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虞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估算着里面应该冷静下来了才抬手扣门。
没多久，一名穿着家居服，卷曲的头发有些凌乱的女人开了门。她双眼红肿，显然哭了很久。
“你找谁？”她声音像干枯的树叶，沙哑而破碎。
怕刺激到她，姜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更亲和一点，“黄女士你好，我是市检察院的姜虞，可以和你聊两句吗？”
果不其然，一听到她是公职人员，黄美惠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态度恶劣：“干什么，来劝我删帖吗？我告诉你，绝不可能！我女儿的死和学校脱不了干系，你们警察乱判冤案，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不要激动，我是……”
“不激动？我怎么能不激动？”她神情几近癫狂，“死的可是我的孩子，她是我的命！如果死的是你的孩子，你还会保持镇静说出这么不负责的话吗？你们帮助学校隐瞒真相，让我女儿死不瞑目，你们都是凶手！我一定会继续上诉，去市检察院，去省检察院，让你们这些贪官污吏全都得到应有的报应！”
姜虞保持着心平气和，“黄女士，我就是市检察院的，你发在网上的诉求我们已经看到了，这才来向你询问详情的。”
黄美惠愣了一会儿，“什么意思？你刚说你是市检察院的？”她暗淡的眼里忽然擦亮一丝光，声线微颤：“是不是市领导看到了我的诉求也对公安局的查证结果有所怀疑？你们是来帮我的是不是？”
姜虞没有正面回答，“请问你现在方便吗，我希望就此事再向你询问些详情。”
“有的有的。”以为姜虞是来帮自己女儿翻案的黄美惠一改开门时的晚娘脸，努力在自己憔悴的面容上堆出欣喜的笑来，“检察官小姐您快请进。”
姜虞一点头，跟着她进了屋。
“屋内有些乱，还请您不要介意啊。”黄美惠领她到沙发上坐下，去厨房为她倒了杯水来。
房内是个大约六十来平的小两居室，墙面已经有些发黄，部分地方还出现了细微裂痕。房内的家具电器看上去也有些年头了，看得出来这是个生活比较拮据的家庭。
正如黄美惠所说，家里有些乱，不仅是必备的家具电器使狭小的空间显得更逼仄，还有四处乱放的衣物小件等，地面有些脏，应该是很久都没有打扫过了。
黄美惠去厕所洗了把脸，出来时面容精神了很多，头发也不像先前那样乱糟糟的了。
姜虞见到此时的她惊讶了片刻，她看起来比想象中年轻很多，不像是一个十六七岁孩子的母亲，虽然这几天的心力交瘁让她看起来憔悴了许多，但还是不难看出她平时是个很注意保养的人。
黄美惠有些紧张的在侧位的沙发上坐下，殷切的看着姜虞，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到：“那个检察官小姐，是不是你们查到了什么线索，我女儿是不是被人害死的，是不是学校有人欺负了她，是不是……”她倏的哽了一下，翕动着唇想继续说些什么，最后还是被湮灭在低低的呜呜声里了。
姜虞从茶几上抽了两张纸给她，语气不温不火，“我们也是刚开始着手这个案件，很多细节不便披露，还望谅解。”
黄美惠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带着哭腔：“那你们能保证会严惩凶手，还我女儿一个公道吗？”
“我保证一定会公平公正的彻查此案。”
黄美惠红着眼看她许久，她的眼睛很透亮，熠熠生辉，给人莫名的安心。
她的支柱倒了，心里像是被压了千斤重铁每日每夜的折磨她，让她痛不欲生。即使她对公务人员还贴着贼鼠一窝的标签，但在这强权压顶的窒息时代里，在富庶横行的艰难社会中，在她抗议上诉都走投无果的绝望下，她能相信的，还是只有公职人员。
她整理了情绪，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声线还是因为哭过有些不稳，“检察官小姐，其实我并不是很相信你们，公安局、区检察院都跟学校沆瀣一气，她们竟然都说梦梦是自杀，可我家梦梦怎么会自杀，她那么乖那么听话，她还跟我说她以后要买大房子给我住，要给我买好多漂亮衣服和首饰，她怎么可能自杀，她一定不是自杀，她……”说着她又哽了一会儿，不过这次她没有失控哭下去，平复了一会儿后继续道：“我知道，我网上发的那篇帖子有隐瞒，但我不相信他们给的解释，就算教学楼的监控显示只有她一个人上了天台又如何，天台没有监控拍到是她自己跳下来的不是吗，难道不会有人早就藏在天台谋害了她吗？还有那个所谓的男朋友，别说我不会相信梦梦会早恋，就算是真的，谁能证明不是他逼迫的梦梦呢？检察官小姐，公安局给的那些证据都没有说服力，我是不会认的。”
她的字里行间都在抗拒刘成梦的死因，如果不查清刘成梦的自杀动机，这个母亲可能永远都困于这种回避现实的魔魇中。
人的偏执是嵌入心底的刺，除了自己谁都拔不出来。
姜虞给不了她想要的答案，只能客观的回应她：“你的疑虑我都了解了，我会着重调查这些疑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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