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之后, 贺砺果然不再来找孟允棠,听说他去子监读书。 子监就在皇城南面的务本坊,宣阳坊的斜对面,离崇仁坊也很近。郑氏想让贺砺白天去子监读书, 晚上回家住, 毕竟家中饮食照顾各方面都不是子监监舍可比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贺砺不肯, 非要住在子监,说府里人来人往的不利于他专心读书。 郑氏很惊奇, 不知道为何过个他就转性子,跟读书较上劲, 不过左右是好事,也就随他去, 反正离得近, 送东西过去也方便。 张九郎人来找他玩时,听郑氏说他去子监读书,还住在那儿, 一个个惊讶得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他们个自一道玩的,谁不知道谁啊,就贺六那性子,能沉得下心来读书?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也都让家里托关系进子监。 结果进去才发现, 贺砺他不是心血来潮,他是真的在读书, 每日天不亮就起来, 半夜还没睡觉, 白天任他们怎么逗他都不放下书卷跟他们玩,有时候被他们闹烦还发火。 张九郎他们没劲头, 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二月里,始有一则关于贺砺的道消息在长安高官贵族的娘子郎君圈子里悄悄流传,姜玉初为此还地来找孟允棠,两个娘子关门在孟允棠的房里说悄悄话。 “彤娘,你与贺六郎的婚约还作数吗?”她低问孟允棠。 孟允棠有些不自在:“……你问这个做么?” “自然是有很要紧的话要对你说。”姜玉初道。 孟允棠垂下眼睑,下意识地拨弄手腕上那根红线与金丝编织的手串,道:“他家还没来问名。”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姜玉初松口气,道:“那就好。” 孟允棠不解地抬眸瞧她,问:“你这是何意?” 姜玉初看着她,欲言又止,双颊微微泛粉,有些烦恼道:“我不知道该何对你说。” “有么不好说的?你实话实说便是。” 姜玉初犹豫再三,觉着还是好友的幸福更重要,便强忍着羞耻道:“外面圈子里都在传,说贺六郎喜欢玩鞭子。” 孟允棠迷惑:“喜欢玩鞭子?是说他喜欢骑马吗?他好像是挺喜欢骑马的。喜欢骑马又怎么?” “不是骑马扬鞭的意,是……是说他喜欢在房里对……对妻妾之类的……甩鞭子。”姜玉初磕磕巴巴玉面通红。 孟允棠呆呆,生起气来,道:“这不是胡说八道吗?他还没娶妻纳妾呢,旁人怎么知道他喜欢对妻妾甩鞭子?我看他对下人都挺宽容的,又怎苛待房里人?” “听说京里不知道谁家的娘子与他看,是他自己问那个娘子喜不喜欢玩鞭子的,意就是他喜欢。这种甩鞭子也不是苛待的意……总、总之不太好。你能不嫁他就最好。”姜玉初道。 他已经与别的娘子看? 孟允棠被这个消息震得回不过神来。 可是他除夕还带着她跳大傩玩,给她送糖送手链。过他虽然自己没来找过她,可是他的厮三天五头就上门给她送吃的。 他、他这是想做么呀?
