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吗？”我以为他好奇于钱包的造型，“我可喜欢啦，塞在胸衣中间稳稳当当的，试验过呢，后滚翻也不会掉下来。”
老先生笑着摇了摇头。“我老头子怎么会关注你们小姑娘的这种爱好。我是想说……你什么时候遇见蕾梅黛斯小姐了？”
我停了下来，双眼盯着他，期待进一步的解释。
“一个看起来很像吉普赛女人的女人，”克林格曼用手在自己脖子附近比划，“通常留着这么长的卷发，差不多栗色吧。既然在大晚上也戴着墨镜，穿着干净的风衣，铺着地席给人占卜。她可能会讲法语或西班牙语，也许是欧洲其他什么语言，谈吐文雅。见过吗？”
“两年前五月和妹妹一起在哥德堡的时候，确实遇见这么个女人。”我把那张一直放在钱包中的塔罗牌递给了面前的军事工程师。
“确定是她，错不了。”老爷子捻着大阿尔卡那牌的边缘，“那姑娘，可惜了。”
“您可以给我详细讲讲吗？”
“她是波兰人，雅盖隆大学毕业。父亲是有名的双面间谍，在华沙条约失效后仍从事情报工作，主要为英国和波兰政府服务，咱们也从他那儿获取过有用的信息。亚历山大·利特维年科事发之后，他受到牵连，远走他乡，生死不明。由于这件事情过于引人注目，女儿也无法正常生活，一气之下隐姓埋名流浪世界各地，以写作和占卜为生。”
我知道蕾梅黛丝肯定是个假名字，也理解为什么她出口成章。我想说点什么，但又没能说出口，只是摇了摇头表示惋惜。
“她是个很聪明的姑娘，年龄比你大一些，懂得如何保护自己，懂得如何以自己的方式生活。我们之中有不少人被她拦住算过命——”老先生把愚者牌递还给我，笑了笑，“蕾梅黛丝小姐总是能在人群中发现那些从事情报工作的人。如果她加入我们，西欧的克格勃一定会集体前往东正教堂祈祷上帝宽恕。”
“这张塔罗牌有特别之处吗？”
“我知道的高级别情报人员被她拦住占卜的有不少，抽到过各种各样的牌，但是大阿尔卡那之首的愚者还是第一次看到。或许她给了你额外的暗示也未可知。”
“就当是她的某种鼓励和祝愿吧。我是想问您——这牌的材质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苏联解体前，阿塞拜疆首都巴库附近有个秘密研究所，研究各类高分子材料。化工原料以乙烯为首，而乙烯又是重要的原油产品；小雪是日内瓦大学的高才生，一定懂得巴库这个大油田的战略意义。言归正传，蕾梅黛丝的父亲当时还是一名非常年轻的军官，冒着被处决的风险悄悄带出了核心技术资料，我方复刻成功。”
克林格曼把小小的塔罗牌递还给了我，我接过牌放在掌心。
“这是很厉害的贡献吧？要给多少报酬呢？”
“我方复刻成功已经是好几年以后的事情，年轻间谍的小女儿刚刚出生，非常喜欢玩牌。巴黎的情报机关用这种高分子材料制作了二十套塔罗牌作为礼物——只有二十套，而你拥有其中的一张。”
在那个寻常的夜晚，在梅赛德斯的公寓里，我当着樱子和奥尔瑟雅的面用这张牌切开了一只苹果，当时还以为只是自己腕力爆发。现在总算明白了另一重原因。
“果然这个世界很小，人人皆有缘分相遇相知。”我把塔罗牌收进钱包，“尊敬的中校先生，在下差不多该告辞了。”
“真是来去匆匆的小姑娘。需要什么装备只管跟我讲，我帮你补充申请流程也可以。”克林格曼回头看了看实验台塑胶垫上的微型通讯器，“升级完成以后，我会委托阿根廷的线人邮寄或者当面交付于你。”
“真是太感谢您了。”我把钱包塞回衣领之间，起身告别，“任务完成之后，一定回来看您。”
“小雪，切记注意安全，时刻保持火力盈余。”老先生不无担心地补充，“毒枭是没有人性的，能杀则杀，万勿心软。”
“只管放心好啦。如果有心软的一面，我也只对自己的家人心软。”我走到门口回身立正敬礼，“长官，我要回家啦，回苏黎世的家。”
“小雪的家人都不在苏黎世吧？不管怎么说，带我的祝福给他们。”老爷子向我挥手致意。
“愿健康与您长伴。”我转身离去，有一句话到底也没有告诉这位可敬的老工程师——
我在苏黎世确实没有家人，但却有着一位和家人一样重要的人，值得我专程探望，值得我陪伴守护。