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允萧大步流星地走进屋, 一进来看到两人亲昵地坐一起,不知说些什么。 眉梢一挑,视线来燕安谨和江采霜身上游移。 燕安谨不冷不热地瞥一眼, 宋允萧清了清嗓子,这才正色道:“刚才碰见梁武, 说抓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过去看看?” “走吧。” 江采霜起身, 和燕安谨一同过去。 路上, 她小声说道:“才我过来找你的时候, 总觉得暗中有人窥探,可一头,什么都没发现。” 燕安谨眉宇微凝,“这种情况何时开始的?” “今天是第一次, ”江采霜不解地咕哝道,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我多派些人暗中守着, 你独自走动时多加小心。” 楼鱼龙混杂, 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不得不防。 来到二楼, 林越和梁武来迎接,宋允萧传完话跑了。 梁武情兴奋,“主子, 刚才那小子暗处鬼鬼祟祟,偷窥我们办案, 我假装不知,让人偷偷去后面包抄。谁知刚被这小子发现, 拔腿跑,慌不择路之下还想跳湖, 被我们拦下来了。” “这人肯定与案子脱不了干系!”梁武声如洪钟地下了决断。 燕安谨和江采霜一进雅间,守外面的悬镜司人员便关上了门,杜绝其余人打扰。 一个年轻人被五花大绑着站中间,身后一左一右站着林越梁武。 江采霜打眼一看,认了,“刘全?” 这不是俞家绸缎铺的伙计刘全吗? 她之前跟谨安去绸缎铺订衣裳,是来忙活的。 刘全不认得恢复容貌的燕安谨,不过对于江采霜印象还是挺深刻的,毕竟绸缎铺生意不,少有客人上门。像江采霜和那天那位男客这样容貌众的客人,更是稀少了。 “姑、姑娘,小人是人,您跟官爷说说,快我放了吧。”刘全哭丧着脸请求道。 吓得面如土色,几乎快要尿裤子了。 “白露道长,您认得?”梁武道。 “嗯,是俞家绸缎铺的伙计。” “俞家绸缎铺?” 这不是之前主子吩咐们查的那一家吗?像有个女儿叫俞静衣。 昨天夜,主子让派人查俞金亮是否望天楼。只是楼人多,人员混杂,暂时还没找到。 “俞家绸缎铺的少东家叫俞金亮,跟崔兴认识,近还闹了矛盾。” “原来如此!”梁武猛地拍了下手心,“那我这次岂不是正抓住了?” 与死者有仇,派仆人暗中偷看官府办案……这事铁定与有关。 “破案哪有这么简单?”林越看一眼,“你添乱了,一边呆着去。” 梁武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气得脸上的大胡子都抖。 从旁看二人斗嘴,江采霜小声了句:“燕子,从前我捉的那只狐妖,是们二人中的一个吗?” 既然能得燕安谨手相助,说明那狐妖应该是身边得力之人。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燕安谨身边用的多的是林越梁武,狐妖会们之中
吗? 一个瘦高沉稳,一个黑壮鲁莽。会是谁呢? 燕安谨暗中打一个指诀,裹挟着灵力。 林越和梁武毫无所觉,还那小声地斗嘴。只有一直看们的江采霜,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只见二人身后,都浮现了一人高的半透明狐影。 林越身后的狐狸是瘦长白狐,梁武的本体似乎是一只黑胖狐狸。 狐影活灵活现,毛茸茸的大尾巴身后摇来摇去。狐狸尖巧的下巴抬起,姿态睥睨,像两只看不上彼此的高傲狐狸,随时都会跟对打一架似的。 