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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造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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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但是尚未满足(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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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方位的锁定使得孙铭辰对这一击避无可避。尽管有『空』之神力与『光』之神力护身,但腹部的贯穿伤也足以令他撕心裂肺。『生之物』的世界正是如此,纵然是不死之身,也难免伤痛的折磨。无论如何,这(某)一刻的痛苦是任何力量都无法抹去的。

右手按住煜星剑的同时,波德莱尔缓缓转动镶在血肉中的手腕,面色凝重地问道:

“他们去哪儿了?”

“是呢,他到底去哪里了呢?”

孙铭辰咬着一口鲜血,用那股独属于他的轻浮的腔调戏言道:

“还没记起来吗?第一次空间转换的时候,你只是感到意外——没有任何相关的先兆与预警。于是,你只将他当作小舒空间神力在作祟,也就并未深究,对吧?”

波德莱尔一惊,孙铭辰所说,当然不过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但问题是他为何要在此时提起这个事实?(就像是在提醒他什么细节一般。)他的心一沉。尽管还无法确定周舒宇究竟施展了何种手段,但本能的不安却一度占据他的内心,使得紧咬的牙关内竟挤不出一个词来。

细细打量着他失态的样子,孙铭辰挑起带血的嘴角,轻松惬意地解释道:

“在不受时间约束的空间操纵者的监视下,居然还敢随意调整时间,”

他的话——不得不承认,的确在理:得益于二者间紧密的联系,空间虽说也能够影响时间,但更多还是会首先受到时间的束缚。唯独拥有『空』的周舒宇,却不在被限制之列。波德莱尔不解的是:这不言自明的事实,为什么是在此刻,又偏偏是由孙铭辰来告诉自己?

不翼而飞之人,不受约束的空间,不可预测的能力。已经足够严谨地对待了。究竟还有哪一点被遗漏了?除此之外的,等等——双神之眸对精神力的增幅,轮回之眼对异端之罪的审判……

异端之罪?自己也能被算作异端吗?那就是精神干扰?波德莱尔不禁汗颜,就连掐住孙铭辰脖子的手也下意识松懈几分。难道他早就已经?或是之前?之前,自己就已经调整过、甚至是多次调整过时间了吗?他低垂的头颅将视野照向半跪在自己面前的孙铭辰,心中更是荡漾起一阵不详:既然他拥有如此能力,又还有什么理由让孙铭辰这样轻易地被抓住?

不、他不会这么冒失……

令人胆寒的煞气顷刻间将他的身心吞没。

是他——

当波德莱尔终于察觉到了周舒宇的存在,脸色霎时大变。他下意识试图将雷与火那震天撼地的攻击传送到数秒之后,但正如他方才担心的那样,周围的空间早已被周舒宇焊死。而时间与空间永远都是密不可分的。在空间被限制的情况下,由时间推动的物质也无法直接脱离禁锢。他大可以将时间之力作用于被操控的空间上,但如影随形的空之神力却使得此方空间固若金汤,再不容半分侵袭。

这一招,不好——

「火雷·噬嗑尽杀诸恶」

一片腥红与蔚蓝的风暴遽然而至,须弥之间便将他的视野整个囫囵吞下。注入他体内的,是单薄的血肉之躯显然无法征服的放荡不羁的雷与火。在苍白无力的世界中,血液与碎骨如火星般四溅。甚至都来不及接受首当其冲的身体的反馈,肆虐的雷鸣与火啸在摧毁了其他一切声源的同时,也几乎快要将他的耳膜撕裂,伴生的眩晕也几近要将他的大脑震碎。

面对这一切,相较于孙铭辰并不意料的震撼,作为主谋者的周舒宇则要淡定得多。在他看来,波德莱尔早该想到,正如『时间』形态的纷杂,无形的『空』自然也有其他的表现形式,譬如——「看破」。意即:置身事外,看破因果。

一切事物皆由『因果』联系,便有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而『人』的心灵更是容纳万事万物的器皿中的佼佼者,——因牵连了太多的『因果』,不同于野兽单纯为生存而杀戮的极致意志,很容易就能够在『人』之心中找到较之脆弱得多的那一环。随后,便只需要将其击破,即便是面对再强大的对手,取胜也不过吹灰之力。

若是『旁人』也能够「看破」这一点,想必也会情不自禁地感慨:究竟该是何等恐怖的积蓄与铺垫啊,短短数分钟内,对空之力的运用竟已精进到比佟鸠羽还要更胜一筹的地步。

“战术上并没有失误,我从未将你们当成两个单独的人来看待。”

波德莱尔挥手散去烟尘,嘴角勾起血的笑容,如同一个指示标记将两人的视线领向左肩处凄厉的伤口:宛如一个因过热而炸裂的炼铁炉,核心露出宛如烈日的火红,周围裂开漆黑的纹理,雷霆的威光在其中若隐若现。即便只是眼下残留的余温,竟都足以将空间扭曲得模糊。紧接着,空气中弥漫起一股肉质烧焦的气味。

自身的力量以及惊人的意志,使得孙铭辰能够奋不顾身地充当马前卒,毫无保留地牵制自己,为周舒宇争取施展诡计的空间与时间。考虑到自己对「天人五衰」的忧虑,总是不得不提防天启重新参战的可能性,(还有对周舒宇在先前那些试炼中的奇谋异策的顾忌——)

