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向方檎丹提起了这件事,方檎丹听完后,只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这是郁诀给的交代,至于其他,那是郁家的事。”
换言之,她们是外人,不能插手别人本家事,得了郁诀给的交代,得了由郁老爷子手送出的“礼”,便也不必要去窥探更多的腌臜事,徒增烦忧。
这些方锦鲤也懂,她点点头,又拉住方檎丹:“姐姐,我昨天,好像梦到了郁大哥。”
准确来说,是梦见了郁诀的小时候。
梦里是空旷的走廊,走廊上有一扇又一扇又高又大的窗。她勉强能够到窗台,抬眼看去,只能看见外面一片青绿。
然后,有钟声响起,响了整整九声。
窗外不再能看见阳光。
走廊的灯光柔和,却也足够亮眼。
她在钟声停下来之后,开始跑。
跑过走廊,跑上楼梯,又跑过走廊。
她跑进了一片露台。
整一片星空暴露在眼前。
天原来不是黑的。
月色下,夜空看上去是深蓝色。
她看向露台栏杆边上,坐在轮椅上的,苍白得像一张纸少年。
她走过去,双手扶上了少年膝盖上的毛毯,仰头看着少年。
【**哥哥。】
她知道自己在说话,可哪怕在梦里,她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或许,也是因为,她此刻,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梦里。
轮椅上的少年也说了话。
同样,她只能看见对方嘴唇在动,以此判断出对方在说话。
却不能听见对方在说什么。
然后,她抬起一只手,手心向上。
两颗糖落在了她手心。
是小乡镇上都随处可见的那种水果糖,学校的小卖部里,一块钱就能买一大把。
廉价,却足够漂亮。
是白天郁诀给她的糖。
也是她从小到大,一直都很喜欢的糖。
糖纸是晶莹剔透的玻璃纸,会在阳光下折射出不同颜色的光,她
每每吃完糖,都爱把糖纸收集起来,洗干净,折成千纸鹤,然后夹到自己的书里。
那些千纸鹤,如今大概是找不到了。
而梦里,在得到了两颗糖之后,她伸出了另一只手。
拳头很小,像是握着什么东西。
这一回,手心向上的变成了少年,而落在少年手心里的,是两只糖纸折成的千纸鹤。
——
方锦鲤看着方檎丹,是在跟方檎丹说话,却又像在呓语:“我总觉得那个就是郁大哥。姐姐,郁大哥之前有用过轮椅吗?”
回应她的,是方檎丹再一次落在她头上的手。
郁诀有用过轮椅。
他出事的时候方檎丹才出身,很多细节不知晓,但依旧能从后来旁人的话语中,拼凑出一些细枝末节。
他们说,郁老爷子多好一个人,怎么就遇上了那样的事情,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们说,那孩子当年看上去都没了活人气,眼看着都要养不活了,不承想竟能挺过来。
他们说,纵便回来,真到了那样大一个家里,将来也不知会如何。
而回来后的郁诀,方檎丹是见过的。
那时的郁诀还不能自己走,坐在轮椅上被人推出来,苍白,却不失气度,叫人一眼过去,便能看出,那是郁老爷子的孙子。
她又摸了摸方锦鲤的头,声音轻轻的:“是他。”
她说:“锦鲤心善,原本就对人的情愫敏感,你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白天见过他,感知到了他身上的情绪,所以晚上会梦见跟他的曾经。”
方锦鲤点点头,仍旧看着方檎丹。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神情堪称执拗:“姐姐,我觉得,郁诀不是坏人。”
至少梦里那个苍白少年,看着不像是坏人。
方檎丹讲过,锦鲤天生就有感知善恶的能力。
所以,她觉得郁诀不是坏人。
方檎丹像是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这个,先是一愣,而后点头:“锦鲤说不是坏人,那就不是坏人。”
不是哄人,是笃定。
方锦鲤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里面就有些高兴。
高兴了,就该笑。
于是她冲着方檎丹露出自己的招牌甜美笑容,一把搂住了方檎丹胳膊:“姐姐果然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