江采霜猜了半天,万万没想到结果是这样的,“们都是狐妖?” “嗯,你江南遇到的是林越。” 燕安谨散去灵力,狐影消失不见。 思绪到案子上。 江采霜代替燕安谨道:“刘全,你是跟俞金亮一起过来的?” 刘全大着胆子抬头看了眼,迅速低下头,“是、是,小人跟少东家一起来的。” “你们的铺子不开了?” “这……”刘全面露难色,“小人也不知道怎么事,前两日有人拿着房契地契,说是那铺子已经归们所有,我和少东家给赶来了。” “那俞金亮住哪儿?” “、暂时住小人的家。” 俞金亮早败光了祖产,连个住处都找不到,除了暂住刘全家以外无选择。 打听完这些,江采霜终于闻到了关键的题:“俞金亮什么地?” “小人也不知道啊。” “你跟一起来的望天楼,你不知道去哪儿了?” 刘全哭丧着脸,“从昨天夜,少东家消失了,小人也没见到。” 江采霜诧异地看向燕安谨。 俞金亮消失了? 燕安谨沉吟道:“昨夜什么时候走的?” “差不多……快到子时吧。” “你不知道去了何处?” 刘全苦笑着,“东家去做什么,我这个做伙计的哪清楚。” “走之前没有任何交代?” “……没有。” “你昨夜宿何处?” 刘全伸着脖子示意外面,“小人昨夜跟其农户一起,大堂睡的。” 身上穿的褐色布衣凌乱,头发也乱糟糟的,眼睛疲倦无,嘴唇干得脱皮,不像是床上睡了一夜的样子。 江采霜想起昨日见到崔兴和俞金亮推搡争执,便道:“俞金亮跟崔兴是什么关系?们两个是不是起了矛盾?” 刘全嗫嚅着嘴巴,没吭声。 “你话呢!”梁武从背后推了一,“知道什么快说!这磨磨蹭蹭的。” “崔少爷来过几次铺子,跟少东家经常一起去歪柳巷,金银巷……” 歪柳巷是秦楼楚馆,金银巷则是赌坊所地。 江采霜追:“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自从我来铺子,两个人已经熟识了,具体什么时候认识的,小人不知道。” “
俞金亮为什么与崔兴起争执?” 刘全叹了口气,“我听说是因着铺子的事。崔少爷自称跟盐商搭上线,能从赣南盐户手中低价收盐,转手卖到汴京便能发财。只是手头一时周转不开,便跟兄弟们借银子,我家少东家被说动,铺子的地契都抵了去。” 燕安谨长眸微眯,语气沉冽,“崔兴想倒卖私盐?” “这事没成。后来像说是崔少爷被金银坊的人骗了,根本没什么盐户,骗子卷走的银子跑了。因为这钱原本是用来做私盐生意的,不敢摆明面上,所以少东家也不敢去官府举告,只能一次次跟崔少爷讨要。” 崔兴是个泼皮无赖,但脑子还算精明。自己没往投一文钱,用的全是从人那“借”的。若是门路通,便能借此发财,若是门路不通,损失的也不是自己的银子。 俞家家产快被俞金亮败光了,铺子的生意也每况愈下,根本拿不多少银子。俞金亮还想过吃喝嫖赌,花天酒地的日子,一听崔兴说能赚钱,立马被蒙了心,急忙铺子抵了去,生怕吃不上这口肉。 当初上赶着要分一杯羹,可谁知却被骗走了后一点家产。 俞金亮也算是被崔兴逼得走投无路了。 梁武本以为抓到了关键证人,谁知道是个不中用的,关键题一三不知。 气势汹汹地走上前,喝道:“你为什么暗中窥探官府办案?有何目的!” 刘全被震慑到,吓得六无主,“小人、小人听说人命了,所以奇想来看看。” “只是奇?” “是是。” “哼!来人,这厮押下去打板子!打到说实话为止!”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刘全跪地求饶,“少东家一夜未归,小人害怕少东家被牵连进去,所以才想打探打探情况。” “既然只是想打探情况,为什么看到我们跑?你还想跳河?” “官爷威,小人吓得肝胆俱裂,便、便只想着逃脱……” 刘全也是被吓蒙了,一看这么多人来抓自己,慌不择路要往栏杆外面跳。 