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大娘子放了口气,他还活着就好,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去领杭绣阁施舍的粥。
她小心谨慎的接近他,唯恐再惊悸到他。
许是又冷又饿的关系,他的惊觉性也随即降低,竟然没有发现有人接近。
杜大娘子把手心拿着的那一件厚实的披风披在了他的身上。
那依在墙边瑟瑟发抖的人马上全身僵直,抬头。
脏乎乎的一张脸,只在头发缝儿中露出一只眼。
见着杜大娘子他惊呆了,一时忘掉了下作。
等他反应过来时,发现自个的腿痛的要命,咋也站不起。
杜大娘子忙摁下他,说:
“你不要起,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来瞧瞧你。
今天杭绣阁施粥,你咋没去?”
他艰难的出声,好久他全都没讲过话了,那声音显的非常的暗哑。
他说:
“我腿痛的毛病犯了,手杖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去不了!”
杜大娘子是第一次听见他讲话,他的声音虽说暗哑,但一只一句却讲的非常清晰。
那暗哑的声音当中,又好像带无尽的沧桑。
自她第一次见着他时,就觉的他不是个一样的叫花子。
难稳重的讲出这种话来,他果真不是一样的叫花子。
杜大娘子顿在他的旁边,耐性的问他:
“你是哪人呀?怎能搞成这样。”
叫花子瞧了她一眼,又急速的低下头,
“我先前是士兵,在打仗时断了胳膊,后来又伤了腿,就只可以做了叫花子。”
杜大娘子惊异说:
“那你的家人?你这胳膊既然是打仗时伤的,不会没人管的?”
叫花子不讲话了,只用那仅剩的一根胳膊扯了下杜大娘子披在他身上的披风。
杜大娘子叹息,没再追问他,说:
“要不你和我们家去吧,你这样撑不过这冬季。”
叫花子一怔,又猛然摇头。
“没关系,我会活的。”
他说。
这次,杜大娘子却非常坚持,她说:
“你如今腿又不好,走路的气力全都没,你又咋活下来?你已好久没吃东西了吧,你和我走,我那虽说说没什么山珍海味,管饱还有的。”
“不,我……我过大年便家去……”
“你如果有家回,怎能在这儿?快起来吧,和我走。”
眼看又开始飘雪花费了,杜大娘子抬臂扯起他那一根胳膊。
一只錦匣从他怀抱中露出,杜大娘子愣忡的出神。
这只錦匣是属于她的,先前送杜星绿落葬时看见了他,她令清妮儿送了一匣点心给他。
原来他一直护着的东西,拼命也要护着的东西是这只錦匣。
“你!”杜大娘子满脸的惊宅,忽然觉的鼻有一些发涩。
“你的宝贝就是他?”
她听人讲过,这一条胳膊的叫花子有个宝贝,谁全都抢不来,原是一只錦匣。
叫花子慌乱的拾起那一只盒,说:
“我看他蛮好看的,就留下。”
杜大娘子吸气,说:
“再好看也只是一只盒,可以比的了命去?他们打你时你给他们就是了,为什么拼了命也不护着这只盒?”
杜大娘子从新蹲身,从怀抱中摸出一条干净的手帕来,为他擦去脸面上的脏秽。
“不要,不要擦。”
叫花子转过了身,把杜大娘子的手掌推回。
杜大娘子的手掌顿在半空,无可奈何放下。
“那你起来和我回,我就不给你擦!”
杜大娘子也不嫌恶他身上脏,又继续去扯他的胳膊。
叫花子缩在地上说:
“我腿伤了,走不了,你抚不动我。
不如你先回找人来吧,我在这儿等你。”
杜大娘子僵住,说:
“你真会在这儿等我么?我咋觉的你是想支开我,再逃走。”
叫花子冷笑说:
“想多了,我的腿是真不可以走了,我不会逃走。”
杜大娘子缄默一会,站起,说:
“那好,你在这儿等着我,我好快就来。”
“好,你快去。”
“必定要等着,我好快就来。”
杜大娘子又交待了句。
“好!”
叫花子轻声说。
杜大娘子瞧了他一眼,转头向破房外走去,好快就消逝在街角。
叫花子见着她已走远了,才咬着牙抚着墙面站起。
他把缭乱的头发别在而后,露出脸来。
抚着那墙面走出屋,向胡同的另一边走去。
转角处,他却险些给忽然出现的杜大娘子撞了个满怀。
杜大娘子忿怒的一张脸,凉凉的说:
“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不是说会等着我的么?”
叫花子惊异的看着怒气腾腾的杜大娘子,一时忘掉了遮盖自个的样貌。
这时,杜大娘子也愣住了。
那张脸,虽说脏乎乎的无法辨认原本的颜色,可那五官还是叫她认出他是哪位。
她震撼的张大了嘴,刹那间泪就夺眶而出。
“是你……为什么是你啊?”
她终究知道为什么这叫花子会那样诡异,总是躲着她,不叫她看清他的脸。
可是他为什么要躲着自个?
叫花子慌神趔趄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