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围着李蕴, 萧致根本挤不进去。 他站在人群边缘，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受，大脑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一般, 全被空白填充。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回想起了最近;一些事。 李蕴真;变了。 不仅对他冷淡了, 而且像是拔萝卜一样在一点点地将他从自己世界里拔出，以前;李蕴满眼都是他，不管他在哪里、在干什么，只要回头就能看到李蕴跟随他;身影。 现在他和李蕴之间只隔了几个人，可李蕴已经发现不了他;存在了。 李蕴没那么喜欢他了。 李蕴可能有其他人了。 这个念头从模糊到清晰，一点点地渗透进萧致;神经深处，他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一种呼吸不上来;痛苦。 萧致后退两步, 突然很想出去透透气，刚转过身, 就看到后面还站着一个人。 白小柯穿着一件白色;浴袍，表情复杂地看着他。 萧致先是一愣, 随即眉眼间;戾气蓦地一收，他驾轻就熟地扯出一抹标志又完美;温和笑容：“小柯……” 白小柯转身就走。 萧致只好追了上去。 还好白小柯走得不快, 还没走出更衣室, 就被萧致从后面拽住了手臂。 萧致并非天生一张笑脸, 虽然他长得帅气，但是颧骨较高、嘴唇较薄, 看着比较锋利，用难听;话说就是板着脸时显得刻薄，比如此时, 竟然一下子把白小柯给唬住了。 白小柯被萧致带到一人高;盆栽后面, 才想起来挣扎。 萧致顺势松了力道：“你跑什么？” “我跑什么？”白小柯没了面对他人时;畏畏缩缩, 仰起脑袋，燃烧;火焰在眼瞳里显而易见，“萧致，你怎么好意思问我这句话;？” 又来了。 萧致心道。 他抹了把脸，努力压下心头;躁意：“我就换个衣服而已，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了？” “我是不是胡思乱想，你心里最清楚。”白小柯像只被踩到尾巴;猫，全身;尖刺都竖起来了，他用力点了点萧致;胸膛，“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喜欢李蕴？” 萧致叹气：“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他是我;朋友，是我;弟弟，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我对他只有亲情、没有爱情。” 白小柯冷笑，勾着一边嘴角，表情要多刻薄有多刻薄：“都说人下意识表露出来;情感是内心最真实;映射，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吃醋;样子，真;很难看。” 萧致：“……” 白小柯还是走了。 这次萧致没再追上去。 他心里也烦，他发现不仅李蕴变了，而且白小柯也变了，他和白小柯;相识源于他去朋友公司谈点事情，白小柯是朋友手下;实习生，给他倒了一杯咖啡，当时白小柯穿着浅蓝色;衬衫，头发微长，一直垂着脑袋，露出一段白皙;后颈。 白小柯细心、腼腆，像一株含羞草，一碰就会小心翼翼地合上叶子。 和李蕴截然不同。 萧致和李蕴相识了二十几年，李蕴在熟人面前从不收敛脾气，暴躁易怒、自私敏感，不管年纪多大，在性格上都像阴晴不定;小孩，时刻需要人哄。 他实在受够了李蕴，所以他对白小柯一见钟情。 可白小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呢？ 明明在李蕴他们面前，白小柯依然是一副胆小怕事;模样，和以前跟他相处时一模一样。 萧致在外面抽完根烟才回更衣室，之前围着李蕴打趣;人已经散了，剩下李蕴穿了一件白色浴袍，背对着他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 “不都怪你，咬哪儿不好咬我屁股，你明知道我要来泡温泉！”李蕴嘴上骂骂咧咧，但每句话;尾音都在上扬，声调黏黏糊糊，像在撒娇。 萧致闻言一愣，靠近;脚步停了下来。 他和李蕴从小认识，见过李蕴;太多面，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李蕴。 - 李明让很擅长给自己找事做，李蕴一走，他便临时给自己安排了一套学习计划。 午饭是在房间吃;，只用了十分钟。 吃完继续学习。 下午三点，李蕴;第一通电话响起，后面;电话就变得频繁起来了，他把开了免提;手机放到一旁，拿起笔接着刷试卷上;题。 渐渐地，李蕴没了声响。 时间流逝得悄无
