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署的几栋建筑在宫变中损毁严重, 谢不逢下令将里封留,将太医署整迁至太殊宫另一头。 除了定期扫洒的宫女外,其余人一概不准入内。 太医署原本所在的皇城边角位置, 头一次寂静了下来。 然而里也不是一片寂。 每至夜里, 都会有一盏灯笼,照亮御书房自太医署的宫道。 谢不逢放着极尽奢华的宜光殿不住, 夜夜都宿在太医署背后小院那间逼仄的小屋里。 他不再碰文清辞的床,而是与过去一样,仍躺在门口处的榻上。 夜色渐深,侧卧在床榻上的少年, 心中仍没有分毫的困意。 谢不逢忍不住将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屏风上,接着缓缓地眯起了眼睛。 他眼前的景色,随变得模糊了起来。 月光顺着窗子的缝隙落入屋内,一点点照亮了屏风上的花纹。 ……文清辞一向浅眠,且就连呼吸声,也轻得难以听见。 恍惚间, 谢不逢竟然生出错觉——此时一切都还没有来得及发生, 今晚只不过是万千个普通的夜晚中的一个。 亦或是过去的几天, 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场噩梦。 此刻,文清辞躺在屏风背后的床上安静休息……自己只用起身,绕过屏风,就够再一次看到他。 在个静谧到了极致的夜晚,一切仿佛都回到了过去。 谢不逢长居太医署的事,如一则秘闻, 太殊宫中人各个讳莫如深。 可又不像是秘闻,毕竟卫朝的新帝本人, 从未有过任何隐瞒的意思。 不过转眼,“宫廷秘辛”如雪花一般飘至雍都,再经雍都传遍了国。 与一起南下的,还有载着棺木的龙舫。 文清辞的棺木停在松修府郊外,最终葬于此地。 一切看上去都像是尘埃落定的样子。 殊不早在几日前,宋君然趁着夜深,遣小舟过来,将人提前接走。 黄莺鸣啼,碧柳飘摇。 微风习习,水波荡漾。 淡淡花香顺着邻水小榭卷了一半的竹帘溜入房内。 雍都尚是隆冬,可是神医谷内,却四季如春。 暖暖的阳光,如一层薄纱,轻柔盖在人的身上,直叫人一阵一阵的发困。 “……哎,么久了,二谷主怎么还没有醒来。”一路跟宋君然从雍都回到神医谷的药仆一边浇花,一边有些担忧地问道。 宋君然将手指从文清辞的手腕上移开:“应当是梦魇住了。” “梦魇啊,”药仆想到了什么似的叹了一口气,“记得二谷主从小就喜欢做噩梦。” 宋君然顿了顿没有说话,转身整理药箱。 沉默了好久后长叹一口气说:“早今日,当初就该听爹的话,不许他学医。” 宋君然话里,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还有一点难以察觉的悔意。 文清辞的的确确宋君然说的那样,陷入了梦魇中。 他看到了过去发生在里的事。 往日混沌的梦境不同,一次文清辞的睡梦格外清晰。 甚至让他产生了自己与梦境主人公就是同一人的幻觉。 ——老谷主将原主视己出,甚至
到了有些宠溺地地步,但始终不肯让他学医。 谷主虽然名义上只有宋君然一个徒弟,但神医谷内其余药仆,也均会学习医术。 在神医谷内,有一间学堂,老谷主每一天上午都会在里授课,从不藏私。 “……①青葙子,味苦,微寒,入足厥阴肝经。清肝泄热,明目驱风,”老谷主的声音透过窗,传到了学堂外,说着说着他突然顿了一下,接着提高音量,“文清辞!出来,不许藏在外面偷听。” 闻言,学堂里的药仆,齐刷刷地将视线落向了窗外。 穿着浅色长衫的文清辞,捧着书卷从窗外站了起来。 他不道在里窝了多久,起来的时候还因双腿发麻而踉跄了一下,满脸的不甘心。 “回你自己的房间去,上次给你的那幅字帖,临摹完了吗?”老谷主问他。 “……没有。”想到房间里积累了数月,都一次未动的字帖,原主纠结半晌的摇头。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还不快些回去做你的事?”