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床上,两眼紧合,几个仆人正跪在他床边哭泣。
庄小兰瞧了眼,坐在床沿的木凳上给他查视。
病的非常重,昏迷过去了,得亏没有身命危险。
她对那一些仆人们说:
“叫人去江阴王府通知你们小姐了么?”
有大丫头说:
“去了,只怕还要过一会子才可以来。”
通知了就好,就是他的儿子们全都在打仗,只怕不可以回来瞧他。
实际上靳员外这人就是尖刀嘴豆腐心,他是希望孩子们全都在身旁的,可他的儿子闺女们全都大了,他又哪管的了?
“全都出去!”
一屋的人,吵的她没法用针。
绿苗把不个干的人全都撵出,又亲自守着门。
庄小兰给靳员外施针,又给他吃下药丸子,好快他就醒来。
靳员外张开眼,瞧了眼庄小兰,刹那后又合上了眼,叹息,自嘲的笑说:
“诶,他们还是把你给请来呀,看上去我一时半会子的死不了哇!”
庄小兰愣了愣,问:
“靳员外,你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咋用起这样极端的方式?”
他撑着身体坐起,表情看上去非常的疲累,他两眼空洞,看着房中乌黑的墙角,说:
“前一些天,收到老大的信,说是老二死了。
给楼兰军当细作捉住,乱刀砍死,连个全尸都找不到。”
庄小兰忽的一惊,愣忡的看着靳员外,手头的金针都掉到地上。
她前一些天还想,既然杜大娘子乐意生下靳叔麟的孩子,会不会可以撮合他们?
到底还有一句叫有错改之,浪子转头。
他先前对杜大娘子是不好,非常糟糕,因此她选择离开了他。
可后来他对杜大娘子做的事,那一些深情,却也不假。
之所以先前庄小兰没想过他们会复合这些可能,是因为她原以为杜大娘子完全不爱他了,放弃他了。
可从这次有身孕事件中看起来,实情仿佛并不是这样。
可是如今……
却是没有机会了。
“怎能这样?”
庄小兰怔怔的问。
靳员外的眼没有离开那一处乌黑的墙角。
他兴许正在看着什么,又兴许什么全都没看见。
他只一直看着那一处瞧,就好像看见了靳叔麟。
鼻酸涩无比,靳员外深抽一口气,说:
“要不是我成日便知道骂他,明知道他自责的想死还骂他,他也不会走上这样一条路。”
庄小兰低头,静悄悄的听见了。
同时也记起了那个时间,靳叔麟的确非常的自责。
发生了那种事,受伤的是3个人。
而最先看开的那个人,反倒是最容易走出的。
可靳叔麟独独是最瞧不开的那个人。
“他是最像我的儿子,他娘生前就最喜欢他,我也最喜欢他,本当他未来能像我一样,作一个才正不阿的文臣,延续靳家为人臣的风骨,却是没料到他会用这样极端的方式对自个。”
兴许在那个时间,靳叔麟觉的家中待不下去了,乃至京师周边都待不下去了。
周围的人,没人给他善意的一面,他不想做像他爹爹那种人,因此才选择了参军,去渤海。
“我知道他去参军,就该是不顾所有的把他带回的。
他哥那个人……诶!我老了,不想再管他们,也管不了。
庄大夫,多谢你可以来,咱们靳家受你那样多恩惠,却一直没有机会还些许恩情。
就是这样也好,表明庄小兰是个有能耐的人,唯有那一些真正有能耐的人,才可以像庄小兰这样不需要人帮忙。”
“靳员外,你客气,你无形中已帮了好多忙!”
“解侧室妃?”
绿苗的声音在外传来,
“解侧室妃,等下,咱们皇长子妃在房中给靳员外医病,你不可以如今进。”
靳素云满脸担心的样子,要是阻挡着她的是靳家的仆人,估摸已给她拍飞去。
因为是庄小兰的人,她才耐着脾性,说:
“我父亲咋样了?”
不等绿苗答复,房中传出庄小兰的声音。
“绿苗,叫她进。”
听言,绿苗忙闪开了路,靳素云急慌慌的进,见着自个的父亲正好端端的坐在床上她才放了口气。
她背后两个抱着孩子的婢女也好快进,靳素云抱怨说:
“父亲,你搞什么呀,大寒天的你就该是好好保重自个的身子,你看折腾的,我当是你出事了,忙带了孩子来看你。”
靳员外呵一声,瞧了眼抱着的孩子,说:
“知道大寒天的你还抱着我的两个外孙来作甚?如果给他们冻着了咋办?”
靳素云说:
“还不是担忧你嘛,咱们家江阴王找人算过了,这两个孩子是有福的人,我想着把孩子带来,给你也过过福气。”
靳员外啼笑皆非,脸面上的阴霾瞬时少很多,说:
“既然都抱来了,就快抱来我瞧瞧。”
看着这一家子其乐融融的样子,庄小兰识趣的退出。
到书房中,她写下了方子,要靳府的仆人们就照这方子给靳员外拿药。
靳员外身子上的病是小,心头上的病是大。
人最怕的就是中年失了伴,老年失了子女。
期盼他看在靳素云和两个外孙的份儿上可以从新振作起。
……
回府中,就知道杜大娘子要问声。
“靳府出什么事?”
庄小兰不知道咋和她说这事,靳叔麟已死的消息迟早要传到杜大娘子耳中,要是先前,她肯是没有忧虑的就跟她说了。
可是她如今是个孕妇,跟她说孩子的爹爹已死了,不知道她可不可以经受。
庄小兰一想,还是决心先不和她说。
得亏她如今在躲胎,只须她吩咐好了,不会把这消息传到她的耳室中。
庄小兰说:
“靳员外病了,他那个人又执拗,不愿歇息,因此病的有一些严重。”
“那他如今咋样?”
杜大娘子满脸的担心。
庄小兰说:
“如今已没事了,我给他开了药,靳素云也回母家了,会亲自督促他好好歇息,好好吃药,该是没什么事。”
“我……”杜大娘子摸着自个的肚皮叹说:
“很遗憾我如今这状况不可以去,否则,我该是去瞧瞧他的。
我们二家,只剩下靳员外一个长辈儿了。”
庄小兰扯唇笑说:
“没关系,靳员外好快就行起来了。
你如今身分量,该是好好歇息才对。”
杜大娘子瞧了眼庄小兰的肚皮,也笑起,说:
“你如今也身分量,你不也该是歇息。
那靳家的仆人也真是,有些事就跑来找你,靳员外害病了,早该是找个太医瞧瞧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