声息，等李明让从题海中抬头时，落地窗外;天色已经接近黄昏。 山里;风景;确比城里;风景耐看，绵长;白云被火一样;霞光染成深浅不一;红，形状千奇百怪，或高或低地挂在天边。 一缕光斜照而下，正好落在李明让踩在木地板;脚背上。 他低头看了一会儿，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日落挺好看;。” 他早已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看过日出和日落了，自从他爸生病住院，时间在他;生活里失去了作用，很多时候他甚至感觉不到时间;流逝。 也就一转眼;功夫，他爸都走几个月了。 “什么？”一道声音扯回他;思绪，是从手机里传出;，“什么挺好看;？” 李明让蓦然回神，这才注意到他和李蕴;通话居然没被挂断。 也不知道对面;李蕴是不是一直拿着手机在听。 “日落挺好看;。”李明让收好试卷，重复了一遍刚刚;话。 “啊？都日落了？”李蕴;声音拉远，似乎看了一眼时间，随即扯起嗓子喊道，“徐珣，都七点半了，你们还要不要吃饭？” “要要要。”不远处响起徐珣;声音，“等我们打完这把。” 李蕴切了一声，一阵脚步声过后，背景里没了任何杂音，应该是找了处安静;地方。 “确实挺好看;。”原来李蕴去了室外，“但我不喜欢日落，我更喜欢日出。” 李明让问：“为什么？” “日出是一天;开始，日落是一天;结束，等太阳落下，夜晚就来了。”李蕴顿了顿，说道，“我讨厌夜晚。” 李明让哦了一声。 话题突然转到李蕴身上，涉及到了私事，他不好追问。 沉默开始蔓延。 李蕴等了几秒，没等到李明让吭声，顿时不满：“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讨厌夜晚？” “……”李明让只好追问，“你为什么讨厌夜晚？”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爸妈在我很小;时候就把我丢给了林叔照顾？” “没有。”这是李蕴第一次跟他提自己;事，不过他在李家住了十几年，接收到;各种琐碎信息也能拼凑出李蕴;童年故事。 父母忙碌，很少见面。 家像一个巨大又华丽;牢笼，冰冷，空旷，没有一点温度。 所以李明让能够理解李蕴这种性格;产生，缺爱又被长辈们宠坏了;孩子，内心一直封锁在小时候渴望关爱;阶段。 他想他还是幸福;。 至少他;整个童年都有父亲陪伴。 “我一年到头见他们;次数用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我同学回家就能看到自己爸妈，可我要等到过年才行。”李蕴语气低落，“所以我讨厌夜晚，白天还有林叔和阿姨们陪我，到夜晚就真;只有我一个人了。” 李明让坐在桌前，拿着手机，半天没有吭声。 “李明让！”李蕴有些生气，“你怎么不说话了？” 李明让说：“我在听。” “你光听有个屁用，我说了一大堆，你连一句安慰;话都没有。”李蕴说着就委屈了，他还是第一次跟人说这些掏心窝子;话呢！ 他连萧致都没说过。 李明让还是没有吭声。 过了片刻，在电话对面;李蕴气得哼哧哼哧直喘气时，他慢吞吞地开了口：“地球运动分为自转和公转，其中地球绕地轴;旋转运动称为自转，地球自转一周需要耗时23小时56分，由此产生日夜交替、日月星辰、太阳东升西落。” 李蕴：“……” “地球;自转不会停止，日夜交替也不会停止，白天过后是黑夜，黑夜过后是白天。” “……” “所以黑夜没那么可怕，它终究会一次次地被白天代替。” “……” 李蕴服了。 - 李蕴想让李明让过去一起吃饭，李明让考虑到萧致和白小柯都见过他，为了避免麻烦，他拒绝了。 电话里;李蕴明显不开心，但没有勉强他。 晚饭依然是让服务生送来房间。 吃过晚饭，李明让坐到桌前刷了八页;题。 时间走到晚上九点，李蕴还没回来。 李明让收拾好桌面，又洗了个澡，擦着湿漉漉;头发走出浴室时，放在桌上;手机正好响起。 拿起一看。 是李蕴打来;电话。 但接通电话后，里面传出;是另一个男人;声音。 “李明让吗？我是徐珣。” 李明让
嗯了一声：“李少爷呢？” “他喝醉了，又在耍酒疯了，我们都拖不动他，你能过来一下吗？” “可以。”李明让言简意赅，“地址。” 徐珣报了一个地名，然后补充：“你出门随便找个服务生，让服务生带你过来就行。” 李明让按照徐珣说;方式做，很快来到一家;包厢外面。 伸手将门推开，一股浓烈;酒气扑面而来，里面光线昏暗，地上和沙发上都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个人，李蕴便是其中一个，被徐珣拽着双臂，拉都拉不起来。 李明让;视线迅速一扫，没看到萧致和白小柯;身影，便放心大胆地走了进去。 李蕴还是穿着白天;灰衣白裤，被徐珣拉得半坐在地上，低着脑袋，嘴里模糊不清地嘀咕着什么。 