老谷主低头看了一眼医书,做模做样轻咳了两声说,“临摹完字帖,再去好好休息,跑到里来有什么意思?”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学堂里的药仆纷纷向文清辞投去了艳羡的目光。 神医谷是一个相对封闭的江湖组织,药仆均是世代家传。 此时学堂内听课的几个药仆,平均年龄不过十一二岁。 处于静不下心的年纪的他们,一例外都是父母强压着来里听课的。 文清辞进神医谷已有一年多的时间。 今日样的场景,每个月都会发生几次,众人早习以常。 老谷主隔窗训斥几句后,文清辞终于不情不愿地离开了里。 接着走到小溪边,坐在草地上拿着书本写写画画。 宋君然的母亲只生了他一个孩子去世了,老谷主也一直没有续弦。 因此没有兄弟姐妹陪伴着长大的他,对文清辞个突然出现的“师弟”向来格外热情。 “清辞,你怎么跑到里来了?”刚从谷外采药回来的小宋君然,一眼就看到了他,接着快步跑了过来。 宋君然的年纪虽然比文清辞的年纪大一点点,但此时仍他一样,仍处于圆滚滚的儿童时期。 他将采药的工具向身边一丢,坐在文清辞身旁好奇地朝对方手里的东西看去。 宋君然忍不住揉了揉师弟的脑袋,接着赞叹道:“你看得真快,比有天分多了,真搞不懂爹什么不肯让你学医,小气鬼。” 往常遇到种情况,宋君然或许还会说一句“你有什么想学的,教你就好,干嘛找他。”但是文清辞的进步飞快,如今他也不大好意思说话了。 “啧,难不成是怕他儿子学不过旁人,脸上光?” 宋君然从小就是种有什么说什么的洒脱个性。 小小的文清辞伸了个懒腰,忍不住皱眉嘟囔道:“不道他下次了赶出去,还说出什么话。” 想起了爹爹往日离谱的发言,宋君然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对了师兄,问你一个问题吗?”起身前,文清辞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朝着宋君然看去。 漂亮的黑发在阳光的照耀下发着浅浅栗色光芒。
r> 眉间的一颗朱砂痣,更将他衬得如仙童一般玉雪可爱。 年纪同样不大的宋君然不由一怔,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晕晕乎乎地问了句:“什么?” 文清辞很少会与他样客气。 文清辞偷偷看了看周围,确认没有旁人在后,他终于悄悄靠近宋君然,小声问道:“听说谷里最近在寻找新的‘药人’,师兄你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吗?” 宋君然愣了一下,他想了想回答道:“……对,好像前两天有听爹说过。” 神医谷虽常人说“亦亦邪”,但毕竟不是个邪.教组织,他们不会强迫别人成药人,更不会贪心地搞出一大堆药人来。 一般而言,谷顶多有两三个药人同时存在,大部分时间只有一名。 待他亡故,会去寻新的药人。 神医谷的老药人几日前刚刚去世。 ——他一生下来,父母送到了里,改造质成药人。 作回报,神医谷也完成了他父母的一个心愿。 几乎是神医谷内历代药人的共同经历,也是约定俗成的习惯。 说来神医谷里有“药人”回事,也是不久前宋君然一不留神说漏嘴,告诉文清辞的。 得到宋君然他肯定答复,文清辞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慢慢点了点头。 “你想做什么?”宋君然不由警觉。 “没什么,没什么,”记忆里的原主笑了一下,他快步走到溪边,用手拨了拨凉凉的溪水,“就是好奇而已。” 他将眼中的向往藏了起来。 “好吧……”年纪尚小的宋君然,也没有多想,见文清辞玩水,他也放下手中的东西,跟着一起走了过去。 彼时的宋君然没有想到,就在当天晚上,得到肯定答复的文清辞,竟然溜到老谷主的房间,偷偷将药人准备的“天慈”等药通通服了下去。 等老谷主发现的时候,时已晚。 