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段缨红,才像个有血肉的活人。
晋素云叹说:
“二哥,你瞧她过的多高兴?这样不是蛮好的么,她虽说抛头露面忙了点,可总比先前在咱家中时强?那时她点筹灯全都不敢点太亮了,因为没灯油了的去找杜姨太要,那杜姨太又要刁难她们一通,还没准要得到。”
晋三少爷后退一步,心头猛然一战,
“她曾用不起灯油?”
认真回想,好像那夜去看见她,她房中真真的唯有一筹晦暗的灯光。
晋素云说:
“你那个爱妾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是已知道了么?那种恶毒的女人把持着家,什么事做不出?二哥,在你不知道时,杜姐姐吃了好多苦。
既然你如今可怜着她,离开她远远的,才是对她好。”
晋三少爷只觉的自个的心凉又凉,犹若一滩死水一样。
这全都是他害的,害她遭了那样多苦。
可起先他是咋做的?从没信任过她,一直觉的那一只无非是她的手罢了,厌憎她。
眼眶中不知啥时间蕴起一丝雾气,盖住了眼膜,叫他瞧不清对边的身影。
“素云!”
晋三少爷张了下口,那声音居然是咝哑又哽噎。
“素云,你说二哥是不是可恨?”
晋素云给他吓一跳,说:
“哥,你说什么什么话?你可不要吓我。”
晋三少爷摇头说:
“且安心,我不会做蠢事,你这妮子瞎想一些什么?只是……我想去和她说明白,起码也该是和她道个歉,可我不敢去,没脸去!我真没料到,有一日会把她逼成那样。
要是当初……不是我误解了那个荷包,不是恰好和杜星绿都没了娘……”
“可以了可以了不要讲了。”
晋素云烦躁的打断他:
“你说这番话我全都不爱听,更别说杜姐姐。
你如果见她,是为说这番话的话我看还是算了。
我上次问过杜姐姐了,说你也知道错了,你们误解解开了还有没有可能,你可知道她是怎样讲的?”
“怎样?”
他两眼燃起一丝光亮。
“她说,你和杜姨太全都在那年没了娘,你们相互慰藉是真。
你因为杜姨太,这多年对她的伤害也是真。
兴许她当初真真的爱过你,可早在你对她一回回伤害中把那一些情意磨灭干净。
她和你没有缘分,即使有缘分也是孽缘,如今孽缘也已尽了。”
晋三少爷两腿虚无的近乎要站不稳,心头最终的那根期盼之弦也崩然断裂。
他以为他们当中是有误解,只须误解解开了,还有一丝可能。
可她讲的非常对,他对她的伤害是真,逼迫她到这样境地,岂是一句误解就可以解开的?
终究,他心头那滩无波的死水冻结成冰。
“好,我随你回!”
杜大娘子搁下账本,无悲无喜,眼看对边的客店一辆熟悉的大车扬长而去。
他们当中没有缘分,当初在她塞给他那一只小狮子荷包时,要是他肯抬首瞧一眼,要是她可以跑的慢一点……兴许,他们当中会有一些不一样。
刹那后,杜大娘子垂头拿起手头的一张图表,叫来清妮儿。
这图是庄小兰送的贺礼,上边的衣裳是她见过顶好看的。
“去錦家定要布料送回么?”
清妮儿搁下手心的活计,欢快跑来瞧,说:
“是庄大夫那张图呀,那藕粉的布料,我都定好了,昨天中錦家的伙计就送来了,小姐如今需要不?”
“恩,拿来。”
杜大娘子道。
好快清妮儿便把杜大娘子要的布料都拿来了,杜大娘子笑起,说:
“这第一套衣裳我要亲自做出,就送去给庄大夫。
清妮儿,你可还记的庄大夫的尺码?”
清妮儿胸有成竹的笑说:
“且安心吧,只须清妮儿看过的,不必尺子量清妮儿也可以说个八、九不离十。
你做出的衣裳庄大夫穿上定是方才好。”
……
终究看清了那个女人的真面貌,已这样长了,晋叔麟依然不敢相信。
他那样信任她,处处都护着她,却不知道她背底里那样恶毒。
妹妹曾说他眼瞎心也瞎,当真真是给他说对了。
见着那灰头土脸跪在自个眼前哭哭啼啼的女人,他只恨他自个太蠢,为这样一张伪善的面庞诓骗了这样多年。
晋三少爷合上眼深抽了口气,说:
“没有把你交到衙门已仁至义尽,我放你离开晋府,是因为觉的你这多年飞扬跋扈作恶多端全都不尽管是你的错,我也有错。
要不是我是非不分,事事都信你,也不会叫你变成如今这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