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山与小桃一路闲聊，倒也解闷，
几小时后，穿梭机已经稳稳停在了格尔曼的超电中心前，
顶楼餐厅，这里的服务员已经换了一个陌生的面孔，
看着穿梭在客人间的新仿生人，小桃感慨道：
“在这里做了二十年服务员，真怀念啊”
牛山好奇道：
“仿生人也会感慨岁月变迁？”
小桃略显不满道：
“我们也是有感情的好么，主人不要总把我当成一台机器，好落后的观念”
一旁张博士咳嗽几声，调侃道：
“回去一趟，你们俩的感情倒是增进了不少，都开始斗嘴了？”
牛山尴尬的笑了笑，多少也觉得自己有些无聊，
不一会饭菜上齐，看着大快朵颐的小桃，牛山皱起眉头：
“你实际上又不用吃饭，少吃点吧，浪费粮食”
小桃委屈道：
“我也很喜欢人类的美食呀，甜的代表开心，酸的代表开胃，辣的代表火热刺激，咸的代表力量，苦的代表难过……这么丰富的感情，只需要靠吃就能体会，多有趣的事情呀，而且粮食本身也是能量的载体，现在又那么充裕，主人为什么这样说我”
牛山一阵头疼，边吃东西边回：
“什么这个代表那个、那个代表这个的，你都在哪学的？都是代码里标注的？话说你真的能分清什么是酸甜苦辣么？”
小桃不满道：
“都说了我有感情、有知觉，主人不要把我当机器看待呀”
说着小桃指着桌上一杯自己点的饮料说：
“这个是甜的！”
随即又指着桌上的菜肴说：
“这道凉菜咸的里面带着酸！那个是辣的，还有这个，里面有麻椒的成分，咸酸辣加麻，口感丰富，我说的对么！主人为什么要和一个曾经的餐厅服务员争论口味上的感知！”
看着小桃有点气急败坏的样子，牛山心里一阵好笑，
一旁的张博士岔开话题叮嘱说：
“牛山，今晚你们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带你去见一个……人”
张博士后面一个字说的很勉强，牛山好奇道：
“见一个人？谁？”
张博士随口说：
“宋应！”
牛山一惊，看一眼小桃，连忙说：
“他果然还活着！为什么要等到明早？吃完饭就去不行么？”
张博士想了想说：
“你刚回来，不觉得累么？”
牛山连连摇头：
“不，时间还早，去见他比较重要，他既然在二十年前创造了小桃，那一定知道桃桃的某些消息，我想马上见到他”
小桃仍在闷头吃东西，张博士想了想，叹息一声说：
“那好吧，我们吃完这顿饭就走！”
牛山又忍不住好奇的问：
“他人在哪？”
张博士回道：
“就在这里，格尔曼”
牛山忽然明白过来，这里的超级电容仍在继续生产，那就意味着宋应那块陨石还在，宋应当然不会离得太远！
牛山越发不解：
“那他为什么上次不来见我？”
张博士神色凝重的边吃东西边叮嘱：
“吃吧，吃完我们过去找他你就知道了”
牛山颇为费解的看着张博士，终于没再继续问下去……
吃完饭，牛山和小桃陪着张博士从餐厅出来，博士猛烈的咳嗽一阵，边走边说：
“知道么牛山，现在人们使用的矩阵系统已经是第六代了”
牛山点点头：
“这我知道”
他不明白博士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话题，这和见宋应有什么关系？
张博士继续说：
“事实上，矩阵系统的研发并非一帆风顺，在第二代时，就已经出现了瓶颈，你知道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牛山茫然看着博士没有说话，虽然牛山是第一代矩阵系统的资深使用者，但对于系统本身完全是个外行，
博士似乎也并不在乎牛山的回答，自问自答道：
“真随机！”
牛山没听懂：
“什么鸡？”
博士解释道：
“代表人工智能巅峰之作的矩阵系统，始终无法解决底层代码中的真随机问题”
牛山越发迷糊了，博士更具体的解释道：
“比如，我们需要系统给我们提供一组随机数，真正的随机数，之前的矩阵系统根本无法做到”
牛山粗浅的理解了一下，茫然的说：
“不就是随机数么，没有矩阵之前，就算是普通程序好像也很容易做到吧，各种验证码什么的不就是么”
博士停下脚步耐心解释道：
“那些只是看上去像随机数，但实际都是伪随机，只是某种算法的结果，只要你掌握了这种算法，就能顺利预测下一个所谓的随机数”
听着博士的解释，牛山似乎明白了，又似乎完全不懂，
博士继续说：
“即使到了第三代矩阵，在各种新技术和新材料的加持下，系统算力已经呈指数级增长，但这个问题却始终无法解决”
牛山茫然道：
“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我觉得第一代矩阵就已经很厉害了呀”
博士咳嗽一阵，再次停下脚步，看着牛山耐心的说：