宋君然从未见过父亲如此生气。 当晚,文清辞罚将抄书十遍,三日不许吃饭,而宋君然本人则挨了出生后最大的一顿毒打。 “宋君然你道你样做是害了他吗!”老谷主咬牙切齿道,“成药人?药人是好当的吗?” 他没有想到,文清辞竟然会借“成药人”,来自己做交换,让自己教他学医。 且还振振有词地说:自己就是打心眼里想获得“万应灵药”。 那一刻,老谷主居然从一个孩子的眼里读出了疯狂。 彼时宋君然不懂父亲什么那么执着地想文清辞远离岐黄道,更不懂文清辞何对医如此痴迷。 教训了一顿地宋君然,心里也满是不服:“都怪你不肯教他!” “哎……”老谷主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一脸疲惫地坐了下来。 他其实明白文清辞的想法,也道那孩子没有给自己开玩笑。 文清辞是真的觉得,倘若自己早有所谓“万应灵药”,那么那些人……或许会免于一。 且他也清楚文清辞学医的执念有多深。 但偏偏是执念,让他数次拒绝那孩子想跟自己学医的请求。 “孩子执念太深,懂得太多,到最后恐怕会害了自己,”想起那个跪在谷外,直至晕倒也不肯放弃的小孩,老谷主沉默半晌,最终
还是缓缓摇头道,“算了算了,都是命……” “造孽啊,真是造孽啊,”老谷主站在窗外,向松修府所在的方向看去,末了沉声道,“……都是欠他的,欠松修府所有人的。” 从此往后,文清辞终于不再只是老谷主名义上的“弟子”,转而宋君然一样,日日跟在他身边学习。 那个时候,宋君然虽然还不明白父亲口中的“执念太深”,是什么意思,更不明白父亲什么不让文清辞学医。 但他已隐约意识到,文清辞的命运,或许已经因自己的一句话发生了更改。 …… 宋君然昏睡中的文清辞同时想起了桩往事。 他回头深深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人。 宋君然总觉得文清辞成药人,与自己当初几次多嘴有着必然关联,因此对师弟心怀愧疚。 些年来,他对文清辞简直是有求必应,完当做亲弟弟看待。 意识到文清辞的执念难消,且得他想做什么,并尝试阻拦果后,只得转在背后默默地帮助着他…… “谷主谷主!!!”个时候,旁边的药仆突然大声嚷嚷了起来,“二谷主的眼皮动了!” 说话间,他急得连手中浇花的水壶都丢到了一边去。 他话音落下,宋君然就看到,床单上的文清辞终于一点一点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窗外的阳光,随映在了那双漆黑的眼瞳中。 睡的时间太久,文清辞有些畏光。 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轻轻叫了身边的人一声:“师兄……咳咳咳……” 来不及多想,宋君然立刻上前文清辞把脉。 看到与方睡梦中一样的风景与床幔,文清辞终于后后觉地意识到,此时自己真的回到了神医谷中。 一切都结束了。 来不及因劫后余生而感到庆幸,此时他只想道谢不逢现在如何,自己那一箭有没有白挡? “咳咳…雍……雍都……” 文清辞咳了两声,胸肺间随传来一阵熟悉的痛意。 妙恒丹并不是药,此时效力彻底过去后,他的身又回到了往昔的状态。 明明文清辞只提了“雍都”两个字,但是宋君然却一下明白,文清辞想问的是谢不逢现在如何。 “他是挺好的,”宋君然的脸色一黑,“但你可不太好。”他的语气有些冷硬。 药仆的心,也随着宋君然的话提到了嗓子眼。 宋君然一边把脉,一边气不过地说:“元气大伤,在养好身前,你就躺在里,哪里也不去,好好歇着吧。” “哦,对了,就算身养好,也给乖乖待在谷里,”宋君然嘴里念叨着算了半天,末了说道,“你吃了一颗妙恒丹,价值千金不止,往后就在谷内给种药制丹,直到把千金补上再说其他的事。” 药仆不由瞪大了眼睛……谷主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小气了? 微风拖着一小朵不名的蓝色野花落在了文清辞发间。 不等文清辞再艰难地尝试着发出声音问些什么,宋君然丢下一句“好好休息”,带着药仆离开了里。 神医谷太过温暖,浓浓的花香,催着文清辞又一次陷入了沉睡。 ------------------------------<