即便是神明,同时专注于战斗与谋划,也难免有露出破绽的时候。而他们最后的攻击,更是以一股极微弱的『空间』神力,掩盖另一股尤为精密且异常凌厉的『空间』神力的暴力突破为先锋,在一瞬间硬生生地阻隔开了『时间』的干扰。最后便是将火与雷发挥到极致的攻击……

原来如此?视野逐渐清晰的波德莱尔又将战争始末的一切都联系起来思考:只要通过种种手段的铺垫,勾引出自己『谋于心计』的蛰伏本能,令自己即便是在正面战场最激烈最无暇分神、也必须为那成千上万的会导致自己失利的可能思虑对策。物极必反。两人看似复杂的战术一旦走到这一步,就变得极为简单——根本不需要等到自己某个懈怠的瞬间,对他们而言,任何时刻都是发动总攻的最佳时机。而『空』的存在,无疑更是大大地方便了他们计划的实施。

譬如,更麻烦的是,方才的攻击中就参杂了『空』。尽管这顽劣而尚未成束的力量仍旧无法直接对自己造成影响,可周舒宇却十分狡猾地将『空』只停留在伤口上。并不会造成额外的负担,唯独导致『时间』的力量无法再涉足其中。(就像天启最初被朗基努斯之枪所伤那样。)

怎么能够,在最后关头,跌落在这种地方——

“唔、咳……”

又是一口鲜血喷出。重力敲打着沉重的身躯,终于将作为他唯一支柱的右手定入大地。对此,波德莱尔唯一能做的,只是不住地喘气。浑浊的瞳孔中是被囚禁的最后的光芒,大脑的任何指令都只能停留在思索与挣扎的阶段。很显然,这一下虽然还不至于直接要了他的性命,但也真正重创他。

现在该怎么办?时间转移已无用武之地。不,还远远不止——

冷汗顺着波德莱尔脸庞阴沉的轮廓滑落,任何形式的时间变化都无法再束缚住他。甚至是时间的终结,如果无法把握住他松懈『空』的时机,也是无法抓住他的。更别说,他所要面对的敌人还不止周舒宇。如此果断,如此默契,再加上就连时间都无可奈何的能力。波德莱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面对的只是两个十数岁的人类少年——

有这种错觉倒也正常,说到底,他们的背后究竟还站着多少人呢?——亚特拉斯、特寒里亚、佟鸠羽、阿博霍斯、奥西里斯、天启、巴尔、堤丰、路西法,甚至是教皇、泰瑞西斯,以至数不胜数的旧神。无论是神鬼妙计的,还是天地法则的领悟,或是轮回百世的传承,他们身上都凝聚太多。加上地平的尼克巴罗,说是整个旧世界历史的精华也不为过。

诚然,他是一段新的世界秩序的完整化身,是新旧世界之间最根本(同时也是唯一)的区别。但即便算上了造就爱丽丝的那段梦境,他终究也是孤独的存在。单独面对任何一位旧神,他都不会落入下风,可如果是面对整个更加庞大更加完整、也更加悠久的世界,就难免力不从心。历经千万年的明争暗斗,在这一轮又一轮的战斗后,意识到这一点的波德莱尔,第一次感受到望洋兴叹般的无力。

若只单论这份屹立了数千年的守护意志,旧神们的确不负其名。

而他,又是否对得起自己的权力,以及伴之而生的责任呢?

那一刻的心灰意冷,那股晦涩莫测的『神力』君临于他的残躯,赋予他足以改变世界根基的权能的同时,也一并复苏了他那颗再也无法萌发出任何梦想的心。

是啊,所有的对手恐怕都以为,他是怀揣着某个崇高而偏执的目标,才会如此殚精竭虑地筹谋、不遗余力地抹去旧世界的篇章。可事实上,他所需要做的,从来都不过只是遵从内心那道至高无上的命令。生存与指令,正因为二者始终相互支撑着彼此,他才得以存活至今。至于其他的,统统无足挂齿。(即便是『力量』,也只需要能确保顺利执行下一步计划即可。)也许可以再换一种通俗一些的说法:唯有『恶意』才是那份『神力』赐给他的最好的礼物。而他,也不过是为了迷失自我,才始终至死不渝地战斗着。

“是啊,仅仅是如此而已,幼稚又冲动……”

时至今日,他的目的、与接近目的的方式都未曾变更。但无法挽回的是,他实在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这场战斗的方方面面都过于痛苦,心怀忐忑,茫然失措,如芒刺背。他理所当然地被这罕见的复杂的心绪所干扰,陷入到久违的期待与失望的矛盾之中,难以(但无法)(却又必须)兼顾所有的可能性,不得不处处谨慎,时时刻刻担惊受怕,于是顾此失彼的惨案也在所难免。一个无解的恶性循环。对波德莱尔而言,此刻能够笃定的只有一件事:仅此一役的失误,就远超他在过去数千年的误判。

“驱使我的,究竟要到哪里才肯罢休呢……”

(漏洞百出的心理,这也是『空』的影响吗?)

终于能够再一次感受到自己灵魂的存在,但最后的一丝光芒却逐渐悄然淡去。波德莱尔的感知尽管已变得相当模糊,但总还是能对那毫不遮掩的恶意保持最基本的警惕:在另一边,细密的雷网混杂着空间之力,似乎连带着将整个星球都封锁了起来。耳边此起彼伏的,则是终鸣锐枪与煜星剑的划破空气的嘶吼声。

他一动不动,任由凌冽而无情的世界将自己贯穿、取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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