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自从三年前那场联合审判之后，神域的审判官就彻底没了活干。所以上一回江澈在《镜中玛丽》副本里弄出Bug的时候，就有一些手痒的审判官想要下场审判了。
只可惜沈暮序后来突然出现，还直接进了《镜中玛丽》的副本。其它审判官抱着谨慎的态度，自然是都没有跟下场进行审判。
但这一回不同了，江澈可是被神域列入了所谓的“危险玩家”的行列，他们这些审判官是随时都可以下场审判的。
所以此时，就有些离得近的值班审判官闻讯赶了过来。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刚一来到神域的审判监控室门口，就听到了沈暮序这么一句话。
虽然说下不下场审判的选择权在他们手中，但要让他们违背沈暮序的意思，还是十分艰难的。
于是现在，几乎刚来的审判官都呆站在门口，面面相觑。
顾涵抿了抿唇，手有些颤抖的拿起桌面上放着的咖啡杯，小心喝了一口。
不行，他现在的心脏可真的是越来越受不了了。
老大这么做，连洗都不用吸了，直接就......
另一边，江澈直播间里的观众，都在等待着，看这次下场审判的审判官会是谁。
原本他们还在激烈的讨论着，会不会沈暮序因为违背神域条例被禁止审判，结果就发现，整整三四分钟过去了，那边还是没有发出任何有关于审判的通知。
“欸?奇怪了，审判官那边是不打算安排人下场了吗？”
“不知道啊，但是一般来说，这种神域的条例一经发出，不就不能违抗的吗？按照道理来说，现在应该都已经派出审判官了才对吧？”
“哎呀.......前面的，道理是道理，你可别玩忘了，他们审判官总部可是‘那位’在掌控啊，‘那位’要是让审判官们不下场，那不就......”
“说的也有道理，可是这样不又是公然违抗神域命令了吗？”
“啧啧......这我们就不知道看，但是‘那位’做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多来几次就习惯了。”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那他之前也是玩家呀，现在已经是审判官了，难道还不是和神域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吗？”
“对啊对啊......如果按正常情况来说，为了主播，好像没什么道理吧。”
“不知道，这样真的值得吗？(摊手)”
不止是江澈的直播间这样想，江澈也在时间的一分一秒流逝中蹙起了眉。
很奇怪，确实很奇怪，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审判官下场的通知?
其实要江澈想，他也不是没想过，是因为沈暮序。毕竟上一回，沈暮序在最后明明可以夺走他的性命，可却放了他一马。
如果江澈把那看做是失手的话，那么后来，沈暮序捂住他眼睛又该怎么解释。
不管怎么样，沈暮序对他奇怪的态度，江澈的的确确是注意到了。
所以这一次，那些审判官还没有下场审判，江澈也估计，应该是沈暮序在背后做了什么。
又等了大概三分钟，发现空气中一片寂静，也确实没有可能传来审判消息的预兆之后，江澈终于拔出了手中的匕首，直起了身。
伴随着“死神的镰刀”抽出的一瞬，那原本蠕动痛苦的人面死亡蠕虫很快就开始萎缩。
那模样就像是迅速干掉的某些动物的皮，很快，就消失在了地面。
而随着人面死亡蠕虫的消失，江澈所处的人偶旋转木马也消失不见了。
很快，江澈的脚尖就落到了实地上。
没错，是硬邦邦的，正常的地面。
原本那高大的人偶旋转木马，以及高高耸立的广播台也一齐消失了。
江澈的眉心微蹙，其它的游客消失倒是在他考量的范围内的。可那名双马尾工作人员，从她的神情来看，她应该不只是知道人偶旋转木马的秘密才对。
也就是说，江澈原来以为，那名双马尾工作人员，应该还在其它地方会有什么特别的作用。
但是没有想到，那名双马尾工作人员却是随着人偶旋转木马，一齐消失了。
想到这里，江澈不由疑惑的皱了皱眉。
不过虽然审判官那里没有任何可疑的动向，神域却是仍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就在江澈起身准备离开人偶旋转木马所在的那块空地之时，空中又传来冰冷无情的电子音。
【由于该bug已正常影响到《血月乐园》副本运行，所以神域将在此进行副本内容微调，请悉知！】
江澈的眉心微微蹙了一下，唇边不由得溢出一丝冷笑。
说是微调......但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肯定又是一些针对的规则。