金明池水湍急,暗流旋涡无数,一个不通水性的旱鸭子,若是真的跳下去,这条命怕是交代这儿了。幸梁武手快,及时从栏杆上提了下来。 燕安谨低声:“你们少东家望天楼可有住处?” 刘全满脸颓败,“我们主仆二人身上一文钱都不剩了,哪还开得起雅间?” 并不知道俞金亮的下落,暂时与案子无关,燕安谨便先让人放了,只派了两个人悄悄跟刘全身后。 若是俞金亮露面,立马将其捉拿。 梁武不满地道:“我还以为案子这破了呢,谁知道遇到一个胆小如鼠的,见到爷跑,有什么跑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越笑呵呵地拍了拍的肩膀,“你这般相貌,总是容易吓到百姓,下次门还是戴上帷帽吧。” “你!”梁武吹胡子瞪眼,“那也比你这瘦竹竿强!” 江采霜深深呼了口气,倒是没觉得多沮丧。 她看过的卷宗,有许多案子都是诡谲复杂,不是三言两语便能勘破的。 “也不算毫无收获,起码找到了刘全,证明俞
金亮也望天楼。只要找到俞金亮,案子也离真相大白不远了。” 林越见缝插针,不忘踩一脚梁武,“你都而立的人了,还没道长一个小姑娘心性来的沉稳。” 江采霜丝毫不被们的小吵小闹所动摇,仍全贯注地思考案子,“一楼被淹,二楼,三楼,四楼都搜过了,俞金亮还能藏什么地?” 外面狂风暴雨未歇,栈桥被冲断,俞金亮能躲哪儿呢? “总不能……是上五楼了吧?”林越伸手指,向上指了指。 梁武反驳,“不可能,五楼一直都有禁军手,俞金亮凭什么能闯进去?” 燕安谨一直没声,思虑片刻道:“藏物间可搜过了?” 望天楼为皇家所建,有一些房间单独留来,用作储藏皇家的各种用品,这样皇帝每次行,不用搬来搬去了,只需从藏物间中取便可。 “可藏物间都上了锁的……” “跟齐鹏拿钥匙,进去搜。” “是!” 江采霜赶午膳前到了四楼,同家人一起用膳。 席间,江水寒狐疑地盯着江采霜,江采霜察觉到的视线,只当不知,埋头吃饭。 “我有个同窗也望天楼……” 江采霜抬起头,听江水寒继续说道:“叫段静远,你初来京城之时见过的。” 当时江采霜为了追踪狐妖,从虹桥跑了下去,江水寒正看到段静远河对岸,便隔水喊帮忙追人。 江采霜点点头,“怎么了?哥哥。” “才跟我说,似乎燕子身边见到你了,只是离得远,不能确定。” 江采霜刚吃了一筷子菜,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差点被噎着。 她连忙拿起茶杯,猛灌了一大口水,心跳得飞快,“怎么可能呢?我一直跟采青姐姐和采薇姐姐一起,怎么会跑到燕子那?” 江采霜偷偷眨眼,给采薇姐姐和堂姐使眼色。 “我上午总有些心不宁,想躺床上休息被吵得睡不着,采青和霜儿屋陪我说话。” “段公子看错了吧?端阳节来玩的姑娘可不少,都跟霜儿差不多年纪,远远看着也认不谁是谁。”江采青也跟着帮腔。 江水寒半信半疑,但心,该防备的人是那个槐街遇见的读书人,暂时扯不到燕子头上。 ……不对。 “霜儿,你跟燕子什么时候认识的?将你救起来之后,怎么立刻找到了我?” 燕子怎会知道,这是妹妹? 江采霜大脑飞快转动,却一时间也想不应对之语,便只埋头吃菜,一副“我没听见你我”的模样。 江水寒看向另外两位妹妹,江采薇垂着眼吃饭,江采青则是快速夹菜,两个人都没有要搭理的意思。 怎么感觉……这三个妹妹有秘密瞒着? 吃完午饭,江采霜自称困了,躺床上假寐。 等听见门外江水寒的脚步声远去,她才偷偷溜门去。 这次跟燕安谨一碰面,便得知了两件事: 第一,崔兴房中的斗笠找到了。 第二,有个伯府的小厮声称,