; 送走姜玉初,她独自趴在床上难过片刻,忽又想起前他到她家来,帮她剪栗子的那次,曾叮嘱她,若是听到与他有关的不好的话,不要信。 难不就是指姜姐姐与她说的那些话? 他一早就知道京里传这些话,还是从与他看过的娘子的口中传出来的,难不他是故意的? 可他为何要故意让那个娘子传出这样的话呢?这样对他的名伤害也太大。 孟允棠左右想想不明白,后来一想,与其在这儿胡乱想,去子监找一下他,亲自问问他不就行? 也许是那个娘子错意,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外头在传这个消息。早点告诉他,他也好早做应对。 是想着,吃过晚膳,她就对周氏说:“阿娘,贺六郎最近常叫人送吃的给我,我想回他一些礼。你能不能让厨下明天做些羊肝饼出来,我拿去子监送给他。” 周氏也知道贺砺那个名叫胜利的厮最近常来送吃的,对孟允棠道:“这是应当的,除羊肝饼,再带些茶果子过去,我记得贺六郎爱吃咸的是不是?” “是,他不爱吃甜的。”孟允棠道。 周氏看着她笑。 孟允棠害起羞来,低头道:“阿娘你笑么?” “笑我家彤儿长大,吃人家东西知道要回礼。”周氏道。 “我原本就知道!”孟允棠羞着跑。 周氏笑一阵,却又愁起来。 贺家久久不来提亲,两个孩子都渐大,却还这般来往,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次日午前,孟允棠带着丫鬟拎着食盒来到务本坊内的子监前,让人进去通报,说找贺砺。 不一儿贺砺就出来,身后远远的缀着三条尾巴,是张九郎他们。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三人躲在子监的大门后头,探着脑袋,挤眉弄眼笑嘻嘻地看着两人。 贺砺见状,便带着孟允棠往旁边走过去些。 “你怎么来?”他问孟允棠。 孟允棠还在打量他,他穿监生们必须要穿的蓝色襕衫,皮肤白皙眸光清亮,一身的书卷气,显得斯文又温和,让她有些不大习惯。 “你总是派胜利给我送吃的,我阿娘说要给你回些礼。食盒里有你爱吃的羊肝饼,还有一些茶果子,咸的,你带回去慢慢吃。”孟允棠从丫鬟手里接过食盒,递给贺砺。 贺砺接,微微笑道:“好。” 孟允棠叫丫鬟走些,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手帕一只荷包,红着脸递给贺砺道:“这是你前叫我绣的帕子,早就绣好,一直没机给你。还有这个荷包,里面装的是晒干的腊梅花,你在皇城折的那枝。你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的话,不戴也没事。” “你绣的,我肯定是要戴的。”贺砺接过帕子与荷包,低道:“谢。” 孟允棠感觉自己连耳朵都在发烫。 贺砺递来一张折好的纸,道:“韦端己又作新词,我抄一首,也给你看看。” “哦。”孟允棠收纸,心地塞进袖中,想跟他说姜玉初说的事,又不知何口。 贺砺观她神情,问:“有事?” 孟允棠顿顿,想着是流言,又不是
真的,理应让他知道,便道:“外头在传与你有关的不好的流言,说你喜欢对娘子甩鞭子。” 贺砺听她语气便知她并不懂喜欢对娘子甩鞭子的真正含义,忍不住一笑,乌黑双眸亮晶晶地瞧着她,问:“你信吗?” 孟允棠气鼓鼓的,道:“我若信,也不来告诉你。听说,是与你看的那个娘子传出去的。”说到此处,她心里又有些气闷。 “我知道,”贺砺道,“我故意的。” “故意的?”孟允棠惊讶地瞧着他。 “与那个娘子看是我姑母的意,我不想去,但推拒不得,只得出此下策。这个名传出去,以后姑母便是想为我做媒,想必也没有人家愿意将女儿嫁给我。他们怎么传我都无所谓,只要你不信就好。”贺砺与她四目对,温道:“反正,我也只想娶你。” 双颊热得发胀,孟允棠觉得自己的脸一定是红透,就低头,匆匆说句:“我阿娘叫我回家吃饭呢,我、我先走!”说完转身就跑。 贺砺看着落荒而逃的娘子,嘴角勾着笑回到子监,又被三个狐朋狗友一顿打趣。 孟允棠强作镇定地回到家中,与阿娘一起吃过饭后,回到自己房里,坐在坐床上,从袖中抽出贺砺给她的那张纸,铺展来看韦端己的新词。 “昨夜夜半,枕上分明梦见。语时。依旧桃花面,频低柳叶眉。半羞还半喜,欲去又依依。觉来知是梦,不胜悲。” 孟允棠识字,诗词读得并不。但这首词通俗易懂,她看一遍就看懂,看懂就用手捧住脸,双颊果然比她的掌心还要热。 这真的是韦端己的新词吗?不是贺六郎他自己写的? 昨夜夜半,枕上分明梦见。是说做梦梦到我吗?好羞人! 语时。都说么呢? 依旧桃花面,频低柳叶眉。 孟允棠忍不住下坐床坐到妆台前看看镜中的自己,镜中的娘子可不就是桃花面柳叶眉? 半羞还半喜,欲去又依依。谁半喜半羞,欲去又依依?她分明是欲去转身就跑。 觉来知是梦,不胜悲。 孟允棠用手捂住脸。 这一定是贺六郎他自己写的,读的么书?学点文墨都用在写这种让人羞羞的词上吧?他真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