高数原本站在铁栏杆旁发愣，现在再次听到这电子音，才回过神来，连忙就准备推开那扇铁门，下去找江澈。
然而，他还没有靠近那扇铁门，就被高语伸手拦住了。
“等一等，你现在下去有什么用？”高语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冰冷的神色。
高数显然也没想到自己跑下去能有什么作用，一时竟也语塞，不过还是道：“找江澈啊。”
高语的唇边溢出一丝哼笑，单薄的身形显得极其脆弱：“高数，我到底该不该说你傻？大阿卡纳·魔鬼的难度，这很明摆的就是个单人副本。”
说着，高语顿了顿，咳嗽了两声，又继续道：“你现在去找江澈根本就没有什么用，他虽然弄出了Bug，但好歹答对了这道题，你除了站在这里看可什么都没有。”
高数刚想要反驳，但见高语苍白的神色，又住了嘴。
其实仔细想一想，高语说的话其实一点问题都没有。他确实站在这里，什么作用都无法发挥。但毕竟上一轮副本里，江澈帮了他那么多的忙，他觉得自己怎么着也不能对不起江澈。
高语看着不说话的高数，几不可查的轻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我猜，你进这个副本，也是因为江澈吧。”
高数看了眼高语，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开口。
高语轻轻摇了摇头：“其实有些时候，你真的太过善良了，哥哥。”
高语这声“哥哥”，倒是让高数面无表情的脸出现了一丝松动。
应该已经很多年了，高语这是头一次在那件事发生后，再叫他哥哥。
高语继续道：“不管怎么样，以前那件事情根本不是你的错，可是你却依旧要对我抱着愧疚，对我这么好。就像现在，虽然明明知道自己跟过去可能没有什么用，但却依旧要遵循着自己的良心。”
高语说了这么多，微微叹了口气：“值得吗？”
高数看着高语，抿了抿唇，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高语最后摇了摇头，似乎是想终结这个话题：“算了，不说这个了。你现在就听我的，走吧，别留在这。”
“这里后面指不定会发生些什么。”高语咳嗽了两声，“而且你要是真的想在危机关头帮他，那你自己就要先完成这个副本的任务。”
高数看了看高语，又看了看从下头楼梯上走上来的江澈，眉心蹙得很紧。
高数皱着眉，又过了一会儿，才终于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
“老大，你真的要这么做吗？”顾涵看向沈暮序，虽然刚刚喝了一口热气腾腾的咖啡，但牙齿间却依旧忍不住在打颤。
沈暮序没有说话，月灰色的眸色暗沉，让人根本看不出他在思量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沈暮序道：“你的命令，还是我的命令？”
虽然沈暮序这句话中没有任何命令，或者是强硬的语气。但这种根本令人读不出来的情绪，才最让顾涵感觉恐惧。
很明显，沈暮序这句话，已经是在警告他了。
顾涵不由得把自己本来想讲的下一句话，重新憋进了肚子里。
其实他是真的不明白，这个江澈究竟在哪里触动了沈暮序。
明明沈暮序刚才自己也说了，在来到神域之前，他就已经没有记忆了。
顾涵甚至不知道，沈暮序说的没有记忆，是在现实世界中失忆，还是从一开始，他就是没有记忆的，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
由不得顾涵多想，沈暮序已经又开了口：“从现在开始，你们不需要来监控室了，这一副本，我全权负责。”
顾涵的眼皮一动，瞳孔放大：“老大！”
其它的审判官更是因为这句话，已经噤若寒蝉。
全权负责这个概念，可以说是恐怖了。
而这句话从沈暮序，审判官之首口中说出，更是会被系统判定。
也就是说，接下来这个副本无论出现了什么样的特殊情况，其它的审判官都无法下场审判，而且监控室中的权限也只会对沈暮序开放。
当然，这样最后的后果，也是沈暮序全权承担。
顾涵实在是忍不住了，脱口而出道：“为什么？”
沈暮序月灰色的眼眸扫过面前的屏幕，落在屏幕中脸色苍白，眉眼却依旧秾丽漂亮的少年身上。
是啊，他也确实想问，为什么。
为什么江澈会和他几乎每夜都在做的梦中，出现的人一模一样。
为什么这么久以来，他只做过这一个梦。
又是为什么，他会在镜子中看见那些东西。
沈暮序自觉自己是个没有过去的人，他来到神域那天，似乎才刚从一场很混沌的梦境中醒来。
他不记得任何事，任何有关于过去的事。
但是从收到第一个副本任务起，他就似乎知道应该要怎么做。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曾经已经做过上千遍一般。
