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夷静静望着那双色泽很淡的瞳孔。
耳边是剧烈且无止境的轰鸣，他说不出话来，嗓口堵着腥甜的血，也无法呼吸，意识在黑沉沉的泥沼里越陷越深，连日夜不休的疼痛似乎都逐渐远去。
“你要活下去。”在被无尽的黑暗吞噬前，希夷曾听见一道熟悉的嗓音。眼前是一片温和的亮色。“只要你活着，我便会在你身边。一直在，永远在。”
“......我要活下去。”
“如你所愿——”声音在空荡荡的黑暗里回响。
缓过乍起的眩晕，希夷有些迟钝地站起身，迈步的姿势有些僵硬——他注意到，自己穿在身上的并非长袍，而是……一件拖地长裙，裙摆上甚至带着蕾丝花边。
希夷慢慢揉按太阳穴，撩开暗红的床帐，将视线投向这个昏暗却奢靡的房间。
房间正中摆放着一张巨大的穿衣镜，镜面上勾勒着几个朱红大字。
“司，尔，特。”希夷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嗓音低沉空灵，尾音拖得长，最后的那点沙质就带了勾子，说不清的缠绵。
【欢迎来到司尔特——】
镜面上差不多与希夷视线相平的红色大字翻滚变幻，【你曾向何人许过什么诺言？你是否遵守了诺言？】
两个“诺言”字明显比其他字大了两圈，张牙舞爪的，绯红的根须深深扎在墙壁里，长出血一样淋漓的藤蔓。
希夷皱了皱眉。
“我没能遵守约定。”停顿片刻，希夷开口。他在死前似乎曾向身边的人许诺过，他会活着。
只要他活着，对方就会永远陪伴着他。
然而他还是死了。
甚至，他已经不记得那个诺言到底是向谁许下的了。
【背信的无心之人】
右手掌心一阵火烧般的燎痛，希夷抬起手，看着苍白削瘦的掌心缓缓浮现出掌纹，黑线与红丝交织糅杂，勾勒出繁密的花样，末尾一道红线收进骨骼兀起的腕部，与淡青色的静脉融为一体。
【欢迎来到司尔特！背信的无心之人！】
醒来时曾经听见过的神经质笑音再次回荡在狭窄的房间，尖锐的高音直往人耳朵里钻。
在刺耳的高音中，希夷对面一道单薄削瘦的身影渐渐凝实。
希夷被迫和赤着脚一身白袍的“自己”对视。
半长的黑发，发尾带点卷，垂在肩膀之上一指左右的位置。额发有些凌乱地抄在脑后，露出内勾外翘的一双眼，眼角弧度微微上挑，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底勾勒出一道颇有张力的阴影，瞳仁不大，墨一样没有丝毫光亮的纯黑。睫毛长而密，却并不卷翘，只直直半遮着眸子。
肤色白得近乎病态，连唇色都格外浅淡，只有眼尾一抹红，仿佛泼天大雪中的一滴血，在一片白茫茫里灼人眼目。
即艳且煞，美得锐不可当，刺破人心，令其鲜血淋漓，再无宁日。
“......”
“你能换一张脸么，这样看着自己的脸感觉有点......”希夷斟酌了一下自己的措辞，“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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