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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医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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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问诊皇后(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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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诊之中的望闻问切,从排序上就可以看出,切脉并不如想象中重要。只不过因为全世界中医独一份切脉问诊手段,反而让他成为标志,好像不会切脉就称不上中医一样。有关中医的电视剧、电影也在强化这一印象,所谓神医,治不治得好病是次要的,关键看能不能单靠切脉就明了病情,把病情说得分毫不差。徐一真原也以为如此,直到来到这个时代,传承了家族医术之后才知道,单靠切脉明了病情详细,有些玄幻了。切脉更多时候是最后的印证。正如现在,徐一真并不上来切脉,而是问:“皇后平常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问的同时,他也在观察皇后的脸色。皇后的气色并不好,脸色很红。气色不好是显而易见的。之前几乎死掉,现在虽然活过来了,但也伤了内里。双眼虽然睁着,却无神,好像蒙上了一层薄雾。这当然不是白内障,只是一种感觉,玄之又玄。非要说的话,大约相当于你半夜三更起夜时的眼神。而相比两眼无神,他更在意皇后通红的脸色。说一个人气色好,都说这人脸色红润。红润的红,是一种有着生机的红,很润。而皇后此时的红,没有光泽,好像被晒卷曲的树叶,又好像没有水的河床。徐一真对之前的判断,坚定了几分。听到徐一真发问,皇后双眼放空,正经思索,而后摇头:“之前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徐一真点头,并不意外:“皇后平常都吃什么?”“米饭、时鲜菜蔬,偶尔一些肉片,也就这些东西。”徐一真听得吃惊:“皇后吃得竟如此节俭?”“如今国家百废待兴,皇上让外朝官员平常最多四菜一汤。我作为皇后,自当为后宫做表率。“何况,这些相比早年间已经极好了。我有什么不乐意?徐一真又问:“皇后平时可吃得多么?”皇后看了眼皇帝,并不答话。皇帝旁边看着,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揪住一常年侍奉在皇后身边的宫女:“你说。”宫女看了看皇后,又看看皇帝,只得战战兢兢:“皇后吃得不多,每顿餐食不过是半碗饭,半盘菜而已。”徐一真问:“盘和碗多大?”不一会儿就有宫女把盘碗摆在他面前。碗大约手心大小,半掌来深。盘稍大一些,大约有两掌来宽。碗和盘都不算大,更别说皇后一顿只吃一半了。徐一真皱眉:“此种情况什么时候开始的?”宫女想了想:“大约有小半年时间了。”徐一真记在心里,又回头问皇后:“皇后平常可有无来由心烦意乱的时候?”皇后不太确定:“没有吧?”徐一真回头问宫女:“皇后可有性格行为举止与平时不一样的时候,比如更容易发火?”宫女不假思索:“有!”“一般是什么时候?”“有时是吃过晚饭,太阳刚落山之后。有时是正午左右。”“是晚饭时候多些?还是正午时分多些?”“晚饭时候。”徐一真点头,暗自记下,转而问皇后:“皇后睡得可好?”皇后听得徐一真和宫女一问一答已经怀疑人生了。她自忖与人为善,心境平和,极少发火,也从来没有打骂过下人,怎么到旁人嘴里,自己竟然每天还有发火的时候?还是固定时间?自己竟然不知道?哪怕皇后这样对医术一窍不通的,也能察觉的其中的蹊跷。听到徐一真发问,皇后摇头:“我睡觉素来浅,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惊醒。”“可记得一般是什么时辰惊醒?”皇后摇头。于是徐一真又看向宫女。他发现自己似乎问错对象了,问宫女似乎比问皇后本人还要方便准确。宫女想了想,语气不太确定:“应该是寅时。”“你似乎不太确定?”“每次皇后醒来,奴婢都极困,只记得有时能看到东方一点点亮,或者远处公鸡打鸣。因此不太确定。徐一真暗暗记下,又问皇后:“皇后平时可有胸闷气短?”皇后摇头:“并没有。”“皇后平时可觉得呼吸不爽利,不痛