夜子时前后,听到崔兴房间传来敲门声,声音持续了不短的时间。 “斗笠是哪发现的?”江采霜迫不及待地道。 “金明池中,有人发现斗笠飘水面上,”燕安谨撑着伞,领她到二楼栏杆处,“刚派人打捞上来。” 不远处,悬镜司的人顺着绳索爬上栏杆,将身上绑的斗笠取下,献给燕安谨。 林越招呼人屋换衣服烤火,与其室内看守的人换班。 枯黄的斗笠早已湿透,一直往下滴答着水。竹篾编织细密,桐油味被泡得很淡。 江采霜将其拿手翻来覆去地看,并未发现有什么线索。 她垮起小脸,嘟囔道:“这斗笠上什么东西也没有,像没什么用,白费劲打捞了。” 燕安谨早她接过斗笠的时候,便眼疾手快地提起了她的袖子,不然衣裳袖子肯定会被斗笠打湿。 “斗笠本身便是线索。” 江采霜不解,“什么线索?” 燕安谨抽丝剥茧地分析:“斗笠不是凶器,上面也没有任何线索,凶手为何要特意将它带走?若是为了遮雨,为什么只戴斗笠,不穿蓑衣?” 江采霜指尖摩挲着斗笠边缘,陷入沉思。 两人同撑伞,相依立栏杆边缘,有些许雨丝被风吹进伞下,乌黑的发梢泛起淡淡的湿意。 江采霜忽然福至心灵,“我知道了!” “嗯?”燕安谨低头,认真地望向伞下的她。 “因为斗笠可以护住头发。” “头发湿了很难立刻恢复干爽,但若是身上湿了,擦干身子换身衣服是了。”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凶手的范围便能缩小,“也是说,凶手起码有个单独的雅间,因为要将湿衣服换下来。还有,凶手身上得带着换洗衣服。者,既然能敲开崔兴的门,跟崔兴必然是认识的。” 一般来说,家门都会各自带一两套换洗衣物,放马车上,以免遇到意外情况。 因着端阳节热闹,栈桥外面车马拥堵,人流比肩擦踵,到时候马车上拿东西怕来不及,所以们才从马车上将东西都拿了下来,交给下人提着,暂放望天楼的雅间。 江采霜满眼兴奋,“家子弟,与崔兴认识并且结仇,还要有个单独的雅间……照这个范围查下去,没准能查到人。” 燕安谨不着痕迹地提醒:“道长有没有发觉,以上这些推测,其实都建立一个基础上。” “什么?” “凶手需要如其人一样,现我们面前。” 只有凶手需要现,才会这么大费周章地折腾。 若是凶手像现的俞金亮一样人间蒸发,便怎样都无所谓了。 “对哦。”江采霜咬了咬下唇,陷入沉思。 她还想说些什么,一抬头,目光绕过燕安谨,凑巧看到一个眼熟的人。 正是江水寒的同窗段静远! 段静远的视线朝着这边飘过来,江采霜吓得丢了斗笠,连忙往燕安谨身前躲。 斗笠落地上,溅起水珠无数。 水雾氤氲,燕安谨的视野迷离一瞬,随即感觉胸口被人轻撞了一下。 江采霜扯着的衣袖做遮挡,自己都没意识到,
她正往燕安谨怀钻。 燕安谨长睫微颤,握着伞的长指收紧,节骨分明。 略低下头,轻声:“看到什么了?” 江采霜恨不得缩成一团,以免被看到,“我看到我哥哥的同窗友了,今日还跟我哥哥说,你身边看到我。” 燕安谨了然,微微侧身挡住她的身形,引着她往后廊走去,“从这边走。” 江采霜抓着胸前的衣襟,小心点头。 伞面稍稍下放,将二人的身影挡住大半。雨珠砸伞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从后面看,二人一高一矮,仿佛亲密无间地依偎,悠闲漫步雨中廊道。 一对有情人。 伞外暴雨声势浩大,伞下,二人衣摆交叠,窃窃私语。 江采霜奇地打听:“你今日打的那个指诀是什么?是你给林越和梁武打的那个。” “引灵诀。”说罢,见她一脸向往,“想学?” 小姑娘抓着的袖子,点头如捣蒜,“嗯嗯。若是我学会了这个,往后遇到修成人形的妖怪,便能以此来验证了。” 要是她能学会今天那一手了。 “下次有空了教你。” 江采霜迫不及待,“那我今晚去你房间!”