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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间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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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冷夜哀雪守亲灵(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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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

“拜!”

“起!”

“跪!”

“再拜!”

一连三次,祭拜者肝肠寸断地行完礼,由扶持的人带进灵堂内的棺材前,再次下跪,对着何胜军的棺材痛哭几声,再由扶持之人继续带出灵堂回到灵前,进行第二轮祭拜礼。

两代内的直系血亲祭礼是每人两轮,每轮三次跪拜,第二轮跪拜结束后,祭拜者由扶持之人送进里堂继续哭一会儿,由何文何朵等守灵人劝慰两句后,退回到棺材一侧,仪式就算结束。祭拜者会轻轻抹把鼻子,在里面坐看其他人行礼。

如果是两代外的血亲关系,便是每人只需一轮,每轮三次祭拜。随着关系的亲远和祭拜者的情绪投入,主持人会合理把控时间。哭的越少、关系越远的,祭拜的节奏就会越快。反之则会越慢越长。

“要哭哩啊!”在许娇兰及众亲戚耳提面命的惴惴叮嘱下,自第五日开始,何文已经率先突破瓶颈,可以用家乡特有的哭熄火方式表达哀思。

何文的突破无疑对何朵产生了巨大的压力,同是儿女,姐姐哥哥都能哭熄火了,自己如果还只是默默垂泪,势必会让人抓住把柄大做文章,一急之下不得不再次努力和钻研。几番尝试下来,总算也可以一边哭嚎一边落泪。虽然情绪依然拿捏不稳,至少当下的祭礼对她二人而言,终于也再不是多大的压力。

长辈一轮的祭礼结束后,春雷挪去了灵前的褥子,让小辈们直接跪拜在地上行礼。意思很明显:你们是小辈,又年轻,就该多受点罪为逝者哀思。毕竟跪拜时膝盖咯的越难受,才会越刻骨铭心。

儿女辈的第一个祭者便是何平,第二轮是何文,第三轮是何朵,每个人都是单独进行。

何朵起初还担心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哭喊不出来,但是看到姐姐哥哥哀恸的样子,眼泪瞬间便破防,等轮到她的时候,早已哭的泪如雨下。

“爸!我熄火滴爸啊!”何朵大喊一声,痛彻心扉,眼泪汩汩而下。此刻她早已忘记了众人围观的尴尬,脑子里全都是父亲生前的音容笑貌和临去时的无限痛楚,满心的怜惜和无助让她肝肠寸断,无限的遗憾和不舍让她撕心裂肺。她甚至觉得,要不是不断的起、跪、拜流程一直分散着注意力,她还可以哭的更投入。

何平、何文、何朵三人的祭拜礼,是整个祭礼仪式中最核心的环节,也是众邻里亲戚们最要看的环节。至亲去世,孩子们的痛苦程度显示了对至亲的思念和尊敬程度,更何况鲜少在村民面前露头的何文何朵姐妹俩,本就是多年来人们心中的谜团。而此刻,真相被演绎的淋漓尽致。

哭熄火,自来便是红西乡白事中的重头环节,谁家家里有了丧事,前去吊唁吃席的人都一定要看对方哭熄火。一方面是对别人家失去至亲后痛苦程度的好奇,另一方面也是给自己积累经验。当然,这个环节的参与也表示着一起送逝者离去。

从堂表姑侄们开始,哭嚎的声音越来越小,节奏也越来越快,到最后甚至是每人一分钟左右便匆匆结束。祭者只需要快速围着灵堂转一圈,末了磕三个头就行。

等全部祭礼行完,便到了吊孝的环节。吊孝是由一个道士团里的歌手穿上一身白色戏服,带上白色头冠,化妆成青衣模样,在灵前歇斯底里地哀唱对逝者思念和寄语的歌曲。很多老戏骨的青衣往往都是真哭落泪,围观群众时常被感染到泪湿眼眶,这也正是人们爱看吊孝的原因。

多数哭不出来的,则会提前化好泪妆,随着情绪的起伏不断拂袖做擦拭状,也能糊弄一二。吊孝的歌曲有很多,诸如《哭皇天》《十跪父/母重恩》《父亲》《母亲》《哭七关》《哀乐》《西行的平安路》《妈妈/爸爸您老慢些走》等。具体唱那首,要由逝者的亲女儿花钱点歌,一首一百块。女儿们点完后如果其他人也想点,只要出一样的钱就可以。

谁点的歌,谁便要跪在灵前。第一首是何文何朵,姐妹俩便一左一右跪在父亲的灵堂前。青衣边唱边哭,边哭便喊,歌词中涉及到女儿们对父亲的怀念时,便会命令何文何朵叩拜和焚香。可以理解为,何文何朵和青衣一起,表演和表达着对父亲何胜军的不舍和悼念。

青衣唱到“我多想再喊一声,再对你喊一声”的时候,话筒递到了何文嘴边,何文哭喊了一声“爸”!青衣便拿走话筒,继续哭唱。等到第二轮话筒放到何朵嘴边的时候,何朵由于哀痛难忍,硬是没能提出气来喊出爸爸两个字。待她好容易调整好情绪,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口时,青衣却已挪开了话筒,继续唱了下去。

这难免让何朵有些措手不及和出戏,连日来努力适应的家乡哭丧方式,让她感觉如梦似幻般抽离。

整个祭礼加吊孝仪式持续了两个多小时,结束时已是天色大黑寒气逼人。白天里还人头攒动的灵堂,不多时便已作鸟兽散。

最后的一夜,无论山中多么阴冷酷寒,何文等姐弟妹三人都必须亲自守灵。晚饭后亲友们陆续散去,三叔开车带着大嫂许娇兰、二嫂、姐姐何胜果以及妻子回城休息,何文何平何朵以及何旺何成则留在灵堂守夜。

何平又从家里抱出来几床被褥扔在了灵堂,自己则走到灵堂外捡树枝生火。众人把被褥摊平垫在地上,歪倒在棺材一侧,拿扑克牌斗起了地主。寒夜凄凄,又在野外,加上被褥常年受潮发霉,再厚都泛着湿冷的潮气,不仅不保暖,还源源不断地吸收着人身上的热气。可是不裹着一点儿的话,身子骨又被寒气冻得冰凉。何文何朵等人每打几轮便会换个姿势,或蹲或坐或斜靠,漫漫长夜里胡乱打发着时间,排遣抑郁。

这也是守在父亲身边的最后一夜,几个人都愿意相信,自己越是玩的开心,父亲也会越轻松。

一直到后半夜一点多,实在冷的不行,几人连扑克也打不下去了。何旺和何成钻到被窝里,身上同时盖着两三层棉被,哆嗦着准备睡觉。何文何朵走出灵堂,和何平一起围坐在火堆旁烤手。

夜太黑,黑到坐在火堆旁都看不清前方。夜太冷,冷到手烤疼了都感觉不到温暖。何朵恨不得把脚都放到火堆里,又担心鞋子真被点着,就这样空悬在火上,不断挪着位置。

“飘雪了,不知道明天会不会下起来。”何文说道。

何朵眯着眼睛,只见火光映射下的有限光源内,细小的雪粒子正静悄悄地飘飞着。她伸出手心,感觉到丝丝细微的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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