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便是收住了话语之中的笑意,郑重其事:“你是君王,她是囚徒。你虽说私牢中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自己心情愉悦,但在我看来你的所作所为更像是为那些因她而破碎的家庭、为那些惨死她手的忠臣泄愤。”
“那人原本也是凌迟车裂的死罪,你的言行作为更谈不上是残忍可怖。”
“审问记录上不过寥寥几行字的记录,其后却是多少罪恶多少不堪,有才之士被打压刁难、无辜之人被欺辱凌虐,就连为国效力为苍生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忠臣也被视若蝼蚁随意算计坑杀。”
黎槐走近了些,近到昏暗的环境之下穆白也能清楚看见她的神情,而后她才继续说完自己未尽的话语:“现在,你还觉得我会怕?”
“她死不足惜,换做是我只会比你做得更狠更毒。”
“该怕,也从来是旁人怕我。”
“嗯?我说……”她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竟伸出手去捏住穆白的脸,摆出一副调戏小娘子的姿态来:“这位俊俏的小郎君,你怕我吗?”
他当然不会。
穆白张口欲答,黎槐却打断了他未出口的回话,摆了摆手:“行了,后边有人跟了蛮久了吧。估计是来向你禀报那件事的,叫他过来吧。”
潜藏在暗处的死士确认过穆白的意思,现身二人身侧,恭敬禀报:“主上,夫人。云小姐自杀了。”
这个消息显然在黎槐穆白二人的预料之中。
受此逼迫,知晓求生无望,知晓一切不过是恶意的戏耍玩弄,她报复不了穆白反抗不了悲惨的结局,便只能了却生命,自行去谋求一份痛快的死亡。
在此之前,那位云小姐所经历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折磨,穆白的手下有的是手段保证她在残忍的审讯手段之中仍旧能苟延残喘至晚年。她寻死成功得这么容易,无非是得了穆白的特地授意。
穆白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晓,在死士离去之后与黎槐四目相对。
黎槐一笑:“瞧吧,至少你还给了她痛快了结自己生命的机会。我可不会如此轻易放过自己的玩具。”
“……”
穆白的心情一时间有些复杂。
他已经做了破釜沉舟的准备,实在没想到会得到这般答复。
太过包容太过温柔……太过……
可他的姐姐似乎原本就是如此,无论是眼前的黎槐还是曾经的伊桑。
他们从来都是从泥泞的深渊之中挣扎着求生,却要自身成为照亮旁人的微光。如此,才让有幸抓住半缕微光的他将之视作了唯一的太阳,永恒珍藏。
这次换做黎槐牵着穆白的手往前路更深的黑暗中走,她笑着打趣穆白:“走啦陛下,不是还要带我去下一处吗?怎么?难道想临时反悔不成?”
昏暗的烛光摇曳在,照耀在甬道两旁。
他们就这样携手而行,像是漂泊的浮萍相互缠绕根系,籍此连结成大片的绿意。
黎槐忽然开口,她说:“你知道吗?我见过很阴狠恶毒的手段,虚情假意给予人温暖,换取信任再将其碾碎。将人一夜自峰顶推落渊底,叫人承受精神与肉体的层层凌迟。”
“他原本不必如此,不过是为了自己那可笑的心安,就要将人折磨得不成人形。”
她一字一顿,满是恨意:“甚至,不肯给予一个干脆了解生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