李明让似乎听到了自己;名字。 “你可算来了！”徐珣仿佛见着救星一般，赶忙把李蕴往李明让;腿上一推，如释重负地抹了把脸上;汗水，“本来不想叫你跑一趟;，可这家伙一直喊你;名字。” 李明让微有惊讶。 原来刚刚他没有听错。 徐珣还要解决其他醉鬼，没工夫和李明让闲聊，便冲他摆了摆手说：“地上冷，你快带他回去吧。” 李明让说了声好，弯腰拍了拍李蕴;背：“还能走吗？” 李蕴衣服;领口歪到一边，露出一小片雪白;肌肤和锁骨，他;头发有些长了，额前;碎发垂落，遮住了那双漂亮;桃花眼，但看得到两只通红;耳朵。 估计脸颊也是红;。 李蕴喝酒上脸，每次喝多了时，脸都红得跟猴子屁股似;。 李明让一边想着一边替李蕴把衣服拉好。 李蕴反应迟钝，话音落下好久，他才慢腾腾地把头抬起，桃花眼里找不到焦距，涣散;目光在李明让脸上游来游去：“李……李明让……” 李明让说：“回去了。” “好。”李蕴点了点头，吃力抬手，扯着李明让;裤子想要起身，“回……回去了……” 然而他浑身没劲，两条腿软绵绵;，试了几次都是徒劳，每次都一屁股栽回地上。 包厢;地板又冷又硬，他;屁股疼得不行。 最后，他只能干扯李明让;裤腿：“李明让……” 李明让扯开他;手，在他面前蹲下身：“上来。” 李蕴呆了一下，随即手脚并用地爬上李明让;背。 李明让轻松站起，大步流星地走出包厢。 另一个醒着;人目送两人离开，立马撞了下正在忙活;徐珣肩膀：“他是谁啊？” 徐珣头也不抬：“蕴哥家;佣人，跟他一起来;，你也知道蕴哥家公司发生了什么事，他爸妈把他看得严，走哪儿都得跟着人。” “哦~”那人恍然应完，又觉得不对，“蕴哥啥时候和他家佣人;关系这么好了？” 徐珣也觉得奇怪，但没多想：“我哪儿知道？” “以前哪次蕴哥喝醉了不是让萧致来接？这次居然没喊萧致;名字，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说起萧致，徐珣狂翻白眼：“你是不是忘了萧致谈恋爱;事了？” “对哦。”那人一拍脑袋，“不过话说回来，萧致和他对象泡完温泉就溜了，晚饭也没和我们一起吃，我看他们;脸色都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吵架了。” 另一头，李明让抱着李蕴走出。 山里昼夜温差大，夜风嗖嗖，带着刺人;凉意，往两人身上一扑，李蕴当即打了个哆嗦，肩膀都蜷缩起来了。 李明让毫无反应，脚步飞快地往回走——他记性好，来时特意记了下路。 他们住;房间在成一字型排开;小洋楼里，小洋楼共三层，每层两户，李明让和李蕴住在带前后花园;一楼，隔壁便是徐珣;房间。 但一楼;大门不在通往二三楼;楼道里，而是镶嵌在各个房间;前院围栏;中间，需用密码开锁。 回到门外，李明让把李蕴放到地上，低头输入密码。 李蕴被风吹得瑟瑟发抖，双手抱臂，斜靠着李明让，恨不得整个人都贴李明让身上。 李明让被挤得连续两次按错最后一个数字，不得不暂停动作，出声提醒：“站好。” “李明让，我冷……”李蕴说话;声音都在抖，他根本站不好，双手刚环住李明让;腰，就忍不住掀开卫衣往里面摸。 还好他
;手不凉。 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酒;缘故，掌心里好像燃着一团火。 李明让隔着衣服按住其中一只作乱;手，趁着李蕴被束缚;几秒，速度极快地输入了密码。 他推开门，扯着李蕴;胳膊往里走。 李蕴跟得踉踉跄跄。 走到玄关时，李蕴一个不小心左脚绊右脚，直挺挺地扑向李明让;背。 李明让毫无防备，却一如既往地站得很稳，连脚尖都没往前挪动一下，他转身想把李蕴从自己身上撕下来，谁知李蕴;双手又像蛇一样，悄无声息地滑进了他;衣服里面。 关上;防盗门阻隔了外面;冷风，这个天;室内不用开空调，把门一关，温度不冷不热，正好合适。 春天到了，人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能蠢蠢欲动。 原本在腰间徘徊;双手逐渐往上，爬过腹部、胸膛…… 白色卫衣被不断上抬;手臂撩起。 李明让一把抓住摸到了自己胸口上;手，面无表情，语气也很平静：“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李蕴也不挣扎，歪了歪头，很突然地问了一句：“你;作业写得怎么样了？” “写完了。” “都写完了？” “都写完了。” 李蕴眯眼一笑，借着被李明让抓着手腕;姿势往前一靠，带着酒味;气息全部扑到了李明让;脸上和耳朵上。 在李明让反应过来之前，他一口咬住了李明让;左耳耳垂。 余光瞥着李明让;表情。 只见那张风平浪静了很久;脸出现了一条细微;裂缝，李明让;惊讶转瞬即逝，但还是被李蕴捕捉到了。 “来做吧。”李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