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家,你唤我?”宋岑道。
“姑娘,你瞧这天儿,乌云叠得多厚哇!也开始下小雨了,等会儿怕是会变成大雨哩!这下雨天儿可不好走水路啊,姑娘。”船夫佝偻着腰,挥着手臂,想劝宋岑回岸上。
宋岑温和一笑,道谢:“多谢船家提醒,可我家中有些急事,不得不冒这个险。”
船夫听言,摇摇头,叹了一口气,离去了。
从白州城的思南河至南平城的琮明河,再至云港,河水顺流而下。
顺流的水路比驮着两个人的马儿可快多了。
宋岑瞧了纪屿一眼,纪屿正匍匐在马背上,抱着马颈,闭着眼发抖。
宋岑将纪屿提进了船篷里,纪屿还在发着抖,宋岑望了一眼,便出了船篷划桨。
雨滴点点并入河,也滴落在宋岑的发间,宋岑有些遗憾今日午时没有将斗笠也一起带走。
入夜,寂静,只闻雨声。
宋岑偶进船篷,发现纪屿脸上与颈上都出了汗。
可今夜是个雨夜,很凉。
宋岑将手往纪屿额上一放,很烫,烫得很火炉似的。
怕不是害了热病?
宋岑将手轻轻搭在纪屿的手腕皮肤之上,已经清晰地感觉到脉象的跳动,手指逐渐向下加力按,指下能感受到的脉象反而微弱起来,放松指下力度,直至皮肤表面,脉象又强力跳动起来。
举之有余,按之不足,是为浮脉。
宋岑从衣袖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药丸散发出一股清姜味道。
宋岑将纪屿扶起来,将药丸塞进了纪屿嘴里,又拿着水壶给他灌了两口水。
纪屿迷迷糊糊地睁开半拉眼皮,不知为何,突然流了泪。
“我好想死。”他说。
“我本来很幸福的。”
“可一夜之间,我便没了爹娘,小妹也不知去向。”
“我好累,我也好想死,死了一了百了。”
“可我不能死…我娘身怀六甲,却被毒箭穿心,我爹甚至没有留下个全尸,他们死在荒郊,也许哪日白屏谷滑了坡,他们就会永葬于此,没有棺木和丧葬,死得毫无尊严。”
纪屿稚嫩的手迷糊地搭上宋岑的手臂。
宋岑微微一怔,然后冷声道:“我可不是你的浮木。”
“你当然不是我的浮木,你也是杀死我爹娘的刽子手。”
“我恨你。”
“我想杀死你。”
“但…我想成为你。”
宋岑撇开纪屿的手,“看来这雨,给你烧了个美梦。”
纪屿闭了眼睛,宋岑出了船篷。
虽是朱明尾,可因着下雨,所以河岸两侧也未曾听得知了鸣叫。
河水的流速也比往常快多了,第三日,便到了琮明河。
琮明河位于整个云河流域的中游,而云河自上游至下游,河流逐渐急淌。
纪屿的热病昨日清晨便已经完全好了,身子骨还算是不错。
虽然是一个被平昌侯纪檀阳娇生惯养的小公子。
不会生火摸鱼,只会吃鱼吐刺。
“你为什么要教我这些?”纪屿满脸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