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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庭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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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 章第三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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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条新公路从总部直通中转站。这个建筑在朝天口东南方一段湖汊上的装卸码头,现在显得又喧哗、又耀眼,就像节日的游园活动一样热闹。它和以前的清静、单调的生活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照。港口泊满了船只,停靠的轮船放出嗤嗤的蒸汽声;吊车咔咔地响;装卸绞盘机低声嗥鸣,刹车时发出仔猪一样的尖叫;吊车却委婉些,但有时也轰然一响,好比老式柴油机启动那样怪吼一下。韩红梅费力地寻找了一圈,看见好几台吊车正在分别把船上的货物吊上岸,板车或汽车再把货物拖到指定的仓库或货棚里。走了好几个地方,到过像火车的卧铺车厢那样摆着一层层隔板的货棚,到过堆满麻袋、大桶、小桶、木箱和成梱的东西的器材仓库,到过堆满着包装水泥的货棚,到过丢放着钢材的地坪,又到了吊着木排、竹排的岸边。随时随地都有人在活动,四处都可以听见马达的隆隆声、物件的碰撞声、嚯嚯的哨子声、劳动的号子声、指挥声和呼来唤去声,一切都在忙碌的进行中,但又充满着一种愉快而有节奏的气氛。有栋一间接一间、延伸近半里路长的简易货棚,芦苇刚刚架好,屋顶还在盖油毛毡,人们就把一些大大小小的车床、鉋床、钻床、洗床、冲床、锻床和其他机器设备拖了进去,竹杠、麻辫、菀箕、子篾、扁担、泥桶、泥刀、铁铲和七七八八的工具差不多码齐了檐口。在东头的一间货棚外面,有几十个人围在那里看两台新式大型搅拌机,一边互相交换着简短的评语。货棚里面,传出了一阵清亮的歌声:沅江的碧波洞庭的云哪,满怀豪情唱亲人,水电工程的施工队呃,播下春光暖人心……韩红梅顺着一排货架往里面走,她那习惯了阳光的眼睛,乍一进到阴暗的棚子里,什么也分辨不出来。歌声中断了,唱歌人仍然放开唱歌般的嗓子呼喊红梅花,一边跑拢去牵着她从一排排的箱子中间走进去。她适应了阴暗的光线后,在昏糊中看见了胡区民。胡区民身穿工作服,岔开双腿站在货架上,弯腰从上向下俯视着韩红梅。通讯员钟明也很快学着胡区民的样子,双手插腰,分开两脚站稳脚跟,忽闪着一对略带稚气的眼睛,仰起板栗脑壳向上翘翘下巴:“你找胡处长干吗,怎么不去找龚总?”“小鬼头,看我给你一顿好揍。”韩红梅亮了亮拳头。一边用欣赏的眼光瞧着整理得井井有条的劳保用品,有些疑惑不解地问:“你改行了?”“总指挥安排我暂时跟胡处长当助手,协助他堆码货物。”“货物码上了顶棚,”韩红梅仰面望着钟明和胡区民,“如今你们高高在上,下不来哪?”胡区民赶紧从货架上溜了下来:“招待不周,请韩处长原谅。目前工作委实太忙,以后一定注意。”“有意思,”韩红梅抿嘴一笑,“几时学会的一口外交辞令,‘以后’呀,‘目前’呀,而且变得非常富于理性了。”“别钻空子。”“事实明摆着,韩处长就是来钻空子的,”钟明霎动着小眼睛,凑趣道,“嗨,怎么还没有明白过来。”韩红梅探身过去揪住了通讯员的头发:“学会调皮啦?”钟明往下一蹲挣脱开,跑得远远地,回头对着韩红梅喊道:“好姐姐,帮我向胡处长请个假,我出去休息一会儿。”剩下他们俩面对面地站了一气,韩红梅才开口打破沉默。“总指挥在哪儿?”“她在前面那个新修的大型自动化装卸码头。”“唷,这么快修好了一个大码头。”韩红梅转身走出仓库,沿着弯成弧形的湖汊向上走了一段路,断断续续听见了推土机的吼叫和叮当叮当的打击声——大约是安装完毕以后,在压紧地面和检验质量。新码头建筑在湖汊的凹岸。几台大型吊车伸长巨臂立定在陡坡上,轻便轨道由码头直通货棚和仓库,挂吊在电缆上的装运车厢,有的在轨道上一来一往溜动。这里看不见很多的活动,一船船的货物却很快装卸完毕了,机器的声响也不太大,不走

