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方银虎靠近,沈易透只是略略抬头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
这令方银虎更为安心的同时,也难免诧异。
照他所知,沈易透虽非浪子纨绔,却也从无这等沉稳气质。
这是何时竟起的这等难言变化?
难不成,一切皆因李寻香?
目光从沈易透落向了他身旁的护卫,方银虎忽又恼怒。
身披轻甲,自不用说,可这护卫,竟以一幅鬼脸面甲遮蔽了整幅面容。
这分明是沈易透打算重建他爹沈青曾经所率的鬼面军,从而一复他沈家的昔日荣耀。
正是这鬼面军,予他段家重创、种下了血海深仇!
鬼面军,岂容重现!
怒火再起,方银虎正欲按奈不住悍然出手,却见李寻香又是含笑招呼:“方叔,一道坐下饮酒听故事。段小姑娘,酒却不必喝了,故事却也当听。我敢打包票,你们必然从不曾听过如此好笑的故事。”
李寻香的话,似有魔力,顿又平息了方银虎的怒火,想到若那故事真如对方所言那般好笑,那么趁众人大笑之际,出手刺杀沈易透,当能有更多的一击必杀把握。
悄悄摸向腰际佩刀的大手重又收回,方银虎笑应:“我不过是段家的老仆,得小姐看重,方尊一声虎叔,又哪敢当真做你们的叔。你们坐,我站着便可。不能坏了尊卑。”
“我们之间,又哪来的尊卑。段小姑娘既尊你叔,我李寻香自也尊你为叔。”
话虽如此,李寻香却也未再坚持让方银虎坐下,更对后者悄然挪去沈易透的身后视而不见,自行开始了他所谓的故事。
“方才,跟你们说了个甄姬扒菜的事,这会,再跟你们说说,关于甄姬他爸的事。”
言语间,李寻香又朝方银虎不好意思地笑笑,示意后者莫为那时的嘲讽介意,随后继续往下说。
“相传,甄姬在成为曹丕妻子之前,有一门独特手艺。她不爱琴棋女红,独爱编筐。那筐啊,形形色色、结实而又极尽巧妙,故深得周围百姓称赞,也借此为甄家挣了不少钱财。”
“若换了平和年代,仅凭甄姬这门手艺,也足以让甄家过上不错生活,可那是乱世已至之刻啊。故而,为了获取在往后更为不堪的乱世生存下去的资本,甄姬只有通过不断编筐、夜以继日地编筐,替甄家积累更多钱财才行。”
“哪怕曾经娇柔的手,因编筐而变得粗粝;哪怕被坚韧的竹条割破了手、鲜血淋漓,为了甄家未来,她也毫不停息。甄姬的妈妈看不下去了,就站出来帮她。本以为,甄家的妈妈没这种手艺,可哪知,她编的筐,竟也不在甄姬之下。”
“故周围百姓,尽是大赞:甄她妈能编。”
“后来,甄姬的妈妈手也受伤了,甄姬的爸爸身为一家之主,又岂能再光看着。遂帮他女儿、帮他妻子,一道着手编筐。人称,甄姬爸能编。”
“甄姬她爸,实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即便是后来眼睛都编瞎了,却仗着已然熟能生巧的不凡技艺,反将筐编得更好更妙更真。所以,其之事迹流传于世,史称甄姬爸能瞎编!”
“好笑么?”
折扇在手,轻摇间,李寻香满脸自得。
好笑?
联系到先前李寻香由“甄姬扒菜”引出的谐音暗指,众人倒也觉得的确有些好笑。
可这故事,又到底何意?
若说先前,是嘲讽方银虎或其他之人,委实太菜,那如今......
众人正自不知如何反应,却听“啪”的一声,折扇敲掌,李寻香忽仰天长笑:“这甄姬爸能瞎编者,实为我李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