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声音落下,温隽又斯柔,
“受害者不会意识到自己正在被吞噬思想领地,只会认定控制者是唯一可以依傍的存在,同时因为恐慌失去控制者而心生不安,这种情况下自会倾心服从。”
时眉不自觉望向桌上的沙漏。更准确的,是望向漏盘上的青绿蛇身。
小蛇攀缠勾绕,小幅度幽荡晃曳,当视线无意识与那双蛇眼相对交触,时眉恍惚中走了下神,听到男人的温柔诘问:
“你会感觉痛苦么?”
“又或者,倘若没有外力干扰,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一种自我防御的梦境,梦里没有令你不愉快的事,反而……”
“不对,不是这样。”时眉忽然出声打断,移眸看着他,毫无迟疑地重复,
“这样是不对的。”
向阳微偏头,挑眉注视她。
他的目光非常柔和,像金光霞帔下第一波沐浴晨熙的早茶,叶瓣上凝结水露,温度稍凉,留香潜滋暗长,不沾浮俗。
“哦?”他似乎笑了,“那么你评判对错的标准,是什么?”
时眉直勾勾地回望他,仿佛是从上一秒的分神中醒过来,眼波刹那清明。
她没有规矩作答这个问题。
“我为什么要被控制?”
而是抢夺主动权,下颚轻扬,嘴角挑起微妙弧度,出其不意地反问:
“精神干预这种恶劣行径的存在,本身就是错的,不对吗向阳教授?”
“当然。”向阳指尖点住漏盘之上的蛇头,玻璃球打横停滞,蛇身止住摇摆,他倏然眼梢弯沉,毫不吝啬地夸赞,
“所以你瞧,精神容量足够饱满才能使一个人的心智坚定不移,才不会给他人可乘之机。很显然,时律师与小浪都是这样坚若磐石的人。”
时眉笑声附和。
却没忘记多留意一眼那枚蛇盘沙漏。
唇角弧度微敛。
如果不是她的错觉,那刚才从蛇盘沙漏晃荡走沙的一瞬起,对面这位心理医生应该是在试图对她进行催眠。
而让她得以即刻醒悟的,
是手机的一声震动。
是岑浪的微信。
当她想起下午出门前,跟他发生过一点小小的不愉快时,整个人当即就醒了。
这时,时眉余光瞟见窗外走廊经过的高瘦身影,向阳仿佛也在同一时间发现,轻轻笑起来,调侃道:
“看来比起我们上次见面,你们的关系已经从同事跨去另一个发展方向了。”
时眉并不遮掩,回以戏笑:
“让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展露情感上的全部忠诚,不知道这是不是也算某种精神层面的控制呢,向阳教授。”
向阳稍顿,没有立刻接话。
下一刻,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响起铃声,向阳拿起手机,对时眉表示抱歉后,接听电话。
对面的人似乎在向他汇报什么。
很快,向阳面色平和地回答:
“家里进了两只蟑螂,麻烦家政公司派一名清洁工来处理一下。”
时眉耳廓轻动,没有过多表露什么,低头挪移手指回复微信。等向阳挂断电话,门外传来礼节性的敲门声。
是岑浪。
“请进。”向阳回应。
岑浪这时候从外面推门走进来,视线无声凝向时眉,片刻后稀微撩眼,对向阳稍稍欠身,声线隐有对师长的尊敬有礼。
稳淡唤他一声:“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