在第一个副本完成之后，沈暮序才得知，原来这个地方叫做神域，进来的玩家都是和魔鬼签订过，有关于欲望的契约的。
然而，沈暮序在记忆里搜寻过，他完全没有关于签订契约，或是什么欲望的记载。
毕竟他什么事都不记得，又何谈欲望呢？
后来，沈暮序甚至觉得，在那些生死的游戏中，他才能真正感觉自己活着。
因为至少，在那些游戏中，他似乎还有事可做，有目标可以去实现。
然而，出了副本之后，一切又都会变成空虚的样子。
那种感觉一直纠缠了他很久，直到某天，沈暮序开始做一个梦。
一个奇怪的梦。
梦中，他穿着黑色的风衣，踏着大片的玫瑰，朝玫瑰中一个人走去。
沈暮序不记得那人的长相，却记得他的皮肤很白，近乎到了苍白得透明的地步。于是那样的颜色同殷红的玫瑰花色相映，美得惊心动魄。
沈暮序记得自己一步一步的朝那人走去，最后停在他的面前，对那人说。
“知道吗？你曾无数次将我推向地狱。”
他记得那人似乎向后退了一步，只是自己却不打算放过他。
莫名的，一种古怪的情感促使着他，用手抚过那人苍白的脸颊。
然后，他就说:“所以这一次，我会将你拉下神坛。”
几乎是从那夜做了这个梦开始，此后无数个夜晚，他只要睡着，就都会做这个梦。
也正是这个梦，让他第一次觉得，也许他曾经有些什么过去，只是他忘记了，或是不知道而已。
所以当那日，看见江澈锁骨上，和梦中那人一模一样的玫瑰纹身时，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刹住了刺向江澈脖颈的匕首。
而事实证明，沈暮序这么做确实没错。
因为就在不久之后，他就在那面欲望之镜中，看见了一些新的东西。
一些，他从来不知道的过去。
想到这里，沈暮序的眼眸不仅微微一暗，淡淡的玫瑰色又缓慢的出现。
当然，这样的变化极其微小，至少顾涵并没有发现。
不过虽然顾涵没有发现这个，但却在沈暮序微微侧头之时，看见了沈暮序脖颈处，一道红色的暗疤。
因为加百列特区这里的气候，向来都比较寒冷。所以平时沈暮序都是穿黑色风衣，搭配高领毛衫，并不会露出脖颈。
不过也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因为来得比较急的原因，他并没有穿那件高领羊毛衫。
刚才因为监控室内的灯光微暗，所以顾涵才没有发现。此时沈暮序侧头，他刚好就能看见沈暮序的脖颈。
虽然平时和沈暮序待在一起的时间也不多，但高数就是能确定，那道疤痕并不是以前的旧伤。
如果说不是以前的旧伤，那么，就应该是......
顾涵不由得想起了上一回，沈暮序去那层楼的模样。
应该就是因为在《镜中玛丽》副本中，违背了神域条例，所以被判罚才留下的。
沈暮序并没有注意到顾涵的目光，又偏了偏头现下却露出了又几道疤痕。
虽然说神域的审判官判罚中心已经很久没有启用过了，但顾涵却仍然能辨认出来，那应该是被电击所导致的。
顾涵抿了抿唇，眉心逐渐蹙紧。
虽然他不知道那个江澈，究竟有什么意义不同的地方。
但是......值得吗？
——
江澈上到人偶旋转木马的等待处之时，就见那边已经空无一人。
没错，不只是游客，就连高数高语和那名哈迪斯公会的女玩家都不见了。
奇怪......
就在江澈以为，刚才那人偶旋转木马消失，不仅将那些游客npc带走，还令高数他们跟着中枪之时。
他的余光略过了一旁的沙发，忽而在上头看见了一张纸。
江澈的眉心蹙了蹙，过去拿起了那张纸。
纸上只有断断几句话，不过倒是很能令人看出来抱歉的语气。
——那个，我们的题目还没开始动，待会儿要是简单题都被其它公会那些玩家抢先了，那我恐怕真就要......
所以很抱歉，我们就先走了，到时候完成六道题以后欸一定会去找你！
纸张
看着这张纸，江澈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其实他上来以后要是高数不打算走，他也会让高数赶紧走的，毕竟这个副本是个单人本。
而且他现在就这么被神域盯着，跟着他肯定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不过江澈估计，高数多半是被高语说动走的，不然他要是一个人，肯定会在原地等着他上去。
江澈摇了摇头，唇边却浮起一抹笑。
其实，这种有人等着的感觉，好像也挺不错的。
江澈将那张纸，连同“死神的镰刀”一齐收进口袋中。
虽然他作对了这道题，但也浪费了两张游戏体验券，所以接下来......
江澈将视线投向了不远处的气球补给站，眸色渐渐暗沉了下来。
看来还是免不了这么早，就要去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