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乾十字文是个很奇怪的家伙。
他并没有多少朋友,因为糟糕的童年和家庭环境，接触得更多是一些糟糕的大人。华夏时，好歹还有外公会挥舞着大铲勺赶走他妈妈遗留下的舔狗们；到了日本，乾十字文只剩下姐姐和情绪崩坏的父亲。
“所以,你还知道要来找我！？”
“咳,被一些事情缠住了。”杀手唐穿着一身皮衣,戴着鸭舌帽，口罩将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我没想到你真回来比赛了。”
乾十字文看着杀手唐，无话可说。
他今日比完赛，就碰上小林龙胆。小林龙胆作为学姐、远月十杰第二席,同时也是他的好友,滔滔不绝介绍了明天新增加的赛事。乾十字文给她热了点饺子，听她说司瑛士还在文书里苦兮兮工作时,忍不住多热了一点，叫人带过去。
他可不希望打败一个病人。
“回来比赛不是挺好。”乾十字文道：“唐，你这几天都去哪里鬼混了？身上一股子孜然味道。”
杀手唐心中抱怨,还不是因为你做了一道和孜然有关的料理。你那个疯子爹现在除了工作就是做饭,整个高级办公室都快被油烟腌入味了。杀手唐宁愿冲入东京警局大杀特杀，也不要继续待在乾家集团里试菜。
他是个有美食追求的人。
“去吃了点烧烤。”
不过,现在还不能和乾十字文摊牌自己做什么。杀手唐掏出手机，按了几下,问道：“你外公问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日本。”
乾十字文这才想起来，自己一开始规划熬到16岁，就自己坐飞机前往华夏。
“我的生日……得到冬天吧。”
“冬天就冬天。”杀手唐平淡道：“老人家就是问问,你能赶上过年不。”
乾十字文翻开自己的记事本,到日历那一页算起来。他年龄还没有到,各种出国的证件都不能自己办，必须要监护人签字——而说到监护人，乾十字文真不愿意和乾真一郎碰面——他道：“快得话，赶得上吧。”
也不知道去华夏的证件办得快不快，申请入境要什么手续。
乾十字文此刻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做事不够仔细严谨。出国这种大事情，他现在就该准备起来了。
“要各种东西。”乾十字文上网搜索一下，苦恼道：“不能一下子办理长期签证吗？”
杀手唐道：“你可以先弄旅游签证。”
“去华夏还要上学吗？”
“这就是问题了。”杀手唐转达下石老爷子的意思，“你外公看了你的比赛，觉得你在远月也不错。正想问问你怎么想的，他还是比较想你正儿八经把高中读完。”
乾十字文毫不犹豫，“不要。我想要早点毕业。”
“毕业后做什么呢？”杀手唐苦口婆心道：“石老爷子比较古板。你也别怪我这么说。你的文化课水平一定是跟不上国内的，你最好把学籍保留在日本，人去华夏磨砺一段时间——所以这次秋季选拔赛，你尽可能拿到好名次。”
乾十字文皱起眉来。
青少年多多少少有这种毛病。大人敦敦教诲，每一句话都是为他们好，他们偏偏生出反骨，要和大人们对着干。
“你这话说得好刻板。”
杀手唐啧吧啧吧，索性逆着来，“确实很死板。要不这样，我看你的水准也不怎么样，我们弃权？”
乾十字文面无表情转过来，阴森森看着杀手唐。
杀手唐道：“你这小孩真的是……我顺着说不行，逆着说也不行。”
乾十字文道：“我越看越觉得你像是我那混账老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得都是什么糟心话。
不过，乾十字文想可能糟糕的大人都是这种做派。他也不晓得温柔和善，道德正确的成年人是什么样子——年少时，乾十字文觉得成为姐姐那样的厨师也很不错，有一家自己的店铺就很好。
可他在日本各地胡乱走一圈后，越发觉得自己是坐不住的。
“我想早点毕业，去华夏各地走一走。”乾十字文甚至提起了其他国家的料理，他和杀手唐倾诉自己的未来，“如果可以，我想定居在华夏。读大学的时候找时间去各个国家走一走，尝尝不同的料理。”
他的母亲是华夏人，应该能通过血缘关系把自己的户口迁到华夏。
乾十字文这时想起自己未曾谋面的母亲，脑海中闪烁过外公家那张黑白照片，苦闷道：“要是她不回来，只能叫外公帮我了。”
“他老人家要你拿个毕业证呢。”杀手唐知道国内老一辈对学历这种东西额外看中，他鼓励道：“你叠咳，你外公找人连到了远月复活赛的直播，他说会在华夏那边看着你比赛呢。”
乾真一郎对这个儿子真不咋样的，但面对老丈人会突发性有良心。这不，在乾日向子的沟通下，乾真一郎额外给老丈人配了条直播线+专业在线翻译人员。
乾十字文还是第一次知道这种事情。
他焉巴巴道：“哦。”
两个人在学校里漫无目的走着，杀手唐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询问乾十字文某个料理的关键手法。
