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脱了外套放了衣架上,躺了进去。
床很大,躺两个人有余,公仪葭月替彼此盖好被子,然后侧身面向着陌上尘躺着,陌上尘显得有些拘束,平躺在外边,也不挨碰他。
一阵沉默。
公仪葭月以为他会找话题,因为有话跟自己说,才会来找自己,不是?
结果,他却就那样躺着,目光盯着幔帐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不是有话说吗?”公仪葭月。
陌上尘扭头,盯着他的目光显得木讷,目光在他脸上打量,看着烛影在他脸上飘忽不定。
公仪葭月则盯着他打量仔细,咫尺的距离,能看清他脸颊上的细微毛孔,看他嘴唇红润紧抿,睫毛密长,烛光照下在他眼睑投了阴影来。
精致利落的五官,棱角分明,很有辨识度,如若画师精心刻画,每一笔一画都落的细致恰到好处。
幽深的瞳眸晕着清澈的光,似是那静谧浩瀚的星辰大海,使人迷失。
又因为他高冷的尊贵气质,使得他似不是人间物。
对,神明!
这样的词,用在他身上,一点也不为过。
果然,近距离的往细里看,跟白日里一眼瞟过的感觉,是天差地别。
他看的有些迷失!
“你在看什么?”
陌上尘看他盯着自己出神,不免问了句。
如此,公仪葭月才回神,笑道。
“果然,还是你这样的性子比较讨喜些。”
不过是习惯,却觉他这性子讨喜。
陌上尘微敛了目光,脸色亦是有些不悦。
“你在拿我跟命月比较?”
心里一揪,很痛,他只不动声色的皱了眉头。
见他脸色不好,公仪葭月才意识,后摇头笑道。
“他怎可跟苍逸比!”
陌上尘心里酸楚,他丝毫不知。
陌上尘冗长的轻叹了口气。
“你相信人会有前世吗?”突然转移了话题。
公仪葭月微懵,想了想。
“怎么突然说这个?……或许有吧。”
他都能魂穿古代,前世,或许有也可能。
陌上尘见着了自己意思来,他翻了个身,面向了公仪葭月。
“想听故事吗?”认真问了句。
公仪葭月微显迷惘。
这陌上尘,今日份倒是稍有些奇怪。
不过,他既然有兴致同自己问,想来是想说了,便随了他意道。
“嗯,你说吧。”点头回应。
陌上尘看着他有些犹豫,仿佛在斟酌,要不要说。
顿了许,他又翻了身,平躺了床上,一手枕了头下,目光平静的盯着幔帐顶的花纹。
“听说,在几万年前,众生平等的时代,神明随处可遇,他们就像世间的救世主,处处施援,救助百生,也因此,这世间,如世外桃源……”
“可这样的世界,却对公德似海的神明丝毫不公,——世间百态皆可生情结侣,而他们,却天生只能孤独,不得生有丝毫的情丝。”
陌上尘说的忘情,公仪葭月亦听的认真。
“这样的制度总会失衡的。”
公仪葭月在陌上尘停顿的时候适当的道了句。
“对。”
陌上尘没有扭头看他,顺口就轻应了句。
后继续道。
“后来,一神明终是耐不住寂寞,无事跟自己的式神往来多了,便生了情愫来,学了百生,懂得了情爱的滋味,可是,天道不允许,这事被天君知道后,硬生拆散了他们……”
话至此,陌上尘沉深的叹了口气,接下来的话,似乎迟疑了。
“后来呢,那神明如何了?”
公仪葭月懂趣的轻问了句,对于其结果,亦是好奇。
陌上尘偏了头,目光落在了他的面上,定定的望着他,眸光里,露了几丝忧郁与怅凉来。
“后来,神明被封印了冰冷的弱水河,式神被其裁决散了天地间。”
说至此,陌上尘顿了音,似乎没有兴趣再说下去。
“……式神?什么式神?”公仪葭月则听的入迷,问。
面对他的兴致盎然,陌上尘打量了两眼,轻呼吸了口气,继续道。
“所谓式神,其就是神明的法器,本不应该有自己的灵魂,但因为这式神是神明的精血所化,吸收天地灵气后,在神明的精养下,聚了自己的魂魄……”
公仪葭月听得失神,陌上尘说着自然的伸手,理了理他胸前落他面前的发丝,忧郁的神色仿佛刚才说的那人,便是眼前人。
“然后呢?那神明破了封印吗?”公仪葭月。
陌上尘叹了口气,放下手上的发丝。
“破了,被封印了三千年,历经千万般磨难终冲破了封印,可是,自己的式神却被他弄丢了……”
“寻了无数,等了无数日月,用了无数法子,整整两万年,他倒是等来了。”
说至此,他蓦然顿了下,抬起眼皮望了公仪葭月。
“可是,再见,却是陌生人!”
陌上尘平静的说完,公仪葭月愣怔间失了神。
他仿佛,看到了陌上尘眼里流淌着那神明几万年孤等的千万般沧桑孤凉,历经世间薄凉的无奈忧伤。
兀自的,不由自主的,他就自己伸了手过去,在被褥下抓握了他的手。
“……你很孤独忧伤?”
莫名奇妙的低道了句。
陌上尘心尖一惊,悸颤了下,被公仪葭月抓握的手亦颤了下,不可思议的目光投了来。
片刻。
“为什么?”
他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因为你眼里,布满了悲伤孤寂,仿佛……那神明所遭的一切,都落了你身上。”
陌上尘平静的目光盯了他良久。
终沉叹了口气,翻过了身去,背对着公仪葭月将自己蜷了起来。
气氛凝静压抑。
良久。
“因为我,就是那神明……”
低低的声音,从陌上尘嘴里说出来,像是能被周围的寂静埋没了去。
但,公仪葭月却听的清晰。
他,身体一僵,惊异的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