反正今夜要帮施针贴符的,顺便这个指诀学了。 燕安谨语塞,素来淡然从容的情有一丝破裂。 “……。” 燕安谨护着江采霜,避开段静远的视线,绕到镂空藤纹长窗后面,合伞,竖立一旁。 江采霜扒着窗户缝往外看,确定段静远已经走远,才长长吐一口气。 自从来到京城,她想要捉妖破案太难了,还得时时刻刻躲避家人。 江采霜眉间堆起小山,嘟囔道:“要是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光明正大地捉妖了。” 有个半大少年冒雨急匆匆赶来,“主子,有船来了!” 顺着手所指的向看去,只见一艘画舫穿过湖上升腾的雨雾,从远处驶来。 燕安谨霜玉般的面容浮现几分凝重,“我让人送你房间,暂时莫要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怎么了?” “晚些时候与你细说。” 江采霜见色肃然,料想应该有什么重要的大事,便点头去了。 报信的少年亲自送她去,自称叫“小虎子”,是林越的徒弟,麦色的肌肤,笑起来会露一颗虎牙,看起来很活泼动。 另一边,燕安谨迅速吩咐下去,所有人到雅间,不得擅。 暂住二楼的平百姓,则是都被集中大堂,不可随意走动。 一时间,整栋望天楼都被重兵看守。到处都是悬镜司的人,一个个腰间佩刀,冷冰冰地杵那儿,让人见之胆寒。 五楼的秘人终于露面,浩浩荡荡地走下来一群人,带刀禁卫护送左右。被簇拥着保护的是一个身穿锦袍的中年男人,浓眉大眼,额鼻阔,一看便颇具威严。 宫人撑伞,中年人来到二楼露天的廊道。 “我听玄乌说,你要搜查藏物间?” 所说的玄乌,便是当今师裴玄乌,此刻正一身仙气
飘飘的白衣,手持拂尘,立雨中。 裴玄乌并未撑伞,但身上却无半分湿意,眼平和慈悲,望向湍流不息的金明池水。宛如一位不染凡尘俗,超脱物外的高人。 “正是。”燕安谨答。 “一个不成器的家子,死了也死了,何必大动干戈?”中年人轻飘飘地说道,根本不一条人命看眼,“悬镜司的人我带走一半,你可要跟我一起走?” 燕安谨语气平和,不卑不亢道:“臣想留此处,将案情查明了走。” “那你便留这吧。待风雨停了,自会有船来接。” 中年人其实也不想让燕安谨随行,悬镜司各个骁勇善战,还都忠诚于,若是小小的画舫上生了事端……带的禁军未必是悬镜司的对手。 虽说燕安谨暂时还没有不臣的举动,但该防的还是要防。 禁军已经二楼栏杆处,凿开了一个丈宽的缺口。 画舫上的人迅速用木板搭起联通桥,将船与廊道连接一起。 中年人众人的簇拥保护下,顺着木板上了船。 “仙师,请。”宫人谄媚地上前,给裴玄乌撑伞。 裴玄乌走上木板桥,头看了眼燕安谨。扬起唇,才还高深莫测的目光,忽然变得意味深长,深处还藏着几分兴味。 燕安谨身如玉树,不动声色。 裴玄乌心底哼笑一声,收视线上了画舫。 找了个合适的机会,裴玄乌凑到官家身边,献上自己炼制的“仙丹”。 趁官家服下仙丹,思飘飘欲仙之时,状似无意地开口:“玄乌夜起坛卜算,算到子红鸾星动,该有一桩姻缘了……” 皇帝一走,悬镜司的人被带走大半,五楼也彻底空置下来。 燕安谨吩咐人守缺口处,以免有人不慎从这掉入河中。 想到裴玄乌临走前的挑衅眼,燕安谨想起,小道长早上还跟说,觉得暗中有人窥探。 修道之人六识敏锐,若非武林高手,很难避过探查。还有一种可能,便是同为修道之人,专门学过隐匿的身法。 难道……是裴玄乌的人? 既派人跟踪,却故意露破绽,究竟是为何意? 皇帝走后,悬镜司剩下的人将藏物间搜查了个遍,没找到任何人的踪迹。 但却有个意外收获——藏物间丢了不少东西,还都是不常用到,但却价值昂贵的器物。 皇家的东西自然看管严密,门上锁头没有被撬过的痕迹。