“知道人与机器最本质的区别是什么么？”
牛山下意识的看一眼小桃，茫然摇头，
博士一字一顿的说：
“人，拥有自由意志！机器却没有！”
听着博士有些“哲学”的说法，牛山越发茫然，张博士解释道：
“不论机器做的再复杂、程序编写的再高深，如果没有自由意志，它们的一切表现都只是某种算法的模拟，不论看上去多么接近人类，那也仅仅是接近而已，只要掌握了全部的程序算法，就能非常准确的预测它们的言行，包括它们接下来要说什么话，要迈那条腿，要挖哪边的鼻孔！”
听着张博士的说辞，小桃不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神色尴尬道：
“这个话题……我是不是不太方便旁听，有种要被人当众扒光衣服的感觉！”
张博士再次转身，一边走一边微笑道：
“你不必在意，现在的仿生人都是基于六代矩阵系统运行的，你拥有真实的情感”
小桃看似长舒一口气：
“那就好，真走运”
牛山一头雾水的跟上去，完全搞不懂博士为什么突然要说这些，
张博士走在前面继续不厌其烦的说：
“所谓的自由意志，直白来说，就是不可预测，也就是真正的随机性，连我们自己都无法完全准确判断自己下一刻的想法和行为，最多能猜测一个大致的倾向，却也并非总是准确的，这就是人类大脑的独特性：真随机！我们的言行和想法，并非依靠某种精密而死板的算法，以真随机为前提的思维逻辑，让我们因此而拥有天马行空的想法，拥有千变万化的表现，并因此而拥有不受约束的、独立的自由意志！”
牛山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跟着张博士进入一间移动仓，
张博士抬手比划了几下，仿佛在操作一个牛山看不见的面板，移动仓便开始出发了，
张博士继续喃喃道：
“如果无法解决真随机问题，想要开发真正拥有意识的人工智能，也就无法实现”
听到这里，牛山看一眼身旁的小桃，随口说：
“那么……现在看上去，问题似乎解决了？”
张博士点点头：
“是的，解决了，从第四代矩阵系统开始，真随机问题就已经被解决了”
虽然牛山一直没听的很明白，但还是忍不住好奇问：
“怎么解决的？”
张博士神色凝重道：
“付出了……一些必要的代价，等会你就能看到答案了”
牛山皱起眉头：
“这种复杂问题的答案……你确定我能看得懂？”
张博士随口说：
“非常直观”
牛山有些为难道：
“不如你先……提前和我解释一下？”
张博士淡然道：
“直观到不需要任何解释，只看一眼就明白了”
听出张博士有意要吊足自己的胃口，牛山索性也不再追问，
这时，张博士目光略显呆滞的继续说：
“技术的重大进步，往往都有相应的代价，每一个真正痴迷其中的探索者，也都对此做好了准备——任何疯狂的准备！年轻时，我也曾自诩为疯子，宋应那孩子啊，我一直觉得……他虽然聪明，但太过内敛，缺乏一点必要的热衷，或者说是疯狂，直到……直到他做了那个决定并为之付诸实践，我突然觉得，和这个年轻人比起来……是我太保守了！”
听着张博士像是喃喃自语的说辞，牛山眉头紧皱，
心想这老家伙虽然脾气好了许多，但不知什么时候又染上了这种坏毛病，总是想尽办法的吊人胃口，把事情说的越来越玄乎，
虽然不知道张博士到底想说什么，但牛山心底还是莫名的浮起一阵不安，这种不安源自对宋应现状深深的担忧……
此后一段时间，张博士一言不发，一向淘气的小桃，似乎也异常安静，站在平稳的移动仓里，牛山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在前进，
直到一声提示音打破了寂静：
“已抵达01区，请注意警戒级别！”
移动仓平滑的侧壁上，一道拱门出现，牛山和小桃随着张博士走了出去，
又是一个简洁白净的圆顶大厅，亮着柔和白光的地面两侧，标注着绿色的实线，
张博士指着那些线条说：
“如果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千万不要踏出那些线条标注的区域，否则任何人都不会有好结果”
牛山略感紧张的点点头，下意识的靠近博士，
好在绿线标出的区域还算宽敞，即使四五个人并肩而行，但凡腿脚不是新长出来的，倒也不至于走错，
走到一处台阶前，前方的绿线封闭了起来，台阶上是弧形的墙壁，整个区域似乎到了尽头，
牛山正觉不解，大厅里响起一阵提示音：
“身份验证通过，符合授权级别，准许进入0号区域，请注意规范自身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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