得发白了的军装,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位老退伍兵了。这老人的行李很少,只有一个不大的旅行包。他找到座位后,便把手里和军大衣同样颜色的棉帽子放到了行李架上,礼貌地对看向他的鱼世俊点点头,神情微微一滞,却又似自我解嘲地摇摇头。就见他拿过手里的旅行包,又掏出一个布袋子放到桌子上,把旅行包也放到行李架后,这才脱了军大衣坐了下来。鱼世俊看到他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来一个保温杯,很旧了,上面有的漆都已经磨掉了,看上去亮亮的,显得很光滑,想来是用得太久了的缘故吧。看着这老人拧开了盖子,随着袅袅的热气,飘出一缕缕的茶香,很怡人,这茶香令鱼世俊又清醒了几分。白头发老爷子轻轻啜了一口,想是茶水还有点烫,他又拧好了盖子放下,又掏出一个眼镜盒和一本书。鱼世俊瞄了一眼书名,不由自主地眼皮跳了一跳,竟然是一本《资本论》。这本书他倒是听说过,属于政治范畴的书籍,德国伟大的思想家马克思的著作,他却从未想要去拜读过。因为对于他来说,什么《资本论》呀、还有《论持久战》,那都是大神一样的存在,不是自己这样老百姓能读懂的。“这老爷子是个什么样的大人物呀,居然还读这类书?”不过,鱼世俊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从少年时期开始,在学校就受父亲的牵连而被同学们排挤,不知不觉中,他就养成了谨言慎行的习惯。只是在近两年,好象才恢复了些本性,不再象从前那样沉默了。这时,他只是默默地看着这个老人,并没有上前搭讪。因为,在他看来,能读《资本论》这本书的人,肯定不会是和他同一阶层的人。这位老爷子看上去得有七十多岁了,精神很矍铄,尤其是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似乎能穿透人的血肉,看到人的内心深处。即便是戴上老花镜以后,于文俊还是可以感觉到他的气场依然十足。突然间,鱼世俊就莫名其妙地想到了:“如果父亲还活着的话,应该看上去比这位老爷子还年轻吧。”他的眼前,仿佛就浮现出一张酷肖自己的脸孔,只是,这付脸孔戴着金丝眼镜,理着分头,唇上还留着鲁迅式的小胡子。可是这张脸很快被另外一张脸所遮盖住了,一张头发蓬松,眼皮浮肿,面色呈现着不健康的绿黄色的脸。蓦地,鱼世俊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没掉下来,一声哽咽,险些就令他崩溃地饮泣出声。斜对面坐着的老爷子正在看书,所以他只好装作咳嗽了一声低下了头。咳嗽声引起

对面老爷子的注意,他抬头瞅了鱼世俊一眼,后来又瞅了一眼。“唉!”这老爷子沉闷地叹息了一声,心里嘀咕道:“这怎么可能呢?这可是开往东北的列车,他家那么有钱,不说天津卫的工厂了,就是当年北平的贸易公司也算得上富得流油了。现在国家又已经归还了以前被充公的财产,他的后人怎么可能看上去这么落魄呢?”不自觉地,这老爷子把鱼世俊归列到了落魄之流。只是,对面的这张脸,实在是太象他梦中都时时想起的战友了,这让他又忍不住放下书,把眼镜摘了下来,主动对鱼世俊招呼道:“这位同志,你这是要去哪儿啊?”标准的普通话,一听就是正宗得不能再正宗的京片子。这口音,突然令鱼世俊感觉到亲切,因为C市离首都BJ也就只有二百多公里的路程。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大东北来说,市都属于关内,甚至都能论得上老乡了。“老人家,我这是准备去H省的。”然而,这典型的翼鲁官话,却令这白头发老爷子激动起来,他一下子抓住鱼世俊的手,说话都有些不连贯了:“你,你告诉我,你是哪儿的人?你姓什么?”鱼世俊被他搞得有点懵,又不好意思抽回手来,怕伤了这位老爷子的心,他只好苦笑地回答道:“老爷子,我是市人,免贵姓鱼,叫世俊。”“啊……”一声低呼,把鱼世俊吓了一跳,老爷子此时已经缩回了手,正捂着胸口喘着粗气。好在这老爷子另外一只手已经从上衣口袋掏出了一个小药瓶,他拿着药瓶,对鱼世俊示意了一下。鱼世俊一眼就认出这是速效救心丸,因为这药也是自己家中常为母亲备着的。所以他迅速接了过来,从里面倒了几粒出来,小心翼翼地递给老人,看着他放在了舌下后才放下了心。他呆呆地望着对面的老人,猜想这老人的异常举动,难道……只是,尘封的往事,他也不想再去回忆,因为,那一切,除了心酸,更多的是无奈和无助。“太象了……”一声长叹,老爷子终于睁开了眼睛,昏黄的灯光下,也能看得到他的眼角溢出了眼泪。“让我来猜一下吧,你父亲是不是叫鱼永泰?”当鱼世俊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了的名字,居然从一个BJ人口中说出来时,他是又惊又诧,而没有惊喜。因为,差不多二十年中,每当一听到这个名字时,给他带来的除了痛就是苦,甚至是怕。看到鱼世俊惊诧莫名的表情,老爷子竟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我说今天眼皮就是一个劲的跳呢,原来真的是有喜事啊,大喜事!”他擦了一下眼角溢出的老泪,不由得哽咽着又上前抓住了鱼世俊的手:“孩子呀,我是你父亲的战友啊!我以前叫许昌华,现在改回原名叫徐长华。以前,我经常听你父亲说起你,还骄傲地说你长得很象他!”这句话,彻底让鱼世俊震惊了。“战友?!战友?!”多么崇高的称呼呀!听得他的鼻子也是一酸,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二十多年来,他所听到的,却都是让父亲交待的“同伙”、“同党”,哪里会是战友这么亲切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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