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里那些人精似的官员,揣着一个个目的不停的往陛下枕榻塞人,姑娘恨他因宋旌文一句嫡子该从中宫出便牺牲掉你们的孩子,可若陛下真惧宋旌文的话,皇后娘娘又怎会多年不孕,不止皇后,自陛下登基到如今,阖宫上下传出过孕事的独独姑娘一人,他不能为您守身如玉,但他是真的……”
“只想和您生儿育女。”
“在这天底下,对于陛下而言,比与姑娘的孩子还要重要的,只有姑娘的命。”
“陛下的回护,姑娘一无所知,正如姑娘一点也不爱他,姑娘既要给他人交代,奴才不敢强留您这条陛下熬干了自个儿才换来的命,奴才只能祝姑娘……”
跪着的宫人俯下身子,伸手握住落在膝边的匕首,恭恭敬敬举至头顶,“一路顺风。”
最后四个字自帝王案前大监口中脱出,城门史将佩刀重新插回鞘中,侧身让出通往外面的路。
宫人的话一字一句钻入耳中,江江颓然跌坐于地,她恨那么久怨那么深,却是第一次意识到,似乎所有的事情都不是她以为的那样。
梁茂的话就像环上活结,而所有的真相全部都隐藏在活结之后的环里,只要伸手轻轻一拉,就能触及到那些她毫不知情的过往。
“你信我,我一定会隐藏好自己,只要将大娘和春晚交到春朝手里,我立马就折返,绝不多逗留一刻。”
“等阿姐从盛安城回来,就替你将衣服缝好。”
“阿姐说到做到,一定会回来。”
离别时同欢喜信誓旦旦的承诺一遍又一遍的回荡在脑海,江江突然觉得心慌,她一把拽住胸前衣襟,即便大口大口喘息着,也丝毫不能缓解胸口突如其来的窒息感。
她好像被扔进了兰溪海底,汹涌的海水灌进嘴巴涌入鼻腔,教人吸不得呼不出。
在绝境里快要溺亡的那一刻,江江猛然起身,朝着院外不顾一切的跑去。
她不是一个坚定的人,只是不想失信她的阿弟,唯有在真相还未铺陈开来的时候逃走,方才有坚定诺言的毅力。
迈开脚步的那一刻,江江是打定主意要回兰溪的,只是她没料到,她奋不顾身要去见的阿弟,这一次没有留在原地等她。
江江冲出院门,欢喜就站在台阶之下的青石板上,他穿着一身漆黑色的长袍,袍上是金丝所绣的四爪巨蟒,听见脚步声,他微微扬起头来看向骤然停步的阿姐,就像当年甫任东缉事厂厂公之位时,他第一次穿着金丝蟒袍出现在曲池,于万丈旖旎霞光里回过头来看向她一样。
只是当年,他开口第一句话说的是“好久不见”,而现在……
现在他抬起头来,盯着江江满是震惊与愕然的双目,失魂落魄的唤阿姐。
“阿姐,我迫切的想带你走,却忘了,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是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