拢去,很难听见噪音,也看不清机械设备的运转。韩红梅相当疲倦,可是仍然很乐意地走着,看着,听着,眼前的活景和新鲜事物把她深深地吸引住了。一直没有寻着水芙蓉。岸边有几辆拖拉机在那里费劲的爬动,时而大声喘息,时而沉重的轰鸣,有的在推土,有的在压紧地面。靠岸的码头已经用石头砌好,只等坡上填平压紧就算完工了。石砌码头沿线有辆拖拉机不时地停下来,或者前后移动,周围跟着好几个人,韩红梅满心希望在那些人中间找到总指挥,便朝向人群走拢去,可是没有人停下来,都在细心观察拖拉机的工作。韩红梅认出了工程处那身材瘦小、脸色泛黄的技术员,绰号叫做小老头的韩昌仪。小老头一手抚摸着平分的花白头发,眼睛紧盯着推土机。码头快填平了。专心专意压路的机手,每一停顿都向下看看,韩爹站在乱石堆上,表情果断的嘴经常发出简短有力的警语:“慢点儿,别用猛劲。嗯,干脆压到位。停!”韩红梅抓住机会,走到压路机跟前。小老头、机手和周围的人脱掉手套在匆匆地点燃烟抽。她上前朝韩昌仪打了个招呼:“韩爹,看见总指挥么?”“喏,在河下检查新码头的质量,稍等片刻,很快就会上来。”小老头伸出一只手曲里拐弯向下指了指,接着亲热地握了握韩红梅的手。水芙蓉一步一步走上坡,她猜出了来者可能是韩红梅,那晒得发紫的脸上露出了笑意:“‘广州客人’么?旅途辛苦!”韩红梅不喜欢水芙蓉老拿眼睛盯着人看,没有回话,仅仅侧过脸去问了韩昌仪一句:“下班么?”“应该回去了。”水芙蓉替代小老头回答以后,甩动两只戴纱手套的手,迈开了匀称的步伐。韩红梅和韩昌仪并肩走着,她感触很深地说:“总部变化好大哟,里里外外差不多换了个底,尤其人的精神面貌大不相同了,赵处长也讲出了几句正经话咧。”水芙蓉转过背来喊道:“快走。”韩红梅紧走几步,赶上水芙蓉的步伐:“总指挥,我还没有向您汇报。”韩昌仪把水芙蓉让到中间,三个人并排走着。水芙蓉叫韩红梅首先讲一讲解散广州采购组前后的情况。“我对一切都很感兴趣,比如说,他们对撤回本省采购有些什么反映?”韩红梅把她所了解的情况诚心乐意地报告了总指挥,最后提出了一个建议:“在外面工作的人,辛苦倒无所谓,最主要的是想弄清楚总部到底打算如何部署和指挥建设施工。现在有个问题很使人担心,财务工作仍然混乱,制度不健全,我想,能不能把清仓查库与建账健制结合起来,尽可能扭转‘长散乱费’的老大难问题。”韩红梅讲得切实中肯,水芙蓉很满意。她等待着她表示态度,而总指挥没有吭声——与其说她在思索韩红梅的话,倒不如说她在体会生活的节奏和变化——她像火车头似的激动,像过节那样兴奋,暗暗对自己说:“人材难得哇!现在一个个好比逢春的种子发了芽,雨后春笋出了土,水芙蓉呀水芙蓉,要像伯乐一样甘当人梯,促使他们把聪明才智发挥出来。”她又爱惜地打量了韩红梅一眼,“又一个麻利的好姑娘,看样子可以让她独当一面啦。”“你的建议有道理,”水芙蓉慢声低语地说,“既看到了形势在好转,又看出了还存在不少问题。对,我们应当通盘考虑,不能只注意个别部分。从一个方面去瞻仰全景,那个高度显然是不够的。你当然一下难以了解整个计划,但以后会逐渐明白的。”“我好像已经明白了,”韩红梅也以笑脸相答,“您的打算无非是希望把一切积极因素调动起来,纳入工程建设这项中心工作,做到人尽其力,物尽其用。”水芙蓉领头朝西边一排新货棚走去。许多人正在那里整理电讯器材。张高官也在一起参加劳动,戴着手套搬动电线圈和成梱的绝缘器,他很快同大家混熟了,几乎和所有在场的人都谈过话。只要他一露面,三三两两的人便会很快凑拢去,几分

钟之后,就围上了一群人。他善于启发大家畅所欲言,善于把各种不同的意见收集拢来,作出正确的分析和判断。“下班了,一起走呗,车子就停在前面。”水芙蓉用手套擦着被水风刺痛了的脸颊,“唔,韩红梅回来了。”“回得好,正是用人之急哇。”张高官不动声色地笑了笑,眼角皱起了鱼尾纹。韩红梅走拢去。她是第一次和张高官打交道,不免有点紧张和拘束,白净的圆脸泛起一层红晕。张高官一边往前走一边和韩红梅交谈着,他瞧瞧跟在旁边的韩昌仪、钟明、胡区民和其他一些同志,在水芙蓉的肩头拍了一下:“总指挥,看见没有,听见没有?同志们开始以主人翁的姿态出现,在推动总部这辆车子前进。”“首长同志,”韩红梅的心情平静下来了,“我的观察很肤浅,不一定准确呦。”水芙蓉深思地皱起眉头,最后拖着长声说:“一般地说是对的。你的眼睛雪亮,深邃澄明,看问题应该准确透彻。”他们一起挤进大客车,迎着夕阳的余辉,汽车沿着韩红梅来时的公路,颠颠簸簸地往总指挥部方向缓缓行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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