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孩子搞出来的一场闹剧, 看似闹腾，却如棚子里那些盎然生长的小生命，死气沉沉的王府带来一丝活力。 祁王虽被折腾得不轻, 脚步却轻快了不少, 送走几位师傅, 端着一杯茶，悠闲地欣赏墙上的挂画，研究赝品与真品的区别。 大棚里白天很热也很晒，荣贺十分周到的准备了两个斗笠, 两人将衣裳厚厚的棉衣一脱，各拎一个篮子，直接钻进大棚采黄瓜了。 茬采完一过称，足有三十多斤种。 怀安暂时估不出每平方的产量, 但他估么着还能再摘四到五次，且收成比第一次只会多不会少。 新鲜的黄瓜送入宅，洗净切条，端上了祁王妃的食桌。 “世子, 娘娘操持着府里上下繁多的事物, 最辛苦，最大最甜的先娘娘。”送黄瓜来的陈公公, 对祁王妃道。 “这孩子, 近来真是越来越懂事了。”祁王妃心中一暖。 捻起一根黄瓜条放入口中, 果然清甜解渴。 陈公公又道：“殿下问, 茬共采下来三十五斤, 府里留下五斤, 匀出十斤送到各位师傅们的府上，余下二十斤下午献入宫中, 该如何分配，请您拿个主。” 齐王妃起身了正殿。 孩子们玩闹归玩闹，送入宫中的黄瓜可要成一件要紧事来办。 冬日的黄瓜太珍贵了，人便有诸如“白苣黄瓜上市稀，盘中顿觉有光辉”的诗句描述黄瓜初上市的稀缺，朝更有人一掷千金，购买隆冬季节温泉旁种出来的黄瓜。这可是整整二十斤，足足装了大半筐。 荣贺告诉他们：“一季能收五六茬，最大的一次丰收刚赶上上元节夕。” 上元节那天，温阳公主打算办一场赏花宴，延请与她要的贵妇媛，答谢她们响应号召，捐款捐粮、赈济流民的善举。 荣贺打算带着瓜果蔬菜公主府支个摊子，十两一小篮，自助购买，只要在贵人圈儿里打通销路，这小小一棚子果蔬，很快就会被抢购一空的。 在公主府摆摊儿卖菜，还敢卖十两银子一篮！祁王简直不敢想象那个画面。 荣贺补充：“姑母同了的。” 祁王想想温阳那个混不吝的性子，倒也不是有可能，便一甩手随他们了，反正霍霍的不是自己府上。 下午，祁王妃的母亲，渭南侯夫人高氏和姐姐小高氏进府探望，祁王妃屏退宫人，起门来与家人己。 宫女又端上一盘黄瓜招待，二人稀奇坏了。 “怎么这个时节有黄瓜？哪里进贡的？” 等祁王妃道明黄瓜的来历，高氏便拉着她的手道：“早与你过，世子瞧着是个有良心的孩子，时就该要过来养在膝下。” “母亲，那始终是隔着肚皮的，怎么养啊，”小高氏低声道，“其实现在这样也什么，他就算了玉皇大帝，也要敬着嫡母不是？务之急是如何让小妹怀上孩子，那雍王妃年过而立，不是照样怀上了？” 亲王王妃皆选自民，小高氏读过什么书，言语粗鄙直接，祁王妃听得频频蹙眉。 “别在我面提什么孩子！”她。 “打脊的东西，凭什么地方也敢胡言乱语！”高氏也低声呵斥大女儿一句。 “我错什么了吗？”小高氏依
然坚持：“要我，孩子比男人靠得住，小妹平日就是太矜持了，索性他用点那方面的……” “放肆！”高氏厉声呵斥：“你是不是活腻了！” 她居然鼓动妹妹祁王下药！ 高氏将大女儿撵到外室，握着小女儿的手：“女儿啊，你是亲王正妃，端庄矜持是对的。要与祁王殿下互敬互爱，千万别听你姐姐胡嚼，只要咱们问心无愧，不论世子从谁的肚子里出来，永远要敬你母。” 祁王妃苦笑点。 “明日正旦还要拜宫，你些早歇着吧，以我不再带你姐姐来王府，简直一派胡言！” 高氏担心大女儿招来灾殃，早早就告辞离开了。 母亲和姐姐走，祁王妃委屈的哭了一场。祁王对她尚算敬爱，且每月大部分时都在她的寝殿过夜，可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她能怎么办呢？ …… 这是沈家出服以来第一次热热闹闹的过年。 屋外飘着瑞雪，胡同里、大街上传来断断续续鞭炮声。 怀铭带着弟妹祖母长辈们拜年，怀安也因又新添一笔进项，小荷包装的鼓鼓囊囊，心里美极了。 怀安挨着祖母，芃姐儿挨着怀安。孩子们今天获准可以喝一点果子酒，可惜怀安酒量很差，喝几口便有些迷糊。怀铭将他的酒杯一收，惊道：“叫你浅尝一口，怎么真喝起来啦？” 怀安傻傻一笑。 “真醉了？”怀铭吓一跳，用手背试他额的温度。 “骗你的！”怀安笑道。 祖母陈氏戳戳他的脑袋：“促狭鬼。” 一家人围炉守岁，芃姐儿双眼皮打架，不消片刻便睡倒在爹怀里，肉乎乎的小脸枕在沈聿的臂弯上，双眼紧闭，呼吸匀称，一团团憨态可掬。 闲坐无聊，怀莹提议：“我们来玩牙牌令吧？” 全家都无异议，怀安装醉，倒在了祖母怀里。 