/br> 傍晚,谢不逢离开太殊宫,向刑部大牢而去。 座牢房与太殊宫一样修建于前朝,总共三层的建筑,有两层都深埋于地下。 刑部大牢内部阴森潮湿,两边由巨石砌成的墙壁上,不时会有暗色的液渗出,分不清究竟是水还是血。 “救命啊……救命啊……”大牢最下一层的中央,绑在柱子上的恒新卫半边身已经露出了森森白骨。 他用最后一点力气祈求着:“吾皇万岁……陛下,陛下请,请给个痛,痛快吧……” 说完又发出了一声惨烈的尖叫。 就连行刑的刽子手,都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怎么不继续了,”坐在牢房中央批改奏章的谢不逢眼皮都不多抬一下,“三千刀,少一刀,由你来补。” 谢不逢的语气漫不经心,甚至于还带着几分笑意,但声音落在牢房里的每一个人耳边,都如厉鬼的催命声一般可怖。 “是……是陛下。”刽子手强忍着颤抖,再一次将小刀落了下去。 “啊——” 谢不逢笑着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如听曲儿一般,眯着眼睛享受起了一幕。 但那笑意,始终未达眼底。 浅琥珀色的眼眸,如结了冰一般的泛着森森的寒意。 浓重的血腥味与血肉模糊的人影,使得关在里的其他叛变的恒新卫忍不住作起呕来。 同样压在一间巨大牢房里的,还有仍在放血的谢钊临,此时他疯了似的胡言乱语着。 ——谢不逢并不急着将他们处,反倒是压在里,一个一个地行刑。 在他来前,已经有一名恒新卫凌迟处。 其余关在里的人的精神状态,也已到了崩溃的极限。 意识到自己到临头,刚还在祈求着他的恒新卫突然破口大骂起来,似乎是想借样的方法激怒谢不逢以求速。 “……哈哈哈哈早道,早道老.子当初就应该直接杀了文清辞,不是他,不是他,老.子早就杀了你!” 谢不逢缓缓眯起了眼,放下了手中的朱笔。 关在里的恒新卫,不道皇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但余光看到谢不逢突然改变的脸色后,他觉得自己摸准了什么:“哈哈哈……不过,不过倒也不亏!” 那恒新卫咬着牙说:“文清辞生前老皇帝囚.禁在皇宫里出都出不去,哈哈哈,也得比老子早!值…值了——” 他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在空旷的刑部大牢里,谢不逢脸上的笑意荡然存。 “生前”两个字太过刺耳。 像是一柄重剑,直直地朝谢不逢割了上来。 他比痛恨两个字。 身着玄衣的皇帝突然起,身快步走了过来,谢不逢一把夺过刽子手手中的小刀,紧紧地握在了手中:“……你说什么?”他压低了声音,眯着眼睛问。 谢不逢身上满是杀气。 但只有他自己明白,此时的他心里的恐惧,一点也不比眼前的恒新卫少。 恒新卫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似乎真的刺激到了谢不逢,只求速的他,继续大声说道:“哦?们英明神武的陛下居然还不道?文清辞临前已经有一年多没出过宫了吧