“你第三天做的那个棒槌敲敲的什么丸子，配料是用了什么辣椒和什么啊啊。”你爹搞了好几次都不成功，为了弄出具体的辣椒酱料配比，整个屋子里堆满了各种品种、产地乃至是不同年份的干辣椒，杀手唐被奴役着痛苦捣辣椒，辣得眼睛红红直打喷嚏。
堪比新时代酷刑。
杀手唐一想到自己回去可能要面临发疯的乾真一郎，决定做回好人，借花献佛。
他目光烁烁。
乾十字文满脸忧郁，看着星空，思绪飘荡到“学籍”和“去华夏”两件事情上，随口道：“忘了。随便搞的。”
“不不不不。这么重要的，这么好吃的配方怎么会忘掉呢？”
“很重要？”乾十字文困惑道：“很好吃？”
杀手唐不得不闭眼吹嘘，“是啊，是啊。我特地去潜入你们学校app看了直播，太棒了那个颜色，那个圆润度，咬下去的弹力……”
乾十字文道：“正常人都会做的丸子而已。”
杀手唐：……
哈哈，真有意思。你爹花费各种人力物力在办公室和家里倒腾不出来的东西，在你口中就是“正常人都会做”的东西。
杀手唐忽然理解了记恨自己的杀手庸才们。
“那个天妇罗呢？感觉面衣入口即化的样子啊。”
“手速快就好了。”
“还有牛肉饭。牛肉炖饭的颜色实在是太漂亮了。”
“多放卤料。”
两个人你问我答，走了一路。直至乾十字文困倦，杀手唐才收敛，好好把人送回屋子里，叮嘱身体，又给乾十字文卡里打了一笔钱。
“要我帮忙时，千万别客气。”
乾十字文信了他的鬼。他看眼自己的手机，确定收款后，挥挥手算是和这个不靠谱的准监护人道别。
真奇怪。
杀手唐不是只吃不做吗？乾十字文洗漱躺在床上时，还在想，这家伙怎么转性，忽然问了那么多的料理问题。
难道……是为什么人来问？
乾十字文脑海里半天扒拉不出一个具体名字。他真不知道杀手唐没事都在做什么，这几天丢下他不管又上哪家餐厅蹭饭了。
——算了。
乾十字文宽心道：明天打爆所有人，证明给外公看好了。
他要早点去华夏学习料理。
第二天早上，睿山枝津也久违地看见空旷的厨房。
客厅里，乾十字文正在收拾自己的行李。他看上去格外的认真，像战士收拾自己的行囊。小小的包裹里，各种各样的锅铲和小锅互相拥挤着，空气炸锅里塞着不同大小的炸锅用垫纸。睿山枝津也还眼尖看到几个装在矿泉水瓶里的自制调味品。
他道：“你要离开？”
乾十字文摇摇头。
睿山枝津也道：“那你在干什么？”
“我打算把这些厨具带到现场。”乾十字文道：“早上拜托人从我家送过来，我怕有什么漏掉，就打开点一遍。”
点完就塞不回去了。
睿山枝津也沉默。有钱人的目光在一圈厨具上打转，半天都想不出来铁锅铲、硅胶锅铲、木质锅铲对乾十字文的料理有什么帮助。
难道是三把一起放在边上烧香祈祷用吗？
睿山枝津也道：“今天和平常一样。你不必太紧张。”
“今天不一样。”乾十字文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签字备份文件，道：“我同意了一对多比赛。今天第一场就要打四个。”
睿山枝津也刚刚喝下去的水喷出来。他猛烈咳嗽，顾不得嗓子发痒，连滚带爬来到乾十字文面前，抓过那皱巴巴的纸，手指颤抖在几个关键词上打转。
“乾、十、字、文！！”
远月历史上从没有发生过这种模式的竞赛(食戟)。
【一对多】
【一个人同时烹饪四道菜品，对战四个挑战者】
“你是疯了吗？”睿山枝津也看着详细赛制，头皮发麻，“你一场都不能放松。同时烹饪四道菜，对你的体力、记忆力、临场操控能力都是巨大考验。”
乾十字文耸肩，“哦。”
四道菜而已。
他可是骑着小吃车，独自面对过自主点餐食客的家伙。不吃香菜、不吃洋葱、多放调料、少加盐等等要求还算小事，奇奇怪怪的食客们总能在乾十字文意想不到的地方做出点幺蛾子。
代表受难食物就是台州泡虾。
“什么哦。”睿山枝津也恨不得抓着乾十字文的脑袋上下摇晃，“这不是让你一个人做四份去对战。而是你一个人要做四道不一样的料理，对战四个对手。按照你之前的速度，一天16场打底，你今天最起码要完成64道料理。”
乾十字文道：“这很可怕吗？”
睿山枝津也无法言语。他只能用数字和乾十字文描述一个正常远月学生的菜谱量：“一个正常人终其一生翻来覆去经常做的菜，可能不超过50道。而远月的学生通常会学习超过500道基础菜谱，专攻某个方向后再学习100道。但，真正能够拿到食戟上，战胜对手的料理绝对不会是这600道之一。”
这是学校。
老师教授的东西平等且无私。你原封不动地拿出来，你的对手只需要稍作改变，便能轻而易举地击败你。
“你的华夏料理储备有多少。前面几天的食戟还不够疲倦吗？你顺利通过复活赛后，还要面对八强赛——”
乾十字文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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