陈氏拍着他的背抚慰道：“消遣时的玩儿，胡乱诌几句。” 牙牌拿上来，怀薇起了令官，规则很简单，令官翻牌，行令者按照牌面答，三张凑成一副，可以是诗词歌赋，也可以是成语俗，或象形，或凑韵，或谐音。 比起怀铭怀远平日里玩的宝塔词，倒是简单不少。 但见怀薇先掀开一张牌，是一张“人”牌：“左边四四八点齐。” 怀铭答：“八骏日行三万里。” 怀薇又翻出一张高脚七，道：“中幺出群山外。” 怀铭答：“孤帆一片日边来。” 怀薇翻开第三张：“右边是个大长五。” 怀铭答：“梅花落尽离人苦。” 怀薇将三张杠牌并对，牌面是半红半绿。她声音微微上扬：“凑成满园春浓。” 怀铭也稍稍提高了声音：“半江瑟瑟半江红。” “！”满堂其喝彩。 陈氏又添：“薇姐儿这令官出的也！” 怀薇嘴角上扬，得一笑。 又轮到怀莹作答。 怀薇先翻开一张：“左边八点齐。” 怀莹带着盈盈笑：“万古常完聚。” 她音刚落，满室寂静，沈聿眉微蹙，季氏则骤然变了脸色
，茶盅磕在桌面上。 许听澜握住她的腕子，提醒她这么大的女孩最要面子，又是过年，不要着这么多人的面发作，等到过了明天再。 怀安问：“怎么啦？继续呀……” 被大哥捂住了嘴。 怀莹脸色惨白，因她脱口而出的这句诗，出自来京路上悄悄看过的本，《崔莺莺待月西厢记》。 怀薇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看长辈们的反应，便猜想不是什么出处，不禁妹妹担忧起来。 所幸满室长辈并无追究的思，她讪讪坐椅子上，有些无措。 怀安乌黑的眸子东瞅瞅西看看，气氛不对，显然有瓜！ 陈氏展颜一笑，打圆场道：“怀安替姐姐来答。” 怀安：“……” 吃瓜吃自己上了。 祖母这样，怀薇只继续翻牌：“右边三四添作七。” 怀安一听，是个七牌，三点绿色连成一字形，四个红点聚在一起。 他还是有几分急智的：“万花丛中一枝绿。”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怀薇带着笑眼，无奈看他，也行吧。 于是又翻一牌：“中幺五似落花。” 一点红幺五点绿，怀安又会了：“万绿丛中一枝花。” 满堂笑声骤起。 “万花丛中一枝绿，万绿丛中一枝花。”怀远笑道：“这样也可以啊？” 怀安不以，反而问：“你就押不押韵，象不象形吧？” “既押韵又象形，”陈氏哄道：“怀安答得。” 怀薇因笑道：“祖母别急着夸呀，还有最一句。” “，肃静肃静，都听令官的。”陈氏故作严肃，满室安静。 只见怀薇将三张牌凑成一副，道：“凑成便是拦路虎。” 绿牌部分像一座山，红牌部分如一只虎，同样也是象形。 怀安还未开口，芃姐儿突然从爹身上跳下来，答道：“武松上山打虎！” 她早就醒了，被这群无聊的人吵的睡不着。 全家先是一愣，随即满堂喝彩。 童言童语虽然幼稚，但芃姐儿竟在一问一答中明白了游戏规则，足见又是个极聪慧的孩子。 沈聿本就带着酒，一想到自己以即将以“女她爹”的身份留青史，激动的将芃姐儿搂在怀里，拍着大腿笑个不停。 谢彦开还曾向他炫耀自己有个比谢道韫的女儿——开什么玩笑，“谢道韫”明明在我家！ 许听澜：“……” 她愣愣的看着丈夫，就连殿试高中也见他这样笑过……虽然笑，也不至于笑抽过吧？ 满堂笑语之中，“小令官”怀薇宣布：“怀安和芃姐儿都是！” 恰今年是虎年，陈氏拿出事先准备的彩——带在腕子上的小金虎，每个孙辈都有。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怀安到底撑过子时，挨着炉子，偎着大哥打起了瞌睡。 再醒来时，芃姐儿已经被抱屋里睡了，哥哥姐姐们还在剥橘子聊天，二叔二婶还在，爹娘不见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br> 怀安睡眼惺忪，便见娘亲从内室出来。 娘亲通身五品宜人的命妇吉服，云肩通袖袍，金线梁冠，凤钗挑牌，翠叶珠花，两鬓带金掩鬓，耳带金灯笼耳坠。端庄秀丽，步履款款。 爹跟在娘亲，一身圆领宽袖的青色公服，峨冠博带，皂靴绫袜，衣上禽鸟登云，振翼欲飞。 怀安呆呆地，微张着嘴，一对珠联璧合的绝世美人啊！ 正旦日，品官按例要皇帝上表，入宫拜年，命妇要皇拜年，皇帝要赐宴，还要祭天地、拜太庙，诸多繁文缛节，不忙碌。 沈聿的目光在怀安身上扫过，吩咐怀铭：“铭儿带弟弟睡觉吧，这孩子困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