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香却是笑了。
“大梁天倾就在眼前，即便你们成不得圣人、做不得圣人，但能挡住胡虏滚滚铁骑、救黎民于水火、护文明于不退，我却认为，你们堪比圣人。”
“不看其言，只观其行，便让千百年后的世人，再为我们盖棺定论！”
“世事真如你所言般险恶？可我观这天下......”
蔡條刚忍不住说出质疑之言，却为一不屑轻叱所打断：“你真信他？他可是编筐的。不是刚承认了么，甄姬爸能瞎编的。”
尖锐却仍不失动听的声音，谁都知道是出自何人之口。
蔡條等人立时脸显古怪，想笑，却又感不妥。
这段嫣然，却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说的甚妙。若换了这话是他们几个说的，自当轰笑应和，但这会......实不能大笑丢了李寻香的脸。
怎么说，他们也是兄弟来着。
自家打闹自是无妨，但总不能当着外人的脸，丢了自家兄弟的脸吧？
李寻香面对嘲笑却是不以为意，只是一张脸，演戏般地扭成了苦瓜，重又回首满面委屈地看向面前的佳人：“嫣然姑娘，哪有你这样的。咱俩刚拉了勾，允了诺，怎就眨眼翻脸来拆我的台了。不成，看来，咱俩还得再拉勾一次才行。把百年之约，给再捶实了。”
说着，李寻香竟当真又厚脸无耻地伸手欲牵，自被段嫣然恼怒拒绝。
若是可以，段嫣然简直想拔剑斩下那只还欲伸过来的魔爪。
眼见耍诈占便宜不成，李寻香也只能惺惺收手，转向一旁方银虎道：“虎叔自岭南一路北上，对大梁之情，当已尽入眼中，可觉如何？”
略一沉吟，方银虎眼中已满是不屑：“煌煌大梁，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若我拥一支雄兵，足以霸下整个岭南，不，哪怕江南富硕之地，当可尽入我手。”
“胡吹的什么大气！”沈易透满脸轻蔑，自地上缓缓起身，原本肥硕如球的身躯在这一刻竟显隐隐霸气。
李寻香不禁颇有些嘚瑟。
他当真没看错眼前的混小子。
尽管初逢之刻，沈易透看起来就是个混账将二代，但的确不愧为沈青的后代，身具名将潜质，只是这些时日的打磨，便已隐具大将之风。
这刻的李寻香，自不会去想，他又哪来的这等所谓眼光，所靠的还不是记忆洪流之助。
原本的历史，即便没有他李寻香，那沈易透，可也成了后来延大梁半壁江山甚久的名将之一。
李寻香正自没脸没皮的自我陶醉，身后的方银虎已是不屑反驳。
“胡吹？若你沈家，仍手握鬼面军；若你沈家，仍镇岭南，也许还真有点资格说我胡吹大气。可现在么......”
一声冷笑，方银虎长臂一举，直指向南，冷冷道：“你别告诉我，打岭南至汴京，这一路北上，还不曾见识到梁国的腐化与混乱。遍地的盗匪，你不曾见？各处的匪乱起义，你不曾闻？这十几年，梁国全力平乱，却丝毫不见成效，反有愈演愈烈之势。就凭那些无能的将兵，我方银虎若掌一军，还打不下江南？”
沉默片刻，沈易透亦是回以冷笑：“就凭你？”
沈易透无法否认，沿途所见，的确如方银虎所述，江南那以往的富硕之地，因为大梁上下的贪婪盘剥与压迫，的确已纷起民乱，而再非朝堂上所吹的富裕安宁之世。
也无法否认，那些派去镇压的厢军，的确无能的不忍直视。
但他绝不可能承认，方银虎真有只掌一军打下江南的能力。
“就凭我！”
雄躯一挺，方银虎犹如出鞘利剑，浑身散发凌冽气势，不光蔡條等人为之一惊，便是一旁的沈胜衣，手中长枪亦为之轻抬。
显然，他是担心，剑拔弩张间，再爆起冲突。
怎么看，方银虎都不像这般轻易地当真允了李寻香的要求；怎么看，所谓的拉勾上吊，都不是靠谱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