?哈哈哈尤其是后面那几日,活在那个没几尺长的院子里,哈哈哈整天,啊……整天都们盯着,一举一动在们的眼皮子底下,真是痛快!” “哦,也就你那个蠢妹妹,会跑来隔着门板他说上两句话。其余的时候……哈哈哈,整座太殊宫里,人人避他不及!” 将的恒新卫一边痛呼一边咬牙说:“他直到,也就自由了那几个时辰吧哈哈哈……” 谢不逢地盯着他。 孤独。 原来……文清辞最后的时刻竟然是在孤独中度过的。 少年什么话也没有说,但他的眼眸中已是一片寂与杀意。 接着缓缓地笑了起来。 “拿些人参给他含进嘴。”谢不逢轻声吩咐道。 “是,陛下!”狱卒立刻上前,将吊命用的灵药塞到了那个恒新卫口中。 可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会羡慕他,所有人都道,在里人参意味着什么。 ——伴随着数人的尖叫与痛呼,一桶烈酒,缓缓从那人血肉模糊的身上浇了下去。 哪怕隔着老远,众人都从他止不住地颤抖,与破碎压抑的尖叫中,会出他身上的恐惧与痛。 谢不逢并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哪怕直接说暴君也所谓,他的心狠手辣,在众人眼中远超于他父皇。 『谢不逢你,你不得好!!!』 『……哈哈哈等了,定然第一时来索命。』 此时那恒新卫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只在心底里一遍一遍地咒骂谢不逢。 可他没有想到。 自己刚在心底里骂完一句,谢不逢笑着压低了声音在耳边将他的话重复一遍。 下一秒,那个恒新卫一动不动地愣在了里。 『不,不可,他怎么可听到心里想什么?』恒新卫心底满是恐惧。 “朕何不听到?” 人心脆弱到了极点时,只将希望寄托于虚假的鬼神。 谢不逢瞧不起样的人。 但他也最擅长利用样的人心中的弱点。 少年的声音沙哑至极,他轻笑了一声,将冰冷的刀刃抵在对方的伤口上说:“你们不都将朕叫做‘妖’吗?既是妖,听到你心中所想,又有何奇怪?” 那名恒新卫瞪圆了眼睛,恐惧感袭来,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竟然连咒骂也停了下来。 不可…… ……怎么可? 谢不逢笑着抬手,将剩下的酒倒了下去。 “啊——” 伴随着痛苦,谢不逢笑着在他耳边警告道:“在朕手上的孤魂野鬼,北地不有多少万个。就算你们一起来,朕也只会让你们魂飞魄散。” 语毕轻轻地在指尖旋了旋刀,将它落在了眼前人的皮肉上。 疯狂。 一刻谢不逢的身上,只剩下“疯狂”两个字。 …… 行刑直至清晨方结束。 一日,痛苦的尖叫声传出刑部大牢,就连周围的百姓也听到了一二。 浑身血气的谢不逢,也不自己是如何回到的太殊宫中。 刑部大牢内宛如地狱的场景,他远远抛于脑后。
r> 谢不逢的心中,只剩下一句话不断徘徊。 ——文清辞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是在幽禁中度过的。 只有谢孚尹,同他说过话。 浓重的悲伤与孤独感,像一只形的大手紧,攥着谢不逢的心脏。 疯狂的念头,如暴雪一般坠落于他心中。 谢不逢努力尝试着平静下来。 文清辞走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又一次浮现于少年的耳边……怜取眼前人。 母妃,还有谢孚尹。 是啊……自己去北地后,兰妃也曾帮过自己。 雍都又下起了雪,不过一会,染白了谢不逢的黑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漫长的宫道上,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再一遍遍回荡。 恍惚间,少年意识到,从此再没有人会从前一样,帮自己撑伞与自己并肩回到太医署那间小小的卧房了。 谢不逢在竭尽所,尝试着压抑心底里的疯狂。 他文清辞句话支撑着,在个清晨带着一身血气,出现在了蕙心宫门前。 是他的最后一丝理智。 也是他寻到的,文清辞留下的最后一份温暖…… 混沌间,他也不明白自己来里具是做什么。 只有文清辞那句话,还在一遍一遍徘徊在谢不逢的脑海中,如一根细绳,牵着他如行尸走肉一般,缓缓踏入了蕙心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