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旌!我是为你好!外面的治疗技术, 教育资源, 包括时尚环境都比楠都要好得多, 你到底跟我置什么气?”叶儒疲倦地在他们身后说。
“这是我的人生,你还想支配我多久?”叶旌头也没回, “我就算是一事无成, 起码也做了真实的自我。”
“你想做真实的自己,想没想过别人能不能接受你?你身边这个姑娘, 能不能接受真实的你?如果你不是叶家的儿子, 如果你住不起这样的豪宅, 开不起几十万的哈雷——她还会要你吗?”
叶旌察觉到握在掌心的手试图逃离,立刻用力攥得更紧,然后回头,看向依旧满头黑发的父亲:“你真可悲。爸爸。”
父子俩遥遥相望,许久,叶旌才似笑非笑地说:“我跟你是不一样的。”
“你能确定你跟我不一样。”叶儒看向他牵着的苏萤,“你能确定她跟你妈妈不一样吗?”
叶旌身体一僵,还想说什么,却被苏萤温柔地环住了腰。她在他耳边说:“我们先出去。”说着不由分说地把人带了出去。
深巷寂静,树影摇曳, 两个人沉默地走出来很远,都没有交谈。
苏萤没有松开叶旌的手,她能感觉到他僵硬的肢体,那是被伤害之后人的自我保护反应。
直到许久之后,他的手指才终于慢慢地恢复温度,柔软下来。
“叶旌。”
“……嗯。”
“我给你说过我爸的事吗?”
“没有。”
苏萤牵着大男孩,慢吞吞地踩着落叶前行,低着头轻声说:“我爸是做工程的,粗人。我妈是搞艺术的,没人告诉我他们是怎么会结婚的,我只记得从我很小的时候起他们就总吵架。”
叶旌看着她的背影和与他相握的白皙柔软的小手,没有出声,只是乖顺地跟着她。
“我妈觉得我爸没文化,不懂得情调。我爸觉得我妈不懂生计,如果不是他天南地北地接工程跑项目,我们一家三口哪儿来钱吃饭,我妈又哪儿来钱打版、做衣服,过不识人间疾苦的生活?所以他们吵,每次我爸回楠都,他们都要吵。”
“他们也是,我爸妈。”叶旌说。
苏萤像没听见似的,继续说:“可是吵归吵,他们谁都没说过要分开的话,虽然聚少离多,碰面就吵闹不休,但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地过,不吵的时候就蜜里调油似的。直到我十岁那年……我妈病倒了,癌症,发现得太晚,不到一年就走了。”
叶旌握紧了她的手。
“那之后我爸像变了个人似的。从前他挂在嘴边的都是:搞服装设计有什么用?谁买你的设计啊,一本册子连袋大米都换不回来……可是我妈走了之后,他开始给我买各种最好的画具,送我去最贵的艺术学校,我学设计所需要的,他只有加倍给我,绝不打折……所有曾经我妈想要而没得到的,他全都给了我,除了陪伴。我住校,他住家,我们几乎不见面。”
路灯透过枝叶照射下来,脚底的树叶窸窸窣窣地作响。
从叶旌认识苏萤开始,她似乎就一直在忙于打工,一块钱都恨不得掰开来花似的,这样家境的她居然会选择服装设计专业,这确实让他一直不太理解。
如今他总算懂了,为什么尽管她贫穷,却并不自卑,甚至有着独立于家庭条件之外的冷傲,那大约来自于少年时代,曾经优渥的生活与教育环境。
“妈妈去世之后,我把自己沉浸在各种新奇的创意和华丽的设计里,甚至进场跟着培训学校飞到全球各地看展览,听演说。因为喜欢一个独立设计师,我还报名参加了他所在的设计大奖赛,我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让自己不会去想得太多,这样就算妈妈不在了,爸爸也不愿意见我,我也不会觉得自己孤独。直到有一天,那个大奖赛颁奖前夜,我忽然接到电话,说我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