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漪澜一时间神色黯然，慧巧道：“事发后，我也曾多次设法托人入宫求见老佛爷，无奈老佛爷都不见。想是老佛爷知我是为致深求情，她不肯饶致深，我多说无益。”
漪澜揉着衣袖，望着舱外天明前那益发深沉的夜色，河面飘起朦胧的晓雾，近处的商船都看不清晰，将她们的船隔在了云雾之中一般。
漪澜转念又问：“老佛爷不肯见，那可有谁能在老佛爷身边说上话的？或者能替我们递话进去周旋一二也好。”
慧巧微怔，旋即冷笑道：“老佛爷都不肯一见
，妹妹还妄想
谁能犯颜替我们说话吗？肃宁嬷嬷虽然是咱们爷昔日的乳母，虽然她心头不忍，但毕竟咱们爷如今是要造老佛爷的反而东窗事发，她岂敢多口？
“安公公那边呢？”漪澜眼前出现了安公公那皮笑肉不笑狡猾的嘴脸，虽然心里不喜欢这些阉人，但毕竟安公公是老佛爷身边的亲信，况且致深对他敬重有加，他又是昔日亲眼看着致深长大，这份情谊不浅吧？
慧巧神色一怔，渐渐垂眸，为难道：“事发后，我首先想到的是去求他，这老狐狸……”
其意不言自明，漪澜不好再逼迫她，只得轻轻拉过慧巧冰冷的手拍拍。
慧巧忽然反扣住漪澜的手焦虑道：“妹妹，也不必去求旁人，我早对妹妹明言，如今只有妹妹母子才能救咱们爷。没有任何人能求咱们爷，除非咱们爷自己肯低头认罪，求老佛爷的饶恕，或许老佛爷能网开一面留他一命。妹妹是不知老佛爷的心性，宁她负天下人，不得天下人负她的。若是咱们爷见到妹妹和妹妹腹中的骨肉，他一定不肯如此决绝而去，他顾念妹妹母子的安危，他会向老佛爷低头的。”慧巧说着泪如雨下。
漪澜却徐徐摇头：“姐姐若是存着这个心思就特错大错了。致深或许为情低头，可那
终非他所愿。若是让他得知是姐姐搬我去见他让他回头，他岂不更恨姐姐？这是拿他的骨血去要挟他，他便是料定老佛爷会如此，才逐我出周府的。姐姐此举同背着他向老佛爷去告密维新志士一事又有何差别？”
慧巧听得面色惨白，六神无主的样子令人心疼怜惜。
漪澜轻声安抚她：“姐姐，莫急。”说罢，她紧紧执着慧巧的手，心里却是无奈和叹息。再强的人心里都有一块不能触及的柔弱，慧巧心底的柔弱怕就是那个她追随了一生的男人吧？
慧巧一惊，猛然望向漪澜的眸光里噙着晶莹的泪，忽然问她：“你肯叫我姐姐了？你肯原谅我了？”
漪澜心想，我肯原谅她了？
漪澜心里不由一阵晃荡，那点压抑许久的恨意又隐隐泛出，她在同一条落难即将被冻死的毒蛇谋事，那“毒蛇”僵硬无助的身子被她捂暖后，反口用毒牙咬死她。而她呢，须得一边设法去帮慧巧救致深，一边提防慧巧的狠毒和对她随时的伤害。
“不如咱们寻一处旅舍客栈投宿吧。如今进京，怕是周围不知多少耳目呢？”所有暗中周旋的事儿，都要在暗地里办妥。只是所有这些之前，她当去见致深一面，听听他如何讲？也不知事态如何奇峰突转一落千丈到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