快?”皇后点头:“这倒时常。”“听闻皇后与陛下起于微末,是否现在一些事情还习惯亲力亲为?比如打扫房屋之类?”皇后颇为自豪:“这是自然。无论什么时候,咱都不能忘本。若非感觉身体不济了,咱还想在院子里开一片农田,自己种些粮食。”徐一真听到一个词,心头一动:“皇后感觉身体不济?一般是做什么才有这感觉?”皇后苦笑:“就是收拾房间的时候。以前呐皇上住处邋遢,都多亏了我给他时常收拾。现在收拾不到一半就气喘虚虚浑身冒汗了。”徐一真有了八成把握:“皇后请伸出手来,我为您号号脉。”号脉,脉象若是与症状对应,便能确诊。若是不对应,甚至南辕北辙,就还有其他错漏的地方。好在,皇后脉象并没有其他幺蛾子,正与他所想一致。皇后病灶在心包。心包病症牵连心脏,引起心血虚。心五行属火,颜色属红色,血虚症引起面色燥红。心主神,心血虚引起心力不足,神魂颠乱,双眼无神,神思不属。十二正经中,心包属手厥阴心包经,心属手少阴心经。心包经流注于戌时。心经流注于午时,加之神乱,神乱就容易发火。于是皇后容易在正午和太阳落山之后脾气暴躁。又因病灶在心包,因此戌时更常见。心属火。肺属金。五行之中火克金。现在心火弱,肺金过强,损伤肺气,平常容易气喘,欲遇外邪就容易发烧感冒。又,心与小肠互为表里,肺与大肠互为表里。现在心火弱,肺金强,牵连小肠大肠,皇后便食欲不振。话说这么多,放现在就几个字:心脏血栓,心肌梗塞若放在现在,说不得要心脏搭桥什么的。若是汤药也麻烦,君臣佐使,上面许多因素都要照顾到。好在,徐一真一身医术大半在针灸上。而针灸的话就简单了,取心包经、心经、肺经、大肠经、小肠经上的穴位下针就足够了。五条经络上少说近百个穴位也不是都针,心包经只取关键的两个穴位。其他经络只针一个穴位也就够了。而后辅以汤药调养,如此半个月应该就能痊愈。徐一真如此这般的跟帝后说了。皇帝是粗人,少数看的书也只是兵书,徐一真所说他听得云里雾里,一知半解。好在他救活皇孙,皇帝已极为信任他:“请先生施针。”徐一真点头,拿出针包,在手脚下针。他先是找了下穴位,而后将针稍稍倾泻。针尖朝着身体方向,针尾朝着指尖,缓缓下针。针下到只剩一点,徐一真徐徐捻动。他这捻动与之前不同,先是猛地一转,而后缓缓回正,如此九次,而后轻轻提针。这番操作下来,才将针停住。如法炮制又扎了几针。而有时,他所做手法完全相反。在场都是门外汉,不过是看个热闹。若是同行,他们便会发现,徐一真一次下针,同时用了三种补泻手法。补泻手法并不新鲜,凡是下针的都会,但嫌少有人同时用两种以上的。不是不会,而是不敢。平头百姓或因先天不足,或因后天营养不良,经受不了这么大开大合的补泻。而达官显贵,郎中们不敢在他们身上做。久而久之,多重补泻之法、雀啄之法,这样见效快风险高的针法,便会渐渐失传。徐一真很快就针完了。他回身看向皇帝:“还有一针,最为对症。下这一针,皇后应会更快痊愈。”皇帝大喜,忙催促:“那还等什么。”徐一真摇头:“草民不敢。因这一针有些隐秘。”皇帝皱眉:“下在哪里?”“皇上可还记得我为皇孙下针?要给皇后下的,就是皇孙胸口那针。”皇孙胸口那针,名为巨阙。巨阙是心之募穴。所谓募穴,大约就是王八看绿豆缘分天注定的意思。心脏疾病针这里,事半功倍,天作之合。本身它又在胃的旁边。所以心脏、胃的病症都可以下此穴。浅针治胃。深针治心。但嫌少有人敢扎此穴治心的。它就在胃的旁边,若是控制不好深度过于深了,就直接胃穿孔了。

现代胃穿孔都不是小病,在古代就可以直接预订坟墓了。徐一真对自己手艺有信心,并不惧怕。只是巨阙穴的位置极为不便,大概在人身躯的中间位置,心口下三寸的地方。这地方,即便普通百姓妇人怕都要思量再三,何况是皇后这样的万金之躯?皇帝想了想问:“若是不扎此穴,可有什么坏处?”徐一真摇头:“并没有坏处,也就治愈时间会长一些。”皇帝松了口气:“那便不扎罢。”徐一真长舒口气:“好。”皇帝真要答应,该紧张的怕是他了,担心事后会不会挖了眼睛。徐一真背后一身冷汗,一阵后怕。他暗自提醒自己,这里可不是人畜无害的土地庙金陵城,这里是皇宫。说话还是要留神些。徐一真与皇帝在这里拉扯,皇后却吃惊于身体上的变化。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自手脚向身躯游走,仿佛有无数小人正嘿咻嘿咻地打扫卫生。他们穿过上臂,顺着锁骨进入肺里。肺酥酥痒痒的。皇后忍不住一个劲儿的咳嗽。皇帝一阵紧张:“秀英哪里不舒服。”“不,咳咳,不是。”皇后越咳越厉害,话都说不完整。徐一真连忙吩咐:“快拿痰盂来。”宫女连忙端着痰盂来到床边。痰盂刚放下,皇后一阵剧烈咳嗽,整个身子咳得翻过来,俯身一口痰吐了出来。痰色雪白,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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