无论如何,齐鹏这个监守自盗的罪名是跑不了了。 夜,一道娇小的身影从黑暗中蹿来,悄无声息地摸到燕安谨的雅间,推门钻了进去。 守卫的众人却仿佛没看见似的,各个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一个个木头人。 此刻子时过半,正是交替的时刻。 房间燃着烛火,燕安谨盘腿坐蒲团上,江采霜身旁,为施针,贴符。 微凉的符纸刚贴上来,带着还未散去的潮湿,男子劲瘦白皙的腰不由得紧绷。 正欲作乱的妖气,还没来得及破坏经脉,直接被压了下去。 江采霜擦了擦额头的汗,倒不是累的,而是紧张的。
> “现可以教我引灵诀吗?” 燕安谨近几次初七,都过得格外平稳,基本上与平常无异。 调息了片刻,“可以。” 燕安谨放慢了速度掐诀,手指修长漂亮,宛如经大师雕琢而成的美玉。浓密如扇的睫羽垂下,被烛光镀上一层金色。 烛光昏暗,江采霜看不清楚,便往身边靠了靠。 妖冶闻的花香侵入鼻尖,让她的心境放松下来,暂时忘了外面的纷扰,手指随着的教导,宛如蝴蝶翻飞。 有时她做得不对,燕安谨便虚握着她的手指,轻轻摆正。 的指腹温热,伴随着一次次触碰,引得她的心跳也时不时漏上一拍。 奇怪,师兄们教她法术的时候,她也从没这样过。 江采霜下意识摸了摸发烫的耳垂。 “莫要分。” 温柔听的嗓音随即响起,近耳畔。 江采霜偷觑了一眼,身旁之人面如霜玉无暇,容颜绝,堪比画中走的仙人一般。 人真的能生得这般漂亮吗? 不知怎么想的,她刚学完的法术,直接对着挥了去。 燕安谨不露声色,几息之后,身后也并没有浮现狐影。 江采霜咬了咬唇角,暗自嘀咕,难道是她想错了? 还是她的法术学得不到家? 可她的手无意识碰到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摸起来柔软得像棉花,还很温暖。 江采霜轻轻摸了摸,将那物拿到眼前。 却是一截蓬松洁白的狐尾,只有尾巴尖才透些许绯色,像是浅色的徘徊花落上头。 狐尾她手,要两只手合抱才抓得住,却轻飘飘没有半点重量。 江采霜瞳孔一点点放大,呼吸也变得急促,蓦地抬起头,“你果真是!” 果真是狐妖! 怪不得生得一副如此惑人的皮囊,还擅长勾引人! 燕安谨不以为然,唇畔笑意不减,嗓音低柔,“道长不是早猜到了吗?” 江采霜的确对有所怀疑。 首先是能变换的容貌,还有上次定北王府看到一只白狐。 那是的书房,寻常白狐怎能现那? 正燕安谨暴露了引灵诀,江采霜便想学来试一试。 竟是躲也不躲,那么任由法力打了上去,还大大地露狐狸尾巴给她看。 真是岂有此理!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收你?”江采霜气得从蒲团上站起来,简直气急。 燕安谨宽大的绣金衣袍曳地,懒洋洋地以手支颐,撑桌上,微挑的桃花眸望向她。 粗大的狐尾抖了抖,分明纤尘不染,像刚从树上落下来的白梨花,干净得紧。 狐狸尾巴搭茶桌边,燕安谨的手指一下下轻抚着,语气慢悠悠的,听不丝毫慌乱,“下虽是狐妖,却从未做过害人之事,道长不是不知。” 江采霜气鼓鼓,“那你也是妖!居然欺瞒我这么久。” “道长若是生气,便揍我一顿气。” 说罢,狐狸尾巴朝她
探去,碰了碰她的手背。 “走开!”江采霜不客气地抬手拍开,“妖孽!休想乱我道心!” 燕安谨眼眸含情脉脉,嗓音低磁轻缓,“下任由道长处置,可?” 尾巴伸了过来,软乎乎的绒毛直往她手心钻,痒痒的。 江采霜不自觉地动了动手指,咬牙,“你这可恶的妖物!休想让我帮你得到菩提子!” “都相处这么久了,我待道长之心,道长还不知吗?” 被拍开的尾巴接厉,这次直接缠上了她的手腕。 “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坏心!” 说完话,过了两息,她才狐尾丢开。 “下能有什么坏心,无非是想与道长一起,荡平妖魔鬼邪,还人间一个太平清净。” 江采霜一边暗骂可耻,一边却被伸进袖子的狐尾扰得心不宁,“你忘了你自己是妖。” 她脸颊早已红透,几乎能滴血来,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因为的。 狐狸尾巴没被躲开,燕安谨自然得寸进尺,顺着往上爬,“人有恶,妖也有妖。下若是起了歹意,还能瞒得过道长的眼睛吗?” “你……” “道长何必执着于人与妖的分,若是下不露这尾巴,不也与寻常男子无异?” “道长……” 一声比一声温柔,一声比一声恳切。 江采霜也一次比一次动摇。 无数画面浮现眼前,刺激着她的知觉。 精瘦匀称的躯体,莹白无暇的肌肤,多情似水的桃花眸,还有始终萦绕鼻尖的徘徊花香…… 胸中心跳乱撞。 小道长闭上眼睛,额上沁细密的汗,不停默念清心咒。 外面传来敲门声。 梁武粗声粗气地道:“主子,您快过来看看吧。”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江采霜仿佛大梦初醒,胸口上下起伏着,呼吸急促而剧烈。 她还从没经历过这样的考验。 像是进了传说中的幻境,幻境中,妖怪都幻化成你喜爱的东西,无数次贴上来诱惑你,诱得你思迷蒙,飘然欲仙,什么都给忘了。 只想与共沉沦,永远沉溺温柔乡。 幸而及时中断,不然还真的要着了这臭狐狸的道。 分明是以狐尾为饵,诱她动摇。 真是狡猾! 可即便如此,燕安谨收狐尾的前一瞬间,江采霜还是不受控制地快速摸了一。 幸而被敲门声吸引去了注意力,似乎并未发觉。 燕安谨眼底笑意一闪而过。 二人从雅间来,由梁武引路。 梁武憨憨地声:“白露道长,您怎么了这么多汗?脸也这般红,不会是生病了吧?” 江采霜本意乱,被这么点,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燕安谨及时声解围,“道长才与我讨论案情,情绪激动,所以才表现了来。” “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江采霜只顺着话头说下去
,“我、我崔兴房没看到的外袍和鞋履,若是洗完脚睡觉,睡梦中听到敲门声,打开门与那人起了争执被杀,屋至少应该留下的外衣。” 从小梅送完洗脚水离开,到有小厮听到敲门声,中间隔着不短的时间。 这段时间,崔兴怎么都脚洗完,躺床上休息了。 这是江采霜屋中发现的,第四个线索。 “可房中却什么都没有留下,我觉得这其中定然有其缘由。” 要么是来人身份重要,要么是有其事情要做……总之一定有特殊的理由,让崔兴重穿上了外衣和鞋袜。 “您的观察还真是细致,”梁武竖起大拇指,“我们刚刚找到一个人,正能佐证您的猜测。” “找到了谁?俞金亮?” 梁武嘿嘿一笑,还卖起了关子,“到了您知道了。” 原来是夜间,有人听见楼道传来咚咚声,心下觉得奇怪。可一楼被水淹,黑布隆冬的,那人不敢贸然去查,只犹犹豫豫地大堂溜达。 的行为引起了悬镜司的注意,将捉住,盘一番,得知此人想偷偷去一楼撒尿,意外听到咚咚的撞击声。可打眼一扫什么都没瞧见,吓得提上裤子转身便走。 悬镜司的人提着灯笼走下楼道,发觉声音似乎是从水下传来的。 众人大骇,还以为是水怪作祟,叫来林越梁武仔细